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老老实实喊了一声:“燕姐……”
张金燕这才满意。
其实从看到坠子开始她心里就有了猜想,只是不确定他是跟佟玉婉有关系还是跟琉月菱有关系,毕竟两人的信物都在他身上。
她倒是知道玉婉姐姐有一个儿子叫沈延,不过也未曾见过,现下倒是阴差阳错遇上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怎的如此狼狈?”
沈延沉吟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心里却有自己的猜想。
一定不是皇上,他现在没理由除掉自己,若是想,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在南下的路上刺杀并不是一个最佳的措施。
方才那些人拿出来的是掌船使的令牌,掌船使是六皇子的表舅,不难想象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只是他没料到对方会这么明目张胆,竟挑了这个节骨眼下手。
有时候蠢到让别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法子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事情转折太快,没想到眼前的女子也是延延认识的人,江闻岸这才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也忍不住发抖起来。
沈延注意到了,“先生,你怎么样?”
江闻岸费力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冷。”
沈延抱着他,将颈部贴近他的额头,给他温暖。但是二人身上都是湿的,只不过是聊胜于无而已。
看着两人这彼此依偎,可怜兮兮的模样,张金燕忍不住摇了摇头。
“先进来吧。”
已经入夏,船上不需要用到炭火,但先前用剩下的还没有处理,胡乱地堆在角落里,张金燕翻找出来,一股脑儿倒进火盆里点燃。
“燕姨……姐,可有干的衣裳?”
“啧。”张金燕翻箱倒柜才找出来一套干净的,不过仅有一套。“只有一套啊,只能一人穿。”
“多谢。”沈延没有犹豫,将衣裳递给了江闻岸,“先生穿。”
江闻岸不肯要,要不是因为沈延的母亲和张金燕是旧识,他们也不能安全躲过追杀,如今已是万幸。
沈延没想和他争执,柔声哄着他:“这身衣裳太小了,我穿不了。这样,先生先把里衣换下来,外袍我先披着,等身上的烘干了再穿上,好么?”
“啧,真是麻烦。”
炭火燃烧,船内慢慢暖起来了,张金燕有些透不过气,尤其看不下去两个大男人卿卿我我磨磨唧唧的模样,当即转身摆了摆手,“你们自己商量吧,我去外边透透气。”
如此算能两全,江闻岸也没再扭捏,换下衣裳,跟着只松松垮垮地穿着外袍的沈延一起坐在炭火边烘衣物。
几日舟车劳顿又受了凉,江闻岸有些疲惫,渐渐支撑不住靠在延延肩上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榻椅上,身上的衣裳也烘干了整整齐齐穿好了。
一见他睁开眼睛,沈延的掌心便贴了上来,他微微蹙眉,“有点烫,先生再坚持一会儿,靠岸了就去抓药。”
江闻岸懵懵地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些迷茫,竟是发烧了吗?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极少生病,来到这里之后却发现身子弱了许多,时不时要生一场小病,有时还会病得起不来床。
此刻还好,只是有点低烧,算不上太难受。
张金燕已经进来了,她冲着沈延道:“你母亲入宫后再也没能出来,你这一次可必须得回去看看,否则我可不会放你走啊。”
运河修建早就开始了,他晚去几日亦无大碍,况且该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行,谁知道前方会有什么埋伏等着,还需从长计议。
如此想着,沈延点点头,“自然该去看看。”
那儿或许能找到母妃从前生活的痕迹。
“不过他不能去。”张金燕指着江闻岸。
“为什么?”
“咱们山庄里可都是女子,可是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的。”张金燕脸上的面纱也至始至终没有揭下来过,“臭男人不可以入内,见了可就要以身相许了。”
沈延皱眉,以身相许是不可能的。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像你这样的自己人。”她说着摊了摊手,“可惜他跟我们山庄的人没有半点关系。”
“谁说没有关系?”沈延坐在江闻岸身侧,低头看着因为鼻子堵塞而微微张开嘴巴的先生,思考毕,认真道:“他是我的……内人。”
“?!”张金燕面露古怪。
江闻岸亦是一脸震惊,眼睛慌乱地乱动,而后手指被人勾住,沈延在安抚他。
“如何证明?”
“证明么?”
沈延看着先生,想起方才在水里发生的事。
先生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紧紧地抱着他,十分热情主动地从他口中汲取呼吸,让他招架不住,忍不住反击。
手指按上他还有些红肿的唇,指腹轻轻揉了两下。
江闻岸觉得酥酥麻麻的,下意识抿了抿唇。
沈延目光一暗,低头靠近,终于贴了上去。
此刻的触觉跟在水里不一样,那时很慌乱,现在却清醒着,但同样的无法让人保持冷静,江闻岸不自觉揪着他的衣领。
沈延似乎在品尝,贴近以后又辗转着啄了几口,最后还吮吸了一下,方放开他。
江闻岸整个人像被蒸红的螃蟹,抬着头眨着微润的眼睛看他。
又纯又yu。
沈延叹了口气,将人拢入怀里,按着他不准他抬起头来,这才看向在一旁意味深长看着他们的张金燕,“够了么?”
张金燕失笑:“够了够了。”
总不能真要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来一出活春宫才肯信吧。
其实她能看出来,只是想逗逗小家伙。
船很大,可以隔开两个独立的空间,用完膳后,张金燕松开帘子,隔开两处空间。
她在外面喊着,“好好睡一晚,明天就能到了。”
一切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
张金玉以金玉山庄庄主的身份将人赶走以后,没想到他们真就没再追上来了,虽然心中觉得奇怪,但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能等到了金玉山庄后再考虑。
榻椅近似一张床,只不过要小一点,两人挤在一起勉强能睡,两人靠得很近,沈延压低声音与江闻岸说悄悄话:“先生,我今日不是故意想占你便宜的。”
“你是指哪个?”
含他耳垂?在水里亲他?说他是内人?还是指在张金燕面前肆无忌惮地……欺负他?
江闻岸有些郁闷,就算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的话,亲一下就算了,他也不是分不清楚状况的人。
只是他最后吮了一口,好像还……还伸舌头了?
江闻岸不确定,但是感觉唇上碰到了软软的湿热的东西,这让他很苦恼,也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过是非1个;
谢谢小可爱!!
第49章
沈延用脸颊贴贴他的额头,试探着他的底线:“先生觉得呢?怎么样才算是占你便宜了?”
江闻岸哼哼了两声,没追究,“以后不许这样了。”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有其他法子的时候不准这样做。”
最近延延与他亲昵的频率太高了,江闻岸后知后觉这样不行,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沈延打断。
沈延抬起手贴在他的额头上,发觉已经不那么烫了,于是放心地伸手将江闻岸往自己这边带,“先生贴着我应该会舒适一点。”
毋庸置疑,年轻的身体似乎有无处发泄的热量,他的身上很暖和,抱着很舒服,江闻岸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醒时船已经停了,透过开着的窗子往外看,夏日的燥热扑面而来,江闻岸这才感觉到身上的热度,延延还抱着他。
他往后退了一点,只一动,原本乖巧地闭着眼睛的沈延亦慢慢睁开了眼,搭在他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
江闻岸伸手抵住:“好热,我想起来了。”
“嗯。”沈延闷闷答着,似乎是反应了一会儿,半晌才放开他,也跟着坐起来。
船已经靠岸,金玉山庄坐落在一座岛上。
跟着张金燕上岸,他们远远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浅滩上有什么东西,海浪往上涌的时候时不时将其淹没,但那东西始终停在原地。
走近了些,沈延已经看清,当下遮住了江闻岸的眼睛。
江闻岸很好奇,坚持要看,不管不顾扒开他的手掌时却差点要吐了。
躺在海滩上的分明是前几日那个出示了掌船使令牌给他们看的人。他大张着嘴巴和眼睛,几乎被烈日暴晒成干,模样十分丑陋。
尸体浸泡在咸海水里,发出腥臭味。
江闻岸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捂住鼻子。
沈延问道:“燕姐,是您让人杀的他么?”
“不是。”张金燕十分淡定,直接走到尸体旁边蹲下查看,还上手了。
江闻岸这才看清,原来那个人四肢都被金色的钉子钉在海滩上。
张金燕拔下钉子一看,细长的柳叶眉微微下压,“长月盟?”
她看向沈延,“你的青玉坠子给我看看。”
那天调侃他一番之后张金燕已物归原主。
沈延将青玉坠子解下来,与长钉细细比对,才发现二者之上同有一个月牙印记。
“看来就是长月盟的人做的。”
怪不得他们上船之后果然没有人再追上来,看来就是因着长月盟的人早就通过沈延腰间的玉坠认出了他,暗中保护着,将人解决了。
只是他们惯了高调,悄无声息杀了人也就算了,还延续着一贯的作风将人送到了他们面前,明晃晃地告诉他们,人已经解决了。
佟玉婉和琉月菱两方的人,阴差阳错同时保护了沈延,一方护他们安好,另一方帮他们切断了后方追逐的人。
金玉山庄在小岛的中心,从岸边上去还要走一段路,岛上正如张金燕所说,确实全是女子。
而两个大男人跟在张金燕身后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沿路不乏热情地与张金燕打招呼的女子们,无一例外都毫不掩饰地将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这里的女子都热情大方,难得来两个男子,总是觉得好奇新鲜的。
“庄主,这是打哪儿来的两位公子?生得好生俊俏,我看了都想抢回家去了。”
另一女子不甘示弱,“我喜欢这个文弱的公子,一看就是个风流书生。”
她说着就朝江闻岸抛去媚眼,“公子,你写字来我研墨,岂不美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那我就要这高个儿俏公子了,瞧瞧这身量。”
周围的女子都掩着面,顿时娇笑声一片。
江闻岸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他悄悄看向延延,却发现他面无表情,好似他们在讨论的人与他无关,只是紧紧牵着江闻岸的手。
“好了好了。”张金燕高声制止了她们的臆想,“也不去海滩边照照自己都多大年纪了,这个小的,年岁是你的一半呢。”
她指着二人,“你们呀,一个都别肖想了,人家是一对儿呢。”
“嗨呀。”众人这才发现两位俊逸公子的手一直是交握的,当下觉得没劲儿,“那你带回来做什么,害我们白高兴一场。”
张金燕只是笑,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只轻飘飘丢下一句话:“这是玉儿的儿子儿媳。”
人群十分默契地静默了一瞬,过了一会儿,嘈杂的声音在他们身后炸开了锅。
不过他们已经走远。
山庄没有大门,亦无任何牌匾指示,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席卷全身,便知是进了金玉山庄。
青竹苍翠,入内稍显昏暗,身上蒙了一层绿意。
走在石子路上便有小丫头出来,手持着团扇快步跟在张金燕身旁边走边扇。
“罢了,你且停下。”张金燕指挥着她去告知老太太,“就说是玉儿的儿子来看她了。”
丫头去后,张金燕又解释道:“老太太虽不是岚族人,却自小在岚族生活,抚育了许多孤苦伶仃的岚族儿女,是看着你娘长大的。不过现下有点认不得人,这会儿以为你娘还好好地出了外边,许久没回来看她呢。”
“你们一会儿进去了好好说话,别让她知道你娘的事。”她说着叹了口气。
哪知老太太没有问他母亲的事情,甚至根本没给他们说话机会,刚一入内,一根拐杖就招呼了上来,结结实实地打在沈延腿上。
他愣了一下。
江闻岸一惊,连忙将延延拉开。
那白发弯腰的老太太杵着拐杖,精神抖擞地迈着碎步子追上来,一把将江闻岸拉扯到身后。
江闻岸还没来得及感叹这老太太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手上的拐杖又打在沈延身上,后者没怎么躲,乖乖受着,哭笑不得看着江闻岸。
她温和地拍了拍江闻岸的手,“玉儿你别护着他。”
看向沈延时却变得有些恼,“这次倒不躲了,还算你学乖了。沈时南,你带着玉儿出去这么多年都不曾让她回来看我一眼,该打!”
沈时南?
沈延微微睁大眼睛。
当今皇帝本名为沈时乾,而沈时南是皇上的弟弟,据沈延所知,皇帝登基的第三年,沈时南被派往北疆,最终战死沙场。
他和母亲又是什么关系?
还未及他细想,张金燕“哎哟,哎哟”的声音传来:“我的老太太呀,我就回去换了件衣裳的功夫,你又开始打人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