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明衍疼的眯起眸子,下意识张开嘴,药一下子全渡他嘴里了。
他重新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模糊。
在他眼里,扑倒自己的赫然是一只畸形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口器是柔软糜烂的猩红触手,触手内侧长着一排尖锐倒刺,雪白锋利呈三角状,顶端还有小勾子。
怪物浑身上下都淌着半透明的黏液,似乎是从坚硬如鳞甲般的皮肤里渗透出来的,缓缓滴落在自己身上,又滑落到地板上……
男人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溢满了怪物腥臭的气味,像是海风浑浊着血水,以及死了一百年的老鼠尸体,臭不可闻。
“二爷?二爷??”
耳边响起了一道清爽明亮的声音,瞬间驱散了所有一切的怪诞幻想,厉明衍闭了闭眼,感到有一双手在自己脸上抚摸。
“宝贝……”
他声音有些嘶哑。
陈沅刚才被他的表情吓坏了,还以为这家伙怎么了呢,面色惨白如纸,眼神也没有聚焦,整个人都像是一副没有灵魂的空壳。
“你还好吧?呃,我承认我刚才做法有点偏激啦,但是这不是因为你死活不喝药嘛……那药是利培酮分散片,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你看我喝了也好好的啊。不过主要是治疗你的病啦,其实二爷你知道自己病了对不对?乖乖吃药是有帮助的,不要抗拒呀,王珉徐枉还有其他保镖都很担心你啊,还有你的亲人朋友……多想想他们,记得按时吃药。”
小青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厉明衍却忽然把人抱紧了,叹息道:“除了你,我没有别的亲人了。”
哦!来了吗?剖析家世环节?!
“二爷您说笑了,你的亲人不是还有厉辰欢他们吗?还有你的哥哥嫂嫂……”
陈沅眨眨眼,抬起头,却是怔住了。
因为男人在他,眼神温柔,像是在看一件珍宝。
珍宝?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联想。
膨胀了膨胀了。
陈沅把自己打醒,往人怀里蹭了蹭,小心翼翼的问道:
“二爷,你现在正常了吗?”
药效哪有这么快?
他只是在这个充满怪异的世界里,认出了小家伙而已。
“嗯,正常了。”男人亲了亲青年的额角。
那没事了。
陈沅大着胆子问道:“那二爷,你这次为什么会发病啊?”
厉明衍:“……”
他沉默一阵子,开口道:“今天是十九号。”
陈沅:“所以?”
厉明衍:“二十三号是我妈忌日。”
陈沅:“?”所以?
“有人蓄意炸毁泽拉公墓,我妈的墓被波及到了。”
“……………”
两人大眼瞪小眼,皆陷入沉默。
哦凑。
这事很悲伤,但陈沅想笑。
他抽了自己一巴掌才忍住了。
厉明衍:“……”
小青年艰难道:“那炸坟的人……抓到了吗?”
“抓着了,一群外国疯子。”
厉明衍皱眉,他一想到这件事就止不住的恼火。
“那二爷……我们能起来了吗?”一直躺地上有点凉。
“……”
后来几天,男人一直有乖乖喝药,虽然还是有抗拒心理,甚至有一次被陈沅抓着偷偷把药给倒厕所里了,但其余时候还是很听话的。
王珉他们这才放了一百二十八个心,进别墅了。
“我跟你说,那破事可难处理了!”
电脑上两拨人你来我往,电脑前两个人握着游戏手柄神色专注。
陈沅疯狂按攻击键,边按边道:“不会吧真死人了?!”
王珉道:“当然了!我还会骗你吗?死了十几个呢,其中六个是员工,四个是安保,现在都封店了,其余店生意也不大好,没人敢来。”
陈沅猜测:“难不成是对手派来的杀手?”
王珉嘎嘎乐:“不可能啦!要真是杀手动静不可能这么大,而且杀安保和无辜员工干什么?把重要的负责人干掉不就够了。”
陈沅:“所以真是什么电视里的那种杀人魔?”
王珉点头:“有可能!”
“滴———!”
电脑里右边的人倒地,脑袋上方的血条瞬间清空,屏幕上腾起一连串英文:
【你输了】
“你死了。”陈沅把手柄往后头一扔,王珉抓着头发咆哮:
“不会吧你怎么上手这么快?!”
陈沅得意的摸摸鼻子。
那肯定的,穿书前那么多游戏可不是白玩的,套路不都一样吗……
门被打开,徐枉探出头来道:
“别玩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后天回国。”
第51章 叫老公
十一月份的雾都阴雨连绵,三十天里有十五天都在下着小雨,空气阴冷潮湿,走在大街上,鼻腔里都溢满了雨水的特殊气味。
泽拉公墓的大铁门向外开放着,仿造古埃及风的大道铺砌着黄褐色的长方形石砖,道路两边是一块参差不齐的墓碑,墓碑下的灵魂长眠于此地。
清早来的人很少,放眼望去寥寥无几,两人撑着同一把黑伞慢慢踱步向前,陈沅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好奇的四处张望。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去扫过墓,但都是一座山上整齐排列着很多墓碑,大小形状都一样,周围环境也一般,墓前放点花就算是来探望过了。
可不像这边的公墓一样,每个墓碑都不一样的,更有甚者,雕个惟妙惟肖的秃头大脑袋雕塑放在墓碑的最上方,特别的醒目。
“那是比尤莱的墓。”
厉明衍注意到小青年一直盯着雕塑头颅看,淡淡提醒道。
比尤莱?谁?
他在脑海里呼唤000,000解释道:
“是十八世纪的一个政治家、哲学家、经济学家啦,推动历史发展,结果客死他乡,就埋这儿了。”
陈沅:“哦……”
难怪墓碑这么大。
一路经过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墓碑,陈沅甚至看到了一块墓碑上缠满了天使雕塑,袒胸露,乳的,所以他还以为厉明衍妈妈的墓碑也会这么华丽呢。
结果当两人停住脚步时他才发现,面前的这块碑特别的小,也特别的普通,甚至没有任何的雕塑装饰物,周围也清理的很干净。
不过唯一不普通的,是墓前放置的一束鲜花。
陈沅以为是康乃馨,但待他仔细一瞧,才发现那其实是一捧黄玫瑰。
不过他们今天才来,这花是谁放的呢?
难不成有人比他们还要早?
他抬头看向男人,却发现对方安静的面容下,是藏不住的嫌恶与愤怒。
厉明衍把伞柄塞进青年手中,自己向前几步,一脚踢散了黄玫瑰。
原本沾着雨水显得更加娇艳欲滴的花瓣瞬间被塌的七零八落的,还沾上了泥土,看起来脏兮兮的。
陈沅:“……”
好嘛,不管这是谁放的,那个人肯定不受二爷欢迎。
他在厉明衍放置康乃馨,并且对着墓碑静静凝望的时候,仔细看了看墓志铭。
碑文是这么写的:
【YUN ROU TANG
OCT.21.1957—NOV.11.2001
DIDN'T BRING ANYTHING,DIDN'T LEAVE ANYTHING.】
陈沅:“唐……韵……柔……呃,二爷你看我干啥。”
“过来。”男人招了招手。
陈沅走过去,因为两人差了半个头的身高,他得把手举高才能让伞不顶着对方的脑袋。
厉明衍接过伞,揽着人的肩膀,对着墓碑道:
“妈,这是您儿媳妇。”
陈沅:“……”
感情原身一次也没来过。
这会儿该他说话了吧,自我介绍什么……的?
“阿姨好,我叫陈沅、沅。”
“叫妈。”
“哦哦哦,妈。”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我明年再来看您。”
半晌,男人开口结束了一年一次的探望。
每年都来,持续了将近二十年,该说的话,该流的泪,早已经说干净、流干净了,到如今竟然也想不出新鲜词儿。
两人撑着伞离开,陈沅其实在心里算了下墓碑上的时间,发现厉明衍的妈妈竟然只活了四十四岁,也勉强算是香消玉损,英年早逝了。
他问000原因,000竟然也表示不知道,让他自己去问,问出来了最好。
但陈沅哪敢啊,这一看就知道是个敏感话题,他怕二爷生气,或者又被刺激的发病。
那就不好了。
……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国内晚上九点多,陈沅没有回剧组,反倒是直奔宾馆倒头就睡,睡到第二天早上六点起来再坐车回去继续拍戏。
“这次又去哪儿玩了?”
穆宇枫上半身是一袭白衣,下半身穿着特效服,脚上却踩着一双棉拖鞋,手上抱着个暖宝宝,特别没有形象的瘫坐在休息椅上,冷的打哆嗦。
陈沅跟他打哈哈:“家里出了点事儿,我不去处理就真得出事,刘导也是体贴我,给我放了几天假。”
穆宇枫却是笑了:
“他们都说你是陪金,主旅游去了,我还记得当初提醒你若是不想被潜规则就不要和蒋飞宸走太近,却没想到你已经有金,主了。”
陈沅:“……”
金,主金,主金,主,那些人满脑子都是金,主!
不过好像也没啥毛病。
厉明衍的确挺有钱的,也挺有权的,也想捧自己。
穆宇枫垂头叹息:“是我太天真了,混这行的哪个能干干净净的,除非家里有背景。”
小青年忽的凑上前去:“莫非穆哥你也……?”
穆宇枫抬头看他,末了用那张风光霁月的俊脸露齿一笑道:
“怎么,想听我的八卦啊?”
陈沅:“穆哥愿意说就说,我保证守口如瓶……哎哟!”
穆宇枫敲他脑门:“想得美啊你。”
两人嘻嘻哈哈的,却不知蒋飞宸那儿出了件大事。
“哥!你这次玩脱了啊!!”
休息室里,经纪人急的团团转,结果一回头看见自家艺人还老神在在的在刷手机,火烧眉毛了也不着急,都快气死了,
“蒋哥!!”
“他真问你要五千万封口费?”
蒋飞宸终于有了点儿反应。
他上次在化妆间和陈沅的对话被人全程录了音,事后找着他们狮子大开口要钱封口,不然就把录音公布出去。
五千万,不多也不少,对蒋飞宸来说不算事儿,但他也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给了。
因为被人要挟的感觉很差劲,很憋屈。
“对面是圈里有名的娱记,手里捏着一大把艺人的猛料,我也没想到他这次盯上你了啊哥!你还这么不警惕!被人录了音!这要曝出去你演绎生涯可就毁了啊!”
经纪人愁眉苦脸,
“咱可没有温子宴那样的家世背景,就算是同性恋也能在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没人敢打压他,还因为坦诚公布自己的性取向吸了一波粉,咱们的人设可是妥妥的直男,和你录音里的完全相反嘛!”
蒋飞宸烦躁不堪,他食指在椅子上疯狂敲敲敲,眉头拧的死紧。
经纪人:“哥,不给我们也没别的办法啊,那娱记起码还挺讲信用的,给了钱录音他肯定删干净……”
蒋飞宸:“……”
经纪人快哭了:“哥啊……”
“给给给!给他钱!”蒋飞宸猛地踹翻椅子。
他这次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
陈沅的戏份终于在七天后杀青了。
一个男五号,用时将近一个月,期间还请了两次假,终于磨磨蹭蹭的拍完了自己的戏份。
想想还挺不好意思的。
陈沅本来想着学圈内人给剧组发发红包然后就悄然撤退,却不曾想刘导亲自跑来找他了。
“小陈啊~”
陈沅正在啃饼干,咔嚓咔嚓吃的满嘴碎屑,腮帮子鼓的像只仓鼠:
“肿么惹,牛导?”
刘倚山:“……你先吃,先吃,不着急。”
陈沅赶忙灌了口水,把饼干咽下去了,然后拿餐巾纸擦了擦脸。
“那个小陈,杀青宴……你打算开不?”刘倚山笑的一团和气,胖胖的脸上挤出了一抹大大的笑容,“好歹你也是个男五号,不会拍完戏就直接走人了吧?我也不强求你请全剧组的人吃饭,小范围内请个十几个人就够了,嘿嘿!”
陈沅:“……”
怎的,想白嫖我一顿吃喝?我明明只是个小演员而已啊!又不是刘丽娜那样的明星大腕,就算请还不一定有人愿意赏脸来呢。
心里想着别的,明面儿上还是得给导演面子:
“要开的,肯定得开。”
“那就好那就好。”刘倚山笑眯眯的,“那个,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陈沅也冲他笑眯眯:“您说就是了。”
刘倚山:“你家那位……能不能赏个脸来?”
哦吼。
是想和二爷攀关系,好拉投资?
陈沅摸了摸下巴。
其实就算他答应刘倚山,也不能确定厉明衍一定就会来。
对方似乎不大喜欢吵吵嚷嚷的环境,特别还是在晚上,一顿饭不知道要吃到啥时候呢,更何况人家工作繁忙,又不是当老板就能随心所欲了。
“刘导,这个有点困难啊。”
思量了会儿,小青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