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手指被果汁浸润，粘上半透明的酸甜汁液，再看他拧开水龙头，交错着十指在水流下一点点洗净，最后抽着纸张擦干净最后那一点水珠，重新恢复成最初的干燥整洁。
　　但现在，这双手却……
　　顾灿浑身发烫，恍然间觉得自己又像是回到了暑假的时候，看到沈榆从冰库里取出那颗白桃。
　　放在水龙头下被搓圆洗净，剥掉最外层的果皮，一点点切开，最后归拢着，丢进一旁准备好的榨汁机中。
　　高速运转的刀片带出震响，果肉被挤压，揉碎，迸出酸甜的汁液。
　　……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随时间移动，慢慢铺满整个房间。
　　沈榆眉心微皱，睁眼慢慢醒过来。他第一时间看怀里的人，抬手摸了摸他额间的温度，确认没有发烧，才放心下来。
　　尽管反复在心底告诫着自己要克制，但沈榆昨晚最后还是失控了一会儿。
　　回过神的时候，他正捏着人的下巴吻得很凶，而怀里的人眼眶里蓄满泪水，被他欺负得几近缺氧，凄惨得不成样子。
　　想起这人昨晚缩在他怀里，乖巧着任他予取予求的模样，沈榆体内就是一阵躁动。他平复着呼吸，勉强把那点念头压下去，准备起身。
　　刚动一下，身边的人就跟着醒了，伸手拽住他，含糊着叫了一句什么。
　　听出他是在喊哥哥，沈榆眸光微暗，几乎想把人摁着再来一次。
　　然而不行。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再折腾一次的话，顾灿肯定会受不了。
　　想到人等会儿可能会饿，沈榆把所剩无几的理智拉回来，拿下人拽着自己的手握着，哄着他道：“再睡一会儿？”
　　顾灿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问，“你去哪儿？”
　　沈榆道：“给你弄点吃的。”
　　顾灿道：“我不饿。”
　　“等下会饿。”沈榆很有耐心地哄他，“现在九点，早饭阿姨应该已经做好了，我拿上来陪你吃？”
　　顾灿揪着他的手指慢慢松开，稍稍迟疑。
　　沈榆看他态度松动，哄道：“我很快就上来。”
　　“嗯……”顾灿闷着声音应了一声，终于松开他，“那你快点。”
　　沈榆亲了亲他的眉心，换好衣服洗漱完下楼。
　　他原本打算自己给顾灿做点吃的，但后者想让他快点回去，便只能拿阿姨做的了。
　　好在早餐一般都是清粥小菜之类，挑不出错。沈榆随便拿了点清淡的菜，一并端上去。
　　只这一会儿，顾灿几乎就又睡着了，似乎是真的累狠了。
　　然而沈榆刚走过去，还没叫他，他就又警觉地醒过来，看清是沈榆后又软化，“哥哥……”
　　沈榆“嗯”了一声，帮他把衣服拿过来，看他穿好，又抱进浴室洗漱，再抱回到沙发上。
　　中间顾灿倒是有试着自己走，但他身体不太舒服，走得慢，沈榆就干脆一直抱着他了。
　　顾灿胃口不太好，只喝了碗粥就没动别的东西，就近窝在沈榆怀里。
　　沈榆任他抱着，伸手在他后腰处按了按，“难受？”
　　“没有。”顾灿窝在他怀里蹭了蹭，抱着他没松开，“就是不太想动。”
　　沈榆没再说话，安静着给他按腰。
　　阳光太好，顾灿趴着昏昏欲睡，想起来又把他的手扒过来，看上面被自己咬出来的牙印。
　　他并没有咬得太用力，痕迹不深，一晚上过去已经差不多消了，只剩下最表层的一点。
　　顾灿用手摸了摸，“疼吗？”
　　沈榆道：“不疼。”
　　顾灿又摸了一下，忽然想到，“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沈榆道：“贴个创可贴就好。”
　　顾灿放心下来，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儿，忽然叫他，“哥哥……”
　　沈榆：“嗯？”
　　顾灿抬眼看他，欲言又止，半晌后还是摇了摇头，“下次不要让我咬你了。”
　　沈榆低头亲他，没答话，显然是不会听。
　　有这一打岔，昨晚随口定的骑马活动自然被取消。沈榆找了个电影打开，两人窝在小楼里过了一上午。
　　快到午饭时间，沈榆把房间里该收拾的都收拾好，换下来的被罩床单都丢进洗衣机里，带着顾灿下楼。
　　早饭不出现还可以推脱是起不来，午饭至少要去陪老夫人吃。
　　顾灿这情况肯定不能走过去，沈榆下楼前跟管家打了电话，让安排辆车过来。
　　算算时间差不多到了，沈榆抱着人下去，刚到一层把人放下来，手还没来得及松，门突然被从外打开。
　　沈迟边打电话边走进来，一眼看到他们牵着的手。
　　沈迟：“……”
　　顾灿：“……”
　　沈榆还算镇定，点头示意，“大哥。”
　　沈迟冷静两秒，也顾不得电话对面还在说什么了，“啪”地按了挂断，走到沙发旁坐下，“解释一下。”
　　沈榆：“他脚崴了。”
　　顾灿：“我们在一起了。”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顾灿看一眼沈榆，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主动又跟沈迟重复了一遍，“我们在一起了。”
　　沈迟觉得自己得缓缓，他原本看沈榆这些天有些转变，还想着可以再观察看看，谁知道才观察了几天，这两人就直接在一起了！
　　如果沈榆单方面对顾灿有意思，他还能有立场稍加阻拦，但人家两个小的两情相悦，他总不好去做什么棒打鸳鸯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迟又忍不住看了沈榆一眼，心道自己果然还是看这小子不顺眼。
　　狗屁的转变，这小子明明还是那副又冷又硬的性子，只是稍微学聪明了，在尖锐的内里表面包了一层柔软的壳。
　　但凭着沈榆刚才照顾顾灿想法的解释，沈迟觉得自己勉强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沈迟沉默片刻，目光在二人中间来回转了一圈，落在沈榆身上，“爸妈那边？”
　　沈榆道：“我会找机会去说。”
　　沈迟暂且同意了，起身道：“走吧。”
　　三人离开房间出去，顾灿怕沈迟看出来，硬是自己绷着走到了车前，还好他上午休息过，现在也不算太难受，只是额头有点出汗，勉强可以解释成热的。
　　到正厅时，也差不多刚好到午饭时间。
　　顾灿问了一下才知道沈迟是沈父让来接他们回去的，恰好听到沈榆叫管家派车去接他们，便主动过来了。
　　午饭时，沈老夫人又有些不舍，提议他们不如多住一晚。
　　顾灿想到回去大概率是跟沈榆分开住，便点头同意了。倒是沈迟没说走的事情，于是也跟着留下。
　　吃过午饭，老夫人回去午休，留下三人在外面坐着。顾灿不敢放他们两个独处，又怕沈迟发现自己身上不对劲，只能强撑着坐着。
　　沈榆知道他不舒服，主动问，“去午休？”
　　顾灿点了点头。
　　有沈迟在，两人不好再换别的地方住，老老实实让管家给他们在别墅里安排了客房。
　　沈迟有工作处理，没有立刻上来，顾灿绷着身体走到二楼，脱离视线范围后终于放松下来，靠在沈榆身上。
　　沈榆趁着管家没注意偏头亲了他一下，问到房间位置后便表示不用领路，等人下去后，抱着顾灿上了楼。
　　一番折腾下来，顾灿有点出汗，浑身不太舒服。
　　沈榆把他放到床上，“帮你放点热水？”
　　顾灿应声，等他放好水后自己去泡了个澡。然而等他洗完澡出来，却发现沈榆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哦对，沈迟还在，他们肯定不好继续一间房待着。
　　话虽如此，顾灿却还是有些不舒服。他在床上趴了一会儿，摸出手机给沈迟发消息，「哥，你在哪呢？」
　　彼时沈迟刚进沈榆房间不久，正准备跟自己这个弟弟好好“谈谈”，接到消息后不免有些心虚，回道：「准备午休了，怎么？」
　　顾灿：「没事，你睡吧。」
　　确认沈迟不在沈榆那里，顾灿在床上打了个滚，放心地起身出门，准备去对面敲沈榆的房间。
　　然而刚把房门打开，他就跟刚从沈榆房间出来的沈迟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顾灿：“……”
　　沈迟：“……”
　　想到顾灿刚才的那条消息，沈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抬手抚额，只觉青筋直跳。
　　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沈迟认命地挥了挥手，让开房门的位置，“他去洗澡了，你进去吧。”
　　“谢谢哥。”
　　顾灿看他不像生气的样子，兴高采烈地开门溜了进去。
　　房间里没人，倒是浴室里有点声音，应该是和沈迟谈完便直接进去了。
　　顾灿本想趴在床上等他，但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沈榆出来后看到他，想他是太累了，便没叫他起来，把人往怀里抱了抱，陪着一起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顾灿醒来，看到身边人还睡着，眨了眨眼，闷头往他颈窝里又蹭了蹭，依恋一般叫他，“哥哥……”
　　沈榆睡得不深，在他刚醒的时候就跟着醒了。听他叫自己，刚要应声，忽得感觉不对。
　　虽然顾灿之前也叫过他几次哥哥，但都不是主动，也没这么粘人，而且也不会这样习惯性地用这个称呼叫他。
　　反而是前世……
　　想到这人自醒过来就隐约不对劲的举动，沈榆眉心一跳，拉着人往外挪了一点，低头看他，“阿灿？”
　　沈榆问，“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顾灿没应答，神情却明显有一瞬间的慌乱。
　　只看这反应，沈榆便差不多明白了。他抬手捏了捏顾灿的耳尖，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有什么就告诉我，嗯？”
　　顾灿偏了偏头，半晌才红着眼圈闷闷道：“我梦到了一些东西。”
　　沈榆大概能猜到一些，“梦见的和现实的不一样？”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知道，顾灿眼中闪过些许慌乱，下意识抓住他的手，“你不生气吗？”
　　沈榆问，“为什么要生气？”
　　顾灿垂眸，难以启齿般，“我……换了你的……”
　　“阿灿。”
　　沈榆打断他，轻声叫他的名字，“我是自愿的。”
　　顾灿懵了一瞬，“自愿？”
　　沈榆“嗯”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耳尖，“为什么是觉得偷了我的？”
　　顾灿喃喃道：“我以为……”
　　在梦里的世界，沈榆并没有经历走丢事件。有沈家做后盾，他自然也不会被人觊觎，也就没那么多倒霉事。
　　而梦里梦外的另一个转变，便是顾灿自己。
　　顾灿不是傻子，相反还很聪明，两厢一比较，再联系上系统曾经说过的话，自然能明白其中关联。
　　其实刚被系统绑定的时候，顾灿就上网搜过相关的东西，知晓这玩意儿的立场有好有坏。
　　但一来当时系统没干过什么对他不利的事，二来如果沈榆确实是沈家走丢的孩子，他帮一把也无可厚非，顾灿便顺着它的要求过来了。
　　然而从看到沈榆的第一眼，他的心思就被对方占据，无暇再顾及它的事情。
　　再之后是体检时昏迷，再就到了现在。
　　平心而论，系统没做过什么对他不起的事情，但对沈榆就说不定。
　　顾灿想来想去，便觉得只能是自己做的，完全没想过还有另一种可能。
　　这种事情，还能有人是自愿的？
　　沈榆只看他的脸色便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低头亲亲他，“觉得对不起我？”
　　不等他回答，沈榆便又亲了他一下，“想补偿我？”
　　顾灿下意识点了点头，忽觉不对，“不是……唔……”
　　沈榆扣着他的后脑吻下去，极尽强势，直把顾灿亲得气息不稳，才慢慢松开他，撑着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来说说，准备怎么补偿我？”
　　知道他大概是生气了，顾灿顿时老实，闻言连忙摇了摇头，“我没有。”
　　说着又心虚地看他一眼，保证一般强调，“以后不会有了……”
　　“晚了。”
　　沈榆低头，覆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看着那白玉似的耳垂一点慢慢爬上绯色，凝成滴血般的血玉，硬是忍着咬下去的冲动，撑着身体起来。
　　顾灿红着脸坐起来，看他一眼又触电般离开，抬手捏了捏发烫的耳尖，干巴巴道：“不能换一个吗？”
　　“不能。”
　　沈榆干脆利落地拒绝，捏着他的下巴转过来正对自己，沉声道：“就这个。”
　　虽然沈榆没有明说，顾灿也知道他是想杜绝以后自己再提这件事，最好连想起来，都深刻地记着这次的“惩罚。”
　　顾灿无法，只得凑过去亲他。
　　以往大都是沈榆主导，即便偶尔顾灿主动一下，后面也会换过来。
　　顾灿不得章法地亲了一会儿，看沈榆真的没有帮忙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推着人躺下去，犹豫着去解他的腰带。
　　后面的时间顾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终于熬到最后，他浑身都没力气了，撑着身体一下都再动不得。
　　沈榆仍旧不帮忙，只掐着他的腰扶着他不往下倒，还要逼着他回答，“记住了吗？”
　　顾灿都快哭了，哽咽着道：“……记住了。”
　　沈榆这才放过他，捏着他的下巴吻过去。
　　天光不知何时暗了下去，夕阳渐渐，蝉鸣依旧。有风拂过树叶，热气在地面蒸腾，氤氲出层层热浪。
　　空调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嗡嗡运转着，不断往室内输送着冷气，却依然降不下如潮般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