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沈榆第一次反抗，却是被男人打得最惨的一次，惨到沈榆几乎以为自己会死。
　　半梦半醒间，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离开了身体，去到了另一个地方。他漂浮在半空，低头看下面的场景。
　　那是一处礼堂，台下的人衣着华贵，谈话间轻声细语，举手投足间无一不透露着优雅矜贵。
　　他们在听台上的人演奏。
　　沈榆抬头，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生。
　　男生坐在高高的钢琴凳上，脊背挺得笔直，带着几分婴儿肥的面庞稚气未脱，眼睛很大，清澈而透亮，抿起的唇角显出几分严肃和认真，姿态却从容。
　　琴声在他指下如流水般倾淌，一曲结束，男生离开钢琴，到台前行礼致谢。他在如潮的掌声中直起身，唇角微弯，朝台下的人露出笑容。
　　却刻在了沈榆心底。
　　在那之后，他又断断续续地梦到过那个男生很多次，有时是礼堂，有时是学校，有时是家里，有时又是别的什么地方。梦里的其他元素都被模糊，只有男生一个人是清晰的。
　　随着他年岁渐长，梦里的男生也逐渐长大。他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参与对方的生活，却不知在何时开始变得不满足。
　　他想要找到他。
　　梦里的条件不甚清晰，沈榆只大概能从一些观察到的细节知晓男生的家境条件应该不错。
　　他试过很多办法，包括但不限于到海城最贵的私立学校上学，试着融入那些富二代的圈子，到一些可能会遇见对方的地方工作。
　　沈榆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只想找到他梦里的人。但他试了很久都是徒劳无功，甚至开始怀疑一切只是他的臆想。
　　顾灿就是在这个时间出现的。
　　那天发现自己发烧后，沈榆本来打算请假，电话拨出后却蓦地一阵心悸，手滑按了挂断。他最终没有选择继续打电话请假，而是去工作。
　　也是因为这个选择，他见到了顾灿。
　　看到对方出现时，沈榆几乎以为自己又在做梦，直到他听到旁边有人喊一个陌生的名字。
　　“顾灿。”
　　随着顾灿回头，沈榆终于确定，他不是在做梦。
　　原来他叫顾灿。
　　沈榆这般想着，收回目光，手指无意识地磨挲着玻璃瓶壁。
　　随后的一切像梦一样，不用他去想怎么接近对方，顾灿就在主动接近他。
　　甚至沈榆还猜测过顾灿会不会是有过和他一样的经历，然而并非如此。
　　只是第三次见面，沈榆就很快发现，比起他强烈到近乎病态的执念，顾灿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对他好，就真的只是对他好而已。
　　“我不是只想和你做朋友。”
　　沈榆在黑暗中轻声道。
　　那天推开顾灿大概是他唯一的理性，但同时，他又给自己留了退路。在去申请离职之前，沈榆头一次在员工通讯录上写下了自己的地址。
　　如果顾灿就此放弃，他便不再去打扰对方。但如果顾灿选择来找他……
　　沈榆眸色渐深，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拨开他额间的碎发，在他额间轻轻落下一吻，“我的阿灿。”
　　“你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病娇攻病娇攻病娇攻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10章 先加个微信
　　顾灿第二日起得晚，睁眼时，另半张床已经空了。他眯着眼睛躺了一会儿，逐渐清醒，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奇怪，沈榆什么时候起来的，他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睡得这么死？
　　“醒了？”
　　门边传来人声，顾灿抬眼看去，就看到自己刚在心里念过的人出现在那边。
　　沈榆似乎已经醒了有好一会儿，浑身上下无一不收拾得齐整。他左手拿着手机，似乎是在跟什么人发消息，摁灭了屏幕才又看向他，“我正想来叫你。”
　　顾灿抓了下头发，迷糊着问，“几点了？”
　　“十点。”
　　“十点？”
　　顾灿不自觉抬高了音调，十六七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他又很少熬夜，几乎从没在九点之后赖过床，更遑论是在别人家寄宿的时候。
　　一想到主人早早起床而自己还在床上赖着人事不省，顾灿就禁不住一阵窒息，匆匆起床下地，“我去洗漱。”
　　“等等……”沈榆拉住他，眼睫微垂，目光向下落在他脚边，“你没穿鞋。”
　　卧室门框窄，沈榆本来就在门边，顾灿过来后，两人几乎是一左一右地贴着。即便是他们昨天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距离也没比这个近。
　　顾灿甚至能感觉沈榆说话时的吐息，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的耳垂。他本来就因为赖床而不好意思，现在更是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当场失忆。
　　不用看，顾灿都能知道自己后脖颈处肯定红透了。
　　全是臊的。
　　逃离地球显然是不可能的，该面对还是要面对。
　　顾灿挣扎着回神，轻轻挣了一下被拉着的手臂，蚊子哼哼一样，“你先松开我。”
　　“……抱歉。”沈榆慢半拍地松开他，移开目光补充一句，“我是想说，地上凉，这么踩着可能会感冒。”
　　顾灿“……嗯。”
　　顾灿挪着回去穿好鞋，又挪着回来。门边的沈榆已经侧开身子让道，顾灿经过他旁边，头也不敢抬一下，“……谢谢。”
　　说完这句，顾灿就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慌也似得逃进了浴室。
　　房门关上隔开两个世界，顾灿松了口气，跟镜子里的自己对上，果不其然，耳根处一片红。
　　他今天真的是要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完了。
　　顾灿懊恼想着，拧开冷水扑在脸上，连弄几次，耳后徘徊不下的热意才终于散了去。
　　洗漱完，顾灿又拐去阳台看了一眼。
　　都说夏天的天气像小孩子的心情一样说变就变，昨天还是狂风暴雨，今天就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大片的阳光从拉开的窗户里照进来，铺满整个房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阳台开着窗户通风，顾灿伸手拽了拽自己晾起来的衣服，已经差不多干了。他把干了的衣服收下来，打算回卧室换上，路过客厅，隐约听到沈榆在厨房接电话。
　　因为离得远，顾灿听不太清电话对面在说什么，但从沈榆的回应能感觉到他态度并不热切，似乎还有些心不在焉。
　　“谢谢。”
　　“我知道。”
　　“好的，我会考虑的。”
　　“……”
　　顾灿无意偷听，继续往卧室走。
　　然而就是这么巧，他刚从客厅走过去，打算拐进走廊，沈榆也刚好在这个时候挂了电话，听到动静后从厨房出来，出声叫住他，“顾灿。”
　　顾灿浑身激灵一下，连忙撇清，“我不是故意听的。”
　　沈榆微微一愣，很快平静下来，“我知道。”
　　他目光扫过顾灿怀里抱着的衣服，走到桌边拿了个东西递过来。顾灿低头，发现是昨天用过的温度计。
　　沈榆道：“等会儿出来前先量一下。”
　　顾灿：“其实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接过来，连着衣服一起抱进卧室，换好衣服后多等了五分钟量体温。
　　三十六度七，正常到不能更正常。
　　沈榆接过去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吃饭吧。”
　　早饭是简单的清粥小菜，米粥似乎熬了有很久，甜糯软香，颗颗软烂，入口即化。
　　顾灿喝了一口，眼前一亮，“你做的？”
　　沈榆“嗯”了一声，“好喝吗？”
　　“好喝！”
　　顾灿从不吝啬于夸赞，他还想再问，沈榆放在桌边的手机忽得又响了起来。
　　因为角度关系，顾灿不小心瞥见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备注是夜色。
　　沈榆看了一眼，没接，按着音量键调成静音。
　　顾灿用勺子搅了下粥碗，忽然想起之前沈榆在厨房里接的那通电话。
　　直觉告诉他，这两通电话是一个人打来的。夜色跟沈榆打电话做什么，是想劝他回去吗？回忆起昨天经理的殷勤态度，顾灿觉得这事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想到原著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剧情，顾灿有些坐不住了，他得想想办法，不能让沈榆回去。
　　吃完饭，顾灿抢着把洗碗的活儿揽过来，边洗边跟旁边的沈榆说话，“沈榆。”
　　顾灿试探着问，“我昨天去夜色找你，他们说你辞职了。”
　　沈榆“嗯”了一声，帮他递了下洗洁精，“本来也没想做了。”
　　顾灿问，“那你还准备找新的吗？”
　　“我不是要给你介绍工作！”
　　怕沈榆记起上次在休息室的事情误会，顾灿没忘撇清，“咳，我是想问你，我能不能跟你一起？”
　　沈榆偏头看他，似乎是没理解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跟我一起？”
　　“嗯……”顾灿掰着理由瞎扯，“我们学校要求社会实践，审查还挺严格的。但我没什么兼职的经验，所以……”
　　顾灿看着他，很轻地眨了下眼睛，“你能不能带带我。”
　　这是顾灿琢磨了一个早餐时间想出来的办法，他不能阻止沈榆重新工作，也不能像上次愣头青一样莽撞地直接说要给沈榆介绍工作。
　　思来想去，不如就他和沈榆一起，有他在旁边看着，总不能让沈榆吃亏吧。
　　沈榆沉默片刻，终于点了下头，“你想的话，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顾灿弯了弯眼睛，把洗好的碗擦干净摆回架子上，溜回卧室把手机拿过来，“对了。”
　　顾灿轻咳一声，装作不经意地模样镇定道：“看在我们即将要一起找工作的份上，先加个微信吧！”


第11章 （修）今天灿哥找到小美人鱼了吗？
　　离开沈榆家，时间已经快十一点。
　　顾灿打车回家，盯着屏幕列表里多出来的头像，唇角不自觉翘起。虽然他已经有了沈榆的电话号码，但毕竟是从别人那里拿来的，沈榆并不知情。
　　而微信好友却是他跟沈榆一起加上的。而且现在，沈榆也知道他的号码了。
　　两人约了下午的时间一起出门，顾灿这次回家也是想着提前准备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顺手拿上。
　　坐车无聊，顾灿盯着沈榆的头像看了一会儿，没忍住好奇心，戳进了沈榆的朋友圈。
　　跟顾灿充满生活气息的朋友圈不一样，沈榆的朋友圈很干净，几乎什么都没有，还设置了一个月可见。
　　距今最近的一条是一个星期前发的动态，内容只有一张照片，拍的是日出。
　　顾灿对海城不熟，盯了一会儿看不出地点在哪，长按图片保存后退了出来。
　　退出来后，顾灿想了想，又顺手进了自己的朋友圈，决定看看有没有什么傻比动态，趁早删了，别让沈榆看见。
　　结果刚点进去他就窒息了。
　　顾灿这几天心思都在沈榆身上，全然忘了离开北城前自己还在朋友圈发过一张海城的机票截图。他倒是没在配字上说什么不该说的，但是下面的回复已经完全不能看了。
　　因为下飞机时在群里拉仇恨的那一句，群里那几个损友为了报复回来，几乎每天都要来他这条动态下刷屏。
　　「今天灿哥找到小美人鱼了吗？日留」
　　「没有。」
　　「今天灿哥找到小美人鱼了吗？日留」
　　「没有」
　　「今天灿哥找到小美人鱼了吗？日留」
　　「没有」
　　「……」
　　到了后来，不止是那几个损友，连一些有他们共同好友的无关人士也来下面跟着刷。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底下的回复已经百余条。
　　除了些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全是来刷他找没找到美人鱼的。
　　顾灿黑着脸往下翻，边翻边庆幸还好朋友圈的机制是只有共同好友才能看到回复。沈榆不认识他这几个朋友，应该看不见这些回复才是。
　　然而他还没高兴完，就看见陆飞白夹在里面回复了一句，「哈哈哈哈哈哈哈灿哥你要找什么美人鱼啊，我可以帮你啊！」
　　顾灿手一抖，把动态删了。
　　他冷静两秒，觉得沈榆也不一定有陆飞白的微信好友。就算有，也不一定就这么巧点进了他的朋友圈。就算点进来，也不一定就会把美人鱼的事情跟他自己联系上。
　　毕竟此鱼非彼榆嘛。
　　顾灿换着法儿安慰自己几句，以防万一戳进沈榆的对话框，「你在干嘛？」
　　单单这么问有些突兀，顾灿打完字，又顺手选了个表情包过去，「」
　　等等……这个表情包！
　　顾灿猛地想起来朋友圈的事情，连忙长按撤回，结果就在系统提示他撤回成功的同时，沈榆回复了。
　　沈榆：「出门给人送下资料。」
　　系统：您成功撤回了一条信息
　　两条信息上下挨着，想忽视都做不到。顾灿正想假装无事发生把话题带过去，沈榆又发了一条问号过来。
　　沈榆：「？」
　　沈榆：「撤回什么？」
　　装死不能，顾灿硬着头皮回复，「刚刚手滑发错了。」
　　沈榆好一会儿没动静，过了会儿才回复，「那你原本是要发什么？」
　　顾灿下车走进小区，看见消息后略感心虚，原本想问他有没有陆飞白好友也不敢问了，随便换了个表情包发过去。
　　顾灿：「」
　　顾灿：「就是问问你在干嘛，没别的事。」
　　看沈榆没回复，顾灿收了手机，按电梯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