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年玉还没回过神,易文柏将那束菊花按在年玉的手里,碧蓝色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听说中国的菊花代表高洁,这么一看,果然很衬小玉。”
那副不懂中国文化的外国人的形象装得简直入目三分,背地里谁知道这混血儿中文说得比本地人还溜。
奚元凯巴结易文柏都还来不及,怎么敢说白菊不适合送人?
他抬眼示意年玉,“小玉,易少百忙之中来看你,还不快点道谢。”
年玉气得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却还是扬起嘴角露出微笑,“谢谢。”
“不用谢,”易文柏装得很是彬彬有礼,“我本来今天是来找木木的,但是听说年玉受伤了,顺道便来看看。”
钟嘉木没料到奚元凯居然来了,他往后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自己母亲的影子。
奚元凯脸上带着七分威严三分笑意,看似亲近,实际上却隔人千里之外,“木木,这么久不见,是把我忘了吗?”
游戏中的玩家从来没叫过奚元凯父亲或者爸爸,CG立绘里面的画面都是玩家规规矩矩站在旁边,叫着奚总。
自然这一次钟嘉木也一样,他略微抬眼,白皙的面容上呈现出无机质的冷意,“没有奚总,只是没料到您会过来。”
他拉开椅子站起身,“今天易少来探望年玉,我就不打扰了。”
钟嘉木正准备走,却发现袖子被年玉给拉住了。
年玉琥珀色的眸子里似是藏了蜜,留恋地望着他说:“木哥,你说过要陪我一个小时的。”
钟嘉木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奚元凯哈哈大笑起来,“抱歉抱歉,这倒是我疏忽了。”
年玉摇摇头,“奚总你今天来看我,其实我很高兴。就是我心里还惦记着公司事务,准备让助理到时候把文件带过来处理。”
奚元凯很是满意地点点头,“今天难得易少来看看你,好好陪下。”
“易少,我下午约了人,就先失陪了。”
“没关系,”易文柏笑道:“是我今日唐突,让奚总亲自带我进来。”
门刚关上,年玉便将那束菊花扔到了地上,他正准备开口,便看到易文柏拉住了钟嘉木的手,“木木,我是来带你走的。”
又来了又来了,这个蹦极男那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又来了。
钟嘉木赶紧将手从易文柏的手里拽出来,警惕性地后退两步,“我哥可是回来了,万一他看到了,可是会误会的。”
易文柏一听,一股酸楚便压在了心上,“木木,你还是不相信我。”
年玉有些无语地看着易文柏那副恋爱脑的模样,默默地掏出手机,给他来了一首《一剪梅》。
熟悉的BGM声响起,易文柏与钟嘉木双双转头看向年玉。
年玉躺在床上,对着易文柏摆摆手,“易少,别管我,你继续。”
黑衣保镖站在门口,还未等易文柏开口,便走到年玉跟前,夺过手机,关掉了音乐。
年玉摆了摆手,“抱歉,刚才我就是突然想要放首歌,没料到易少居然不喜欢。”
钟嘉木不禁在心中对年玉点个赞。
可以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易文柏再次转过头,看着钟嘉木,“木木,你别意气用事。”
钟嘉木有些头疼,“要不这样吧,易文柏你先出去在病房外等一下,我来找年玉是有事情要问。”
易文柏有些不舍,“要多久。”
年玉秒答:“一小时。”
怕钟嘉木反悔,年玉望着钟嘉木,“你刚才亲口答应我的。”
钟嘉木无奈点头,“是一小时,易文柏你要是有事情可以先回去。”
易文柏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被刺了一下。
“我不会走的,”易文柏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深情地看着钟嘉木,“我就在门外,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
易文柏带着他的黑衣保镖走出了房间,年玉便听到钟嘉木冷漠的声音。
“寒暄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年玉,我来是有件事情要问你。”
年玉再次拿起一个兔子苹果,像一只可爱的仓鼠簌簌簌簌地将果肉啃到了嘴里。
钟嘉木看着他,原本温柔的眉眼带着冷意,“我不是瞎子,在校园法庭上,温岚三番两次看向你,甚至在最后被逼急了,他第一反应也是向你求救。”
“从一开始,就是你授意他来向我泼脏水的吗?”
年玉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
从钟嘉木逃出去的那一刻,年玉便知道,他什么都藏不住。
“这不是泼脏水,这是为了让木哥你看清楚事实,”年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像是甜腻的蜂蜜黏在了钟嘉木的身上,“如果你真的抄袭败诉,背负黑名,只有我能够接受你。”
只有我还会继续爱你。
钟嘉木道:“但如果我真的做了那种事情,我会连自己都恶心自己。”
游戏中,确实所有人都忽略掉了一个角色,那便是年玉。
好不容易从名为年玉的火坑中挣扎出来,谁都不会再去向年玉求助。
而偏偏所有的Bad Ending,都是年玉为了让玩家向自己求助而做出来的事情。
钟嘉木:“那每天小巷子里,你会被温岚欺负,是你故意的吗?”
年玉点头:“是。”
钟嘉木:“我回去Z校调查过,没有你的照片,为什么?”
年玉轻笑,“这样你不就注意到我了吗?”
钟嘉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美术老师说,他曾经捡到我的草稿,是在你手上吗?”
这下轮到年玉愣住了,“什么草稿?”
“那个涂鸦墙的草稿。”
钟嘉木其实并没有找到真正的草稿。
但是钟琉找到了钟嘉木曾经的画本和笔,让他照着涂鸦墙的画,将草稿再次临摹了出来。然后钟琉再稍稍处理一下粘合的墨痕,一般的机器只能检验处笔迹和纸张的年龄,而不会检验出这幅画究竟是什么时候画的。
年玉张口正欲解释,钟嘉木叹口气,“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毕竟校园法庭上,他已经赢了。
出校园的时候,钟嘉木还能看到,之前被学校藏起来的巨型校庆海报,又被摆了出来。
滑雪少年带着面具,不惧狂风和暴雪,而飘落雪花与风组成的翅膀拼成了“Z”的图案。
看到钟嘉木起身,年玉问道:“你要去找易文柏了吗?”
钟嘉木反问:“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年玉颇为不甘心:“易文柏不过是要从你的身上,找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即便如此你也要跟他走吗?”
钟嘉木觉得年玉这句话问得何其荒谬,“你将我扭曲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和易文柏有什么不同?”
看着钟嘉木的背影,年玉突然慌了。
钟嘉木当真是走得毫不留情,一点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年玉实在忍不住,喊出了口,“木哥!”
钟嘉木回头,看到年玉双手抓着被子,期期艾艾地问道:“你明天还会来吗?”
明明知道这副模样是年玉装出来的,钟嘉木还是油然而生出一种不忍,但是那种不忍心稍纵即逝。
他哗啦一声拉开了门,“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
看到钟嘉木终于从病房里出来,坐在旁边椅子上的易文柏嗖的一声便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他像是也知道自己有些太过于积极,右手握成拳,靠近嘴角轻咳了两声,“你终于出来了。”
易文柏身旁的保镖帮着他圆场,“年玉很不安全,你和他单独呆在一起,易少很担心。”
钟嘉木点点头,也算是给了一个回应。
易文柏依旧不放弃自己的偷人事业,“木木,你来看了年玉,就没有想要改变的想法吗?”
钟嘉木装作不明白,他摆弄了一下手机,放到了身侧,而后抬头看向易文柏,“你是什么意思?”
见钟嘉木并没有一走了之,易文柏心生雀跃,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年玉和贺闻终究是同类人,他们为了达成目的向来不择手段,甚至贺闻比年玉更加难以摆脱掉。”
“年玉还未真正掌手奚家,而贺闻是真的拥有一个庞大的公司。”
这点明面上的东西,钟嘉木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抬起左手,看着上面稳住不动的数字0,轻声笑了笑。
他能对年玉肆意,仗着不过是人在病床,实际权力又被奚元凯掌握,只要钟嘉木不自己作死,年玉几乎奈何不了他分毫。
但是贺闻不一样,嘉文集团是他亲手打造出来的。
所以他,表现得处处留情,不敢硬拼。
“是这样的,”钟嘉木打断了易文柏的话,“我哥回来了。”
易文柏先是愣了一下,湛蓝色的眼中充满了隐隐痛楚,他曾经伤人太深,导致他无论说什么,眼前的人都不肯听信他分毫。
“木木,无论钟琉究竟回不回来,他在不在现场,我的决定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正在这时,钟琉的声音无端地加入了进来,“好了,我现在在现场了。木木你要让哥帮你做决定吗?”
易文柏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钟嘉木,而后视线缓缓落到了被钟嘉木放在一旁不起眼的手机上。
这馊主意其实是钟琉提出的。
钟琉早便厌倦了易文柏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汹涌爱意,他曾经就和钟嘉木吐槽,易家说不定就是靠那祖传的恋爱脑发家致富。
而钟琉对于易文柏摇摆不定的恋爱作风更是给予了强烈的批评。
“如果说男人是狗,那么易文柏便是狗中哈士奇,傲立于西伯利亚土地上的风中王者,谁给一块肉都能带走的那种。”
当然这些都是在钟嘉木私底下和钟琉交流时,钟琉给出的评价。
“喂喂,怎么没声音了?”
钟琉在电话中继续猖狂,“之前不是爱我爱得要死要活,说会永远等我回来吗?”
“我学都还没上完,回来就听到消息,说什么其实木木才是你真爱。”
“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
电话扩音里传出的话,字字击打在易文柏的心头。
甚至在那一刻,易文柏露出罕见的迷茫。如果可以点开面板,钟嘉木觉得他一定能看到,易文柏的好感度进度条再次打了骨折。
钟嘉木在一旁背靠墙壁捂着脸,肩膀不时抽动,扎在脑后的柔顺长发也跟着颤抖着,看起来像是格外伤心。
黑衣人站在一旁,看着这副场景不禁感叹,他们家的少爷可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
而实际上钟嘉木憋笑憋得脸颊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波叫钟嘉木喊了哥哥来撑腰后。
钟琉:“易文柏我知道你在家,你开门啊,你有本事耍我家木木,你有本事开门啊!”
第28章
“不是消失, ”易文柏看着钟嘉木背对着他,自知自己又伤了人心,“是我一开始就搞错了。”
他站起身, 绕到了钟嘉木的对面, 而后轻声问道:“木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季,你是不是在救过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很久很久以前?
小孩子?
钟嘉木很想吐槽自己玩游戏的时间真的也就几年, 更何况游戏并不会面面俱到把角色从小到大吃喝拉撒全部讲出来。
那得有多无聊啊!
钟嘉木终于放下了捂着脸的手,他的眼眶此时通红,眼睛里还渗着泪。柔软的黑发扎成小指一般粗细,倒衬得钟嘉木乖巧听话。
“我在寒天大雪中迷了路,不知道应该怎么才能回家。你发现了我, 好心给我拿了毛毯, 每天为我送来食物。我却把你给弄错了,”易文柏声音低沉,带着哽咽, “木木, 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搞错你和钟琉。”
描述得如此详细, 好像他们曾经真有过一段幼时约定。
“易文柏, 你没有心!”
钟琉撕心裂肺的声音透过手机扩音器传了出来。
易文柏全身一愣, 很是诚恳地开口, “抱歉钟琉,只要能够补偿你,我什么都能够做。”
如果不是钟嘉木早便熟悉的钟琉的操作,说不定真的会被钟琉给唬过去。
钟琉显然是戏精上脑, “我过去的青春,过去付出的感情,是能够说补偿就补偿的吗?”
钟琉捉弄得太狠,使得钟嘉木有些心疼老实人易文柏了。
这要是让钟琉闹下去,那简直没完没了。
他赶紧打断钟琉做法,“等下,我还没听懂你们在说什么。”
“我也不懂易文柏说什么,但是有趣就好了?”钟琉意犹未尽,“你看易文柏好配合啊!”
当人面前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钟嘉木努力憋着笑,尽力去了解那莫名其妙的过去,“易文柏,你说的那个寒天大雪,是什么时候?”
易文柏:“我六岁的时候被人绑架,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结果却因为又冷又饿,恰巧晕倒在了你家的门口。”
钟嘉木试着去引导,“你可以试试再说详细点,比如我给你送了什么东西,最后你怎么离开的?”
*
易文柏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大雪漫天的时刻,迷迷糊糊地时候听到有人像是在他旁边说话。
而后他被带到了一个稍微温暖的屋子,身上裹着厚实的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