于是他随便扯了个理由将话题带过，顾烨见他不想说，眸光微闪，不再多问。
　　楚漫一边翻冰箱里的食材，一边问顾烨中午想吃什么。
　　周末补课他一般会提前通知佣人们不用来别墅，鉴于前段时间和顾尧相处得不错，佣人们倒也听他的。
　　看吧，这就是他目前不能和顾尧闹翻的原因之一。
　　不过他现在还在气头上，那一下咬得巨疼，都出血了，所以楚漫暂时不想去哄顾人渣。
　　顾烨慢条斯理地收拾好自己的试卷、纸笔和错题本，塞进书包里，听没得到回应的男人自言自语地报着菜名。
　　仅仅是听着这些家常菜名被男人温柔动听的声音念出来，顾烨居然不可思议地感受到某种他期待已久的宁静和温暖。
　　他忽略掉这种不该产生的情绪，替选择困难症犯了的男人随便决定好中午的菜式。
　　楚漫把顾烨点的菜一一记下，旋即俏皮地眨眨眼，长长地“哦”了一声。
　　顾烨忍不住皱眉，问：“你‘哦’什么？”
　　楚漫从冰箱里取出番茄、萝卜、土豆、青椒等蔬菜，又从冷冻层里拿出小排，笑着回答少年的疑问。
　　“因为我发现了你的口味啊，还蛮专一的，每次点的几乎都差不多。”
　　顾烨嗤笑一声，刚想说你给我做过几次饭？可等他心里粗粗一算，发现次数还真不少。
　　楚漫注意到少年迥然变化但没什么底气回怼的表情，忍不住抿唇一笑。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摸清了顾烨的一些小习惯和喜恶。
　　比如他较为偏爱的菜式、不喜欢葱蒜姜末、情绪不佳无法集中精神时喜欢做手工模型等等。
　　简单的四菜一汤被端上桌，楚漫摘下围裙，冲了把手，喊顾烨下来吃饭。
　　顾烨踩着拖鞋下楼，看见男人拾起筷子尝了口青椒土豆丝，旋即被辣的直吐舌头，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嫣红的唇瓣被凉白开润泽得晶莹透亮。
　　这种充满烟火气的生活……
　　顾烨捏紧楼梯扶手，强迫自己不要过多联想。
　　楚漫听见脚步声，连忙抬头望去，发现顾烨站在楼梯上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尝菜被抓包了。
　　哎，青椒没洗干净，怪辣的。
　　两人在饭桌上落座，楚漫轻咳两声提醒道：“今天的青椒土豆丝有点辣，你……”
　　他话没说完就见顾烨面不改色地夹起一筷子土豆丝送进嘴里，慢慢咀嚼。
　　好家伙，扛辣啊。
　　“咳，还是少吃点，你胃不好，别吃太多辣的。”楚漫扣住他的一筷又一筷，板板正正地劝阻。
　　顾烨抬眸睨他一眼。
　　楚漫以为他会选择别的菜下筷，没想到少年撒娇似的同他讨价还价。
　　“再来一口，最后一口。”
　　楚漫【摸鼻血】：擦，阵亡了。
　　最后一盘子青椒土豆丝至少一大半进了顾烨的肚子，为此他今天还多吃了半碗饭。
　　两人休息片刻，楚漫上楼捯饬好自己，问少年要不要一起去家长会。
　　顾烨本身是不太愿意的，可对上男人满怀期待的星星眼，他犹豫着点点头。
　　之前楚漫和顾尧提了一嘴车的事，第二天顾尧就让管家安排上了。
　　坐进低调不失奢华的宾利车里，楚漫不可避免地想到顾尧当时捧着他脸温柔说抱歉的神情。
　　哎，顾人渣，怎么说呢，非常矛盾。
　　他对人好时是真的好，极尽温柔。可他最爱的人永远是自己，温柔不过是假象。
　　“不走吗？”
　　顾烨清冷的嗓音唤回楚漫发散的思绪，他回了句“这就走”，结果发动机迟迟打不上火。
　　一刻钟后，楚漫不得不承认车子坏了的事实。
　　“叫出租车吧，应该还来得及。”楚漫掏出手机约好车，和少年来到停车库外等候。
　　网约车迟迟没到，一辆红色超跑却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车窗摇下，一双眼尾带疤的鹰眼率先出现，紧接着是一整张极富侵略性的硬朗面孔。
　　楚漫瞪大眼，这不是“销金”碰到的那个蒋姓男子吗？
　　蒋北看一眼楚小幼崽，礼貌询问：“需要帮忙吗？”
　　顾烨插|在裤兜里的手抽了出来，微微眯起眼看向气场凛然的陌生男人。


第18章
　　在这片非富即贵之人才能居住的别墅区里看见男人，楚漫既感到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根据上次的接触经历，对方应该是保镖或佣兵一类的角色。
　　这辆骚气的红色超跑也验证了这一点，楚漫可不认为它会是眼前这位铁血硬汉钟爱的车型。
　　“谢谢，不过我们已经叫了车，应该快到了。”楚漫刚说完就接到了网约车司机的来电。
　　对方万分抱歉地解释因为路上遇到车祸临时堵车，可能没办法及时赶到，让他重新打车。
　　楚漫安慰几句后挂断电话，可眼下估计来不及再叫一辆车了。
　　蒋北握住方向盘的手轻轻点着革质表盘，歪过头来无声询问。
　　楚漫扫一眼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少年，一咬牙：“那就劳烦您了。”
　　等两人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后，蒋北才发动车子，问：“去哪儿？”
　　楚漫报出南城大附属中学的地址，而后出于社交礼貌和他简单攀谈了几句。
　　在此期间，顾烨一直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在他眼底留下残影，又被一片漆黑浓重的暗影淹没。
　　通过车上的简单对话，楚漫确信蒋北是原书中没有出现过的人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些许，和他的对话愈发自然。
　　这是一种奇怪但并不难理解的心理。
　　原书中的关键人物无论表现得多温和，仍会让楚漫心生忌惮，比如严承允。而蒋北不同，他和楚漫遇见的小卖部老板、出租车司机、餐厅服务员等同属一类，他们是普通且无害的，不需要楚漫分出心思去关注、刷好感。
　　再加上对方硬朗帅气，虽然有些杀气凛然但又给人奇异的安全感，这种矛盾的感觉无疑是充满魅力的。
　　对于楚漫这种穿书小宅男，原书中没出现过的蒋北既让他放松又让他好奇。
　　超跑在南城大附属中学的北门口停下，楚漫连声道谢，一口一个蒋哥喊得顾烨头疼。
　　他想这男人真磨叽，还去不去开家长会了。
　　“我下午没什么事，在这里等你们吧。”蒋北打断楚漫的拒绝，为自己找到合适的理由，“上次不小心把你鼻子撞流血了，该赔礼的。”
　　“留个联系方式吧，别客气。”蒋北划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楚漫拗不过他，加上家长会快开始了，只好匆忙扫码加上，然后拉着顾烨往高二教学楼方向跑。
　　蒋北从烟盒里拨了支烟叼嘴里，和奔跑中不忘回头看他的少年对视。
　　他点燃烟，抽了口，吐出一个不小的烟圈，面无表情的刚毅面庞上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嘲弄。
　　小羊羔身边没什么利爪的小狼崽罢了。
　　高二教学楼二楼转角处，宋驰不耐烦地催促他爸：“爸，你还开不开家长会啊，要开始了都。”
　　高高壮壮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捧着手机让他家臭小子离远点，然后点头哈腰地回答电话另一头的男人提出的问题。
　　“顾总，您放心，这绝对没问题，我盯得严着呢，这笔生意绝对能谈拢，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老宋，你办事我还是信得过的。”顾尧揉着酸涩发胀的眼角，听见对面小孩儿中气十足的喊声，“开家长会呢，那就不打搅你们了，这事儿后天我要收到准信。”
　　“哎呀，这有什么打不打搅的，顾总客气了。这事儿甭说后天，我明天就给顾总您准信。”
　　在男人溜须拍马的奉承里，顾尧刚准备挂断电话，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按揉眼部的动作一顿，唇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老宋，我还有个事需要你现在办妥。”
　　楚漫紧赶慢赶在最后一分钟内跑上二楼，他侧过头气喘吁吁地问脸不红气不喘的少年：“我头发没乱吧。”
　　顾烨赏他一眼，敷衍道：“嗯，没乱。”
　　楚漫伸出罪恶之爪抓了抓他的头发，抓出蓬松高级感，嘴上却道：“臭小子敷衍人呢。”
　　宋驰看见楚漫，眼睛一亮，哒哒哒跑上前卖乖：“顾烨哥哥你好。”
　　楚漫被他惊了一下，下意识往旁边躲，不小心蹭上顾烨垂在裤缝处的手，他连忙让开。
　　顾烨垂眸瞥了那只手一眼，无声收紧。
　　楚漫和热情过分的少年打完招呼，拉着顾烨进教室。正当他们穿过后门时，高壮中年男人挡住了去路。
　　“不好意思，让一下。”老宋摸了摸肚皮，斜睨他们，目光称不上友好。
　　教室里坐了不少家长，还有一些学生，楚漫不想闹得难看，便让中年男人先进去了。
　　两人在最后一排落座，吸引了不少暗中打量的视线。
　　在座家长和学生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稀奇稀奇，倒数第一的家里居然有人来开家长会了。
　　要知道这两年来大大小小数次家长会，只有顾烨家里始终没人参加。再加上他次次倒数、性情古怪，这不免成为一些家长和学生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
　　楚漫无视这些打量的视线，捏了捏坐在他身边的少年的手，俏皮道：“这还是我第一次以家长的身份参加家长会，感觉好有意思啊。”
　　顾烨垂下眸光落在两只手的皮肤交界处，一个白一个更白，也更孱弱细瘦。
　　“你不用说轻松话逗我，他们的打量和闲言碎语对我造不成影响。”顾烨清冷的声音穿透男人渲染出来的温情，理智自持。
　　楚漫瘪瘪嘴，顾小朋友你真是毁气氛小能手，一点都不可爱。
　　家长会上班主任着重分析了此次月考的大致情况，表扬了部分同学，批评了部分同学，最后落点落在顾烨身上。
　　不落在他身上也难，每张PPT上各科成绩的最后一名都是他，惹得很多家长频频往后看。
　　白瞎了挺帅一小伙，就是人阴沉沉的，学习还不好，难怪坐在垃圾桶旁边。
　　楚漫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得体笑容，他偷偷瞄过身边的顾烨，对方岿然不动。
　　那些目光里的恶意嘲弄让人无比愤怒，楚漫好几次想拍案而起，可想到那偷瞄的一眼又按捺住了。
　　他不能给顾烨丢脸。
　　顾烨这么淡然，他也要如此。等着吧，聪明的顾小朋友会啪啪打你们脸的。
　　是的，经过这些天的补习，楚漫发现顾烨其实很聪明，往往他讲一遍对方就能明白甚至举一反三。
　　他一时好奇问过少年为什么在学校里没学好，而对方抬眸瞥他一眼，淡淡道：“吃不饱，困，累。”
　　楚漫想到他刚穿过来时少年忍着胃痛狼吞虎咽蛋炒饭的画面以及晚上打工到九、十点的事实，更心疼了。
　　于是在班主任的严厉批评后，楚漫扬声道：“谢谢老师的鞭策，我们家小烨会努力的，以前是我们关心不到位，让他受了不少委屈。”
　　说这话的时候楚漫一一扫过那些曾欺负过顾烨的学生，还有那些看热闹的家长。
　　“不过老师，我希望您能在集体换座位的时候考虑下咱们小烨，没道理咱一直占着公用资源垃圾桶啊。”
　　他故意自嘲的话让班主任脸上有些挂不住。
　　年轻女老师不是没想过换座位，但大家都不愿意坐那儿，一换就抗议，还让家长来找事。只有顾烨闷声不吭的，自己不学，家里人也不管，她索性便让对方一直坐那儿了。
　　“垃圾不得坐在垃圾桶旁边嘛。”就在气氛陷入凝滞时，高壮啤酒肚男人笑着说出这句话。


第19章
　　气氛一时凝滞，针落可闻。
　　高壮啤酒肚男摸摸肚皮，一边持续输出一边心道他这么做顾总肯定满意了吧。虽然不知道那俩小子怎么惹到顾总的，不过上司的命令听着办就是了。
　　楚漫脸上淡然的笑褪去，眼底怒火喷薄，他搭在课桌上的手被捏了一下，顾烨偏过头看他一眼。
　　压下心头怒火，楚漫轻笑着讽出一句：“垃圾人才说垃圾话。”
　　高壮啤酒肚男铜铃大眼一瞪，要不是被他儿子拦着能直接过来把楚漫干翻，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反了天了！
　　宋驰连忙替他爸向楚漫、顾烨道歉，他爸看不过眼，拽了他一把，嚷嚷着：“你同他道什么歉，你平时不是看不惯这小子吗？”
　　“爸，你别说了！”宋驰恨不得把他爸嘴捂上。
　　有人在一边窃窃私语，大致意思是宋父这话虽然讲得难听，但话糙理不糙，这么个不肯学的学渣就别浪费好的学习资源了嘛。
　　从他们家长的心理角度出发，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轮到那个垃圾座位上。
　　楚漫气炸了，刚想回击就听顾烨淡然的语声漫不经心地响起：“老师，我主动申请换座位。”
　　“我答应过哥哥会好好学习，我想期末考试给他一个惊喜。”
　　顾烨的一番话如平地惊雷，在不同人心里留下了不同的感受。
　　在班主任和大多数学生家长的心里，顾烨纯属说大话，就他现在门门倒数的成绩还说什么好好学习，期末给惊喜？
　　拉倒吧，倒数第一变倒数第二的惊喜吗？
　　然而楚漫却很开心，因为他知道原书里的主角攻说到做到。顾烨这么说起码是有了好学向上的心，那么成绩赶上来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