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迟早都会是他的人。
尉迟延如此想着,手下意识抵在顾西宇的脸侧,把他面朝陈卫离去方向的头转回来看着自己,沉声对他说:“你该看的人是我。”
这道的声音将顾西宇惊回了神。
他静默片刻,忽然抓起面前人的手并将它放到自己的脖子上,用恳求的眼神和真诚的语气对男人说:“你还是正常点吧,别对我那么温和,掐我脖子威胁我要把我杀死才是你会做的事。”
前阵子还差点把他给弄死的人,这会儿突然柔情似水,他实在难以适应。
阿闻那只露出来的眼睛里泛过几丝错愕,然后才牵出后续的浅笑,心情愉悦得像成功逗着目标的恶劣之徒。
顾西宇忍不住握紧了袖子底下的手。
又来了,这种熟悉的感觉。
究竟是系统给了他错误的数据信息,还是……眼前的男人当真是任务目标伪装的?
这个猜测加重了顾西宇入宫的决心。
只要能与宫里的尉迟延相见……他就能够确认了。
脚腕上传来的轻微刺痛感将他逐渐飘远的思绪拉回,方才还在逗他的人不知何时蹲到他身前,正在替他查看脚上的伤。
周围的风好像逐渐静止了下来,寨子里的人好像知道他们在这里,有意无意地避开,所以氛围显得越发安静,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正在发酵。
阿闻今天依然穿着玄黑色的衣服,出了趟们回来,发冠也成了银饰,倒是更显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顾西宇听见他问:“痛吗?”
片刻后,他还是出声回答:“还好……呃。”
脚腕处的皮肤有点发红,看起来有些吓人,但他觉得自己其实应该只是轻轻拐了一下,养个几天就能恢复。但阿闻故意用力去按捏,他不痛谁痛?
他眼神幽怨地盯着阿闻,觉得这个脑子有病的家伙不可理喻。
可他越生气越在乎,戏弄他的人心情看起来就更加美好,最后还把受伤的他给扛回房间。
“以后想出去让人通知我,我陪你。”
顾西宇坐在床边,脚上的鞋子已经脱了,阿闻连医师都不需要,正熟练地替他处理伤。他纠结了片刻,还是开口提醒:“你大可不必对我那么好。”
“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我喜欢的是尉迟延,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尉迟延将这句不知第几次的表白听入耳里,微低着的头遮住他嘴边隐隐勾起的笑,还一本正经地回答顾西宇:“嗯,记得。”
“放心,我会让你跟他在一起的。”为了让后期顺利点,现在可以先从培养感情开始。
顾西宇不知道尉迟延心中所思,见他看起来还算清醒,便不再拒绝他释放出的善意。
尉迟延给顾西宇仔细包扎好了脚上的伤口,离开的时候正好撞见领了陈卫的命令,来给顾西宇送补汤的夏秋。
小姑娘热情地又小心地微微屈身给他行了个礼,他就顺道询问顾西宇的身体情况:“夫人最近如何?”
“听医师说比刚来寨子的时候要精神了一些,但身体耗损过于严重,短期内恐怕不会有过于显著的变化。入秋后山里的天气越来越凉,夫人身体受寒就会开始发疼,夜里似乎都休息得不太好,隔天醒来精神就会很差。”
尉迟延若有所思。
虽然他们俩人已经成婚,也住在同一处地方,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他们至今都是分房睡的。尉迟延对这方面的事情向来不怎么着急,正好医师也说过顾西宇的身体情况不便行房,所以他没想要和他同睡。
夏秋随口汇报的情况一直他心里挂着,他开始在考虑要不要搬过去和顾西宇一起休息,就怕这个满心满意都是‘尉迟延’的人不愿答应。
夜里,尉迟延躺在床上,脑中正整理白天处理和安排好的事务,突然听见了顾西宇的声音。
“系统,睡了吗?”
这个时辰,早早上床休息的顾西宇应该已经熟睡,没想到他这会儿还醒着。
尉迟延疑惑地回了句:「怎么了?」
对面隔了一会儿才回答:“没什么,睡不着,要不你给我放点催眠的影片吧。”
尉迟延不明白‘影片’是什么意思,却不妨碍他那块只有他能看见的光板在接触到关键词后,会主动给顾西宇搜索出他想要的东西。
他的重点在睡不着那三个字上:「为什么?」
顾西宇的回答很平静:“冷,身体疼。”
“是能忍受的程度,就是有点影响我休息。”
对面的顾西宇好像已经收到所谓的影片——很神奇且会动的画面,安静地看了起来没再搭理他。可他满脑都是顾西宇那句漫不经心的疼字,能感觉到这个人好像已经习惯所谓的疼痛,却让听到他这淡然语气的人倍感在意。
尉迟延没有纠结很久,他最后还是起身来到顾西宇那与他隔着几座小院的卧房前。
三更半夜,房里的灯早就熄了。
但尉迟延知道房里的人还没睡,他站在房门口,还能听见里面时不时传来咳嗽的声音。
为了方便其他人对顾西宇的照顾,时刻能在他有什么紧急情况的时候第一时间提供援助,在院子四周都有人看守的情况下房门并没有锁上。
尉迟延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床上还没睡着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微微隆起的被子动了几下,随即顾西宇那张困倦中带着几分错愕的脸就出现在他视线之中。
“别告诉我你这是梦游到我房间来了。”床上的人比他预想的更要冷静。
尉迟延当然不可能跟顾西宇说,他是出于对未来‘皇妃’的那点担心才会一时脑热来到这里,这种自降身段的话。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对顾西宇说:“我这几日辗转反侧思考许久,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合理。”
床上的人一脸茫然:“?”
什么不合理?
然后他听见大半夜忽然闯入他房间的男人,特别理直气壮地接着道:“我明明已经娶妻,每晚却依然空对床头独枕而眠,这怎么想都很吃亏。既然我给了你寨主夫人能享有的一切福利,你是否也该回馈我一些你该做的事?”
男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决定从今夜起,要与你同床歇息。”
顾西宇:“……我不想。”
“我想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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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司令:我的身体只有大魔王可以碰。
后来——
被赶下床的尉迟延:?说好的只有我能碰呢?
因被蒙骗多时而万分气愤的顾司令:gun。
#掉马是肯定要掉的,我进度要是快一些大概就这几章的事?AwA感情基础肯定得打好嘛#
第77章 反派是敌国皇子(十二)
尉迟延的地盘,自然是他权力最大。顾西宇第一权势没他高,第二破身体的拳头也没他有力气,所以不管他怎么拒绝,尉迟延留在他房间是既定的事。
尉迟延见顾西宇防他防得跟采花大盗似的,不禁觉得好笑:“你我都是男子,有什么好害怕的?”
想了想,他真心疑惑道:“虽然自古便有断袖之说,不过我一直没考虑过两个男人该怎么行房。我预想的是两个人的互相帮助,倘若要更深入……”顿了顿,他在顾西宇震惊中带着些许恼怒的目光下,迟疑问,“那个地方,真的能进去?”
尉迟延不知道独自脑补了什么奇怪的画面,表情逐渐变得微妙,再出声时便是一句:“像我这种还挺大的……到时候不会很痛吗?”
顾西宇整个人似乎在微微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激动。
尉迟延觉得他应该是愤怒的,因为他直接抄起枕头就往他的方向砸来,用着冷漠无情的语气对他怒道:“寨主大人无需烦忧这等问题,反正不管你再怎么想,和我做这些事的人也不会是你。”
顾西宇都拿不准这位寨主是真不懂,还是在逗弄他。尤其在他说完后,对方倒也没觉得生气,反而笑吟吟地与他对视,仿佛藏着什么坏心思。
要不是寨主不允许,他都宁愿打地铺睡觉。
抗拒无果,顾西宇只能又从橱柜里抱出一床被子,在那算是挺大的双人床中间隔出一个‘楚河汉界’。寨主也没再要求什么,也不介意他这番举动,让他睡在里面,自己则躺在外侧,倒是意外地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顾西宇原本就因为身体不舒适而难以入眠,如今还得防着一匹狼,他以为自己这个夜晚应该会过得更加艰难。可没想到躺在阿闻身边,竟不如想象中的排斥。即使稍微与他隔着点距离,身体好像也能感受到从他那里渡过来的温暖。
习武之人身上真气向来会比较足,宛如行走的暖气,所以他们多数都不畏寒,冬日穿得比别人少都不在意。他第一次来到这种古代背景的世界,以前都只从书里看过这种说法,如今亲身感受一回,才发现书里的描述并不完全骗人。
他闭上眼睛关掉了系统给他播放的催眠影片,思绪与逐渐袭来的困倦混杂在一起。
尉迟延的身体也会这样暖和吗?
正躺在他身边的尉迟延本尊双目合起,看起来像是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实际上,顾西宇睡着的速度比尉迟延要来得快。直到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绵长,尉迟延的意识依然是清醒的。
要说不习惯,多少是有那么一点。这可是他长那么大,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睡觉,哪怕对方是个男的。
是个天天嚷着只想跟他在一起的男人。
除却初次的陌生与生涩,与顾西宇待在同一个空间的感受,就只剩下平静与……舒适。并非身体,而是心神上的一种安逸。仿佛只要与他待在一起,白天或是其他时候积累的烦躁和郁气,都会慢慢被他的气息抚平。
尉迟延内心有点怔然。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能给他不同感觉的人。没有那些企图接近他的人所带来的厌烦,亦逐渐想着与他的关系不仅止步于友谊。
顾西宇说过觉得有前世的存在,那是不是从这一刻起,他也可以努力去相信这个……他曾经推翻过无数次的假设?
尉迟延抬手在看不见的右眼处轻轻碰了碰,心底罕见地没再泛起之前体验过的酸涩,似乎连带着这道总是轻易就被勾起的涟漪,也奇迹般地就被身旁之人一并抚平。
顾西宇睡觉的时候卸了妆,他想趁机瞧瞧他妆容底下的模样,还没来得及转头,身旁躺着的人忽然就动了动,主动朝着他的方向靠了过来。
尉迟延很清楚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会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想借着暖|床来驱散他的寒冷。这种话他自然是不会直说,而顾西宇又搞笑地弄了这段阻隔,他就想着等夜深他沉睡时,肯定会主动寻找想要的温暖。
他故意把自己的手伸入顾西宇的被子里,另一边的人在没多久后就主动靠了过去,潜意识找到能够更加舒缓自己身体的东西。
人总是不知足的,当尝到了些许甜头后,自然而然就想索求更多。所以接下来不需要尉迟延再多做什么,梦里或许将他当成个暖炉的顾西宇就率先破开他自己建立好的‘界线’,紧挨到他身边。
尉迟延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顾西宇双手传来的冷气,垂眸看了眼抱住他手臂的人,眼睑很好地遮住底下一闪而过的,得逞般的浅笑。
午夜似乎就这样平静地过去,直到寅时左右,看似已经熟睡的尉迟延忽然睁开了眼睛。
寨子里,这个时间点从睡梦中苏醒的不仅是他一人。距离他房院有些远的小角落,茅草和木板子搭建的小仓库忽然着了火,火势蔓延至边上的柴房后越烧越烈,惊动了轮班的守卫和附近歇息的人。
“着火了着火了啊!”
“快快快起来帮忙灭火!”
“我记得紧挨着柴房那里是西侧的居所,里面还住着不少女人和孩子吧?是不是得赶紧在火彻底严重起来前,把他们都救出来啊?”
众人也顾不上自己的仪态,尤其是男人们,顶着惺忪的双目和凌乱的头发,随意披上外衣就出来打水扑火。幸好寨子即使夜里也有周围有安排人员轮流看守,才不至于让情势严重至无法控制的地步。
而远离发火地的寨主别院里,一道人影趁乱悄悄来到了顾西宇的房间前,抬手轻轻敲了几下等待回应。
陈卫等了片刻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猜想顾西宇可能是睡得很沉。他推了推们发现没锁之后,犹豫一会儿还是悄声走了进去。
房里没有点灯,他只能透过房外照射进来的月光,隐隐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他来到床边,黑暗中无法立刻看清床上人的面容,但依稀能从对方瘦弱的身子板认出他就是自己想找的人。
陈卫刚要伸出手叫醒他,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阴沉沉的声音:“大晚上的,你闯进夫人的房间是想做什么?”
一股寒气随着这句话从他尾椎一路窜到头顶,脑中思绪断了片刻,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寨主的声音极有辨识性,只要他开口,即使第一时间没见到他的人都能立刻认出他的身份。
他动作有些僵硬地回过身,见到右眼处带着熟悉的银色无缝面具的男人缓步从暗处走出,唯一露出的那只眼睛里,眼神暗沉得骇人,给视线锁定的目标带来了被掐住咽喉的窒息感。
不知为何,陈卫看着面前的男人,有种花费几年才建立起的信任正在逐渐崩裂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