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素玉青,刚开始是无感,后来是不想见,最终是忍让,行尸走肉的过活,觉得这种情况大概要维持很久才有可能结束。
但当素玉青为了他,被鬼修所重伤,气息奄奄的,昏厥在自己怀里的时候,这些夹杂着怨的忍让突然之间变得不怎么成形了。
越意寒陷入了茫然若失。
素玉青刁难他,折磨他,责骂他,打他。
可同样的,给了他疗伤的药,送去了修炼的心法,救了差点被鬼修夺舍了的他,为了他还险些死了……
一帧帧画面,在脑海里沉沉浮浮,风暴一样将思绪拉扯变得越来越混乱,理不清,剪不断。
越意寒正心乱着,旁边的素玉青问:“还没睡着?”
越意寒以为素玉青早就睡下了,没曾想是醒着的,他怕自己的心理活动显露在脸上被看出来,不太敢抬起头,声音透过被子听起来怪怪的。
“没有……”
“怕黑吗?”
越意寒其实是不怕黑的,小时候睡的不是偏僻的破庙,就是脏兮兮的小巷子,可是在素玉青的面前,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很想和他多说几句话。
“嗯。”
昏暗的光线里,床榻动了动。
烛火忽的在晃动,光晕倒影出素玉青那张朦胧的侧颜,看向他,一双眸子微亮,深沉的寒冰此刻流露细细的温柔,不像以前的目中无人。
越意寒心中混乱的思绪戛然而止,这幅画面,在他的眼里流逝得很慢很慢,好像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去铭刻在记忆里不褪色。
忽然想要说话,很想说那两个,变得分量很重的字。
“师尊……”
“嗯?”
素玉青声音很轻的应了一声,越意寒感到了浓郁的满足,身子都感觉暖和了许多。
素玉青还在问:“怎么了?”
越意寒摇了摇头:“没什么。”
床上又多了一个人,越意寒这次是真的困了,有声音也听得朦朦胧胧,寻得一个温暖的角落不乱动了,意识渐渐的沉入了梦乡。
——
一夜入梦,出乎意料的熟睡,更加叫人意外的是,越意寒发现整个人都滚进了素玉青的怀里,对方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雪白的发和自己的乌发缠绕在一起,近距离可以看见那翘而长的睫毛,薄唇,不皱的眉,睡颜是恬淡,安静的,越意寒不禁微微出神。
素玉青的睫毛忽然微颤,越意寒意识到对方快醒了,连忙装睡,过一会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又过去片刻才慢慢的睁开眼睛。
另一边,绣有金鹤的黑色外袍还整齐的叠在自己的衣服旁边,没动。
等走出去,越意寒就看到,素玉青在望着院子里的玉兰花树,脸上的表情静静,谁也不会明白他心里怎么想的。
“师尊,天冷,小心着凉。”
素玉青看一眼他,没有拒绝,任他为自己披上外袍,望着那棵玉兰树不言不语。
越意寒说:“师尊,我来帮你束发吧。”
“你会束发?”
“弟子学的不精。”
越意寒等了一会,未能等到回答,心里难免失落,耳边响起一句:“可以。”
他的一双眸子蓦地亮起来,笑而不语。
很快就寻了一把乌木梳子,为素玉青慢慢的梳理雪白的长发,一些碎发因为没有了发带的束缚跑了出来,增添了几分娴雅。
越意寒撩起一缕,滑落在指间。
若是……
他在心里奢侈的想着,可以将时光永远定格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第11章 师兄真绝色
越意寒将发束好,素玉青对着铜镜一看,不由得赞叹。
平常自己都要花很久,才能把碍事的长发弄好,这次两三下就行了,不错啊,男主的手艺简直比他好太多。
素玉青想起一件事,问:“你的灵脉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修炼略微困难。”
“我看看。”
被摸着手的脉门,越意寒僵住,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素玉青以前对他非打即骂,虽然现在态度好了许多,但心理阴影依旧存在,被一碰触修士心中比命还看重的脉门,他就止不住的烧得慌。
素玉青看出来了他的乱想,握住的力气轻了一些:“不要心急,稳住灵力。”
越意寒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素玉青用了一丝灵力潜入越意寒的灵脉,虽然江楚仁再三警告他好好休息,不许动用灵力,但只是用一丝丝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吧?
素玉青的把握很有分寸,指尖的灵力细微,一开始就在灵脉里游走的十分自由,并没有遇到阻拦。
就在检查到一半的时候,猛然被一股什么物打了回去。
素玉青怔了怔,怎么回事?
他不相信的又一次试探,没过多久再次被那什么物打了回去,越意寒的脸色突然苍白发青。
素玉青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收回了灵力,问:“如何?”
越意寒唇发颤,勉强摇头,额头汗珠顺着往下淌:“……似乎有一个东西,不安分的在体内乱撞,时而灼热,时而寒冷。”
“能否运转灵力?”
越意寒试了一下,面露难色:“不行……”
……怎么会这样?
素玉青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灵脉还未全愈?不可能,刚刚自己的一番游走下一切都好,但为什么仍会出现这种异常的情况?
那个排斥自己灵力的什么物,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对越意寒的身体有无大碍?若是不除,是不是会引起更加了不得的变故?
素玉青苦思冥想。
这时,有人在远远的外面用较高的声音喊:“玉青师尊,可在?断云峰的弟子伍黎,奉命送至一礼。”
伍黎?
素玉青一懵,随即脑海里浮现,哦,是那个在江楚仁身旁打点一切的仙鹤少年。
开了门,伍黎捧着一个盒子,站在门口,平平淡淡地说:“师尊近日扔了一些没用的东西,见遭遗忘已久的灵药即将失效,丢了可惜,食之嫌厌,特命我将它送至碧从峰的玉青师尊手中,说,您不是挑食的主,这样也不算是浪费了。”
“……”
师兄,你这是嫌弃我呢?还是拐着弯的嫌弃我呢?
素玉青接过伍黎手里的木盒:“替我转告师兄,师弟多谢他的好意,改日上断云峰拜访,叙叙旧情。”
伍黎说:“师尊早知,让我转告一声,玉青师弟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师兄的时间安排不过来,半山腰上实在难费精力去捞人,望师弟理解。”
素玉青:“……”
伍黎完成了吩咐,打算离去,素玉青叫住了他:“我有一事问你。”
伍黎不卑不亢地说:“玉青师尊,尽管开口,我若知便皆答。”
“天遥派里,医术最为精湛的是谁?”
伍黎微微疑惑,但还是如实告诉:“是长溪峰的许儒堂主。”
素玉青思索着,在记忆里翻开了厚厚一本的《破碎虚空之魔》。
许儒是天遥派的堂主,是一名医修,是原身的二师兄。
因为每年的弟子人数众多,有高有低,必须分开进行管理,才有性质与师尊相似的这个职位,评选的实力与师尊相差无几,权利要低些。
不过对于权利的划分,许儒并没有非常看重,他一年到头不是出门在外觅药,就是在觅药回来又耽搁了继续觅药的半路上,很少看见他呆的住天遥派。
堂主的权利压根没什么卵用,还得另外找人帮忙替他处理平时不在的各种堂主事务。
素玉青没有多加笔墨在这个角色身上,只是在仙魔大战的剧情里让他出个短暂的场,治几个顶级人物的伤,凸显男主的威武霸气,接着就很随便写下男主召唤了天外陨石,直接让他们一起毫无炮灰掉了。
记得天遥派会医术的有是有,但精湛的根本不好弄清楚是哪个,更关键是关于许儒这个龙套,他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不问伍黎还真是完全记不起来。
伍黎应该不会乱讲,既然许儒的医术是天遥派里最精湛的,那么说不定可以解开,越意寒的灵脉出现异样的疑点。
素玉青结束思索,说:“我无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伍黎感到莫名其妙,不过,他从来不是多嘴的人,规规矩矩的行礼,准备退下,却不经意的瞥见了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目光瞬间停住,都聚集在素玉青的身后。
素玉青看着,伍黎不言不语的盯着自己身后,心里大为不解,顺着他的目光过去,什么都没有。
“还有何事?”
伍黎的内心明了,不声张,淡淡地说:“并无其他,弟子先行告退了。”
素玉青疑惑。
断云峰的弟子都是这种疑神疑鬼的个性吗?
素玉青回了内屋,越意寒还在等着,他随手把木盒子放在桌子上,引得越意寒问:“师尊,这是……?”
素玉青随口而出:“哦,就是一些快烂掉的灵药,不需几天也得扔了,我现在要出门,你留在这里不要乱走,等我回来。”
越意寒不禁愣了,昨晚,叫他天蒙蒙亮就回去,今天又变了一个说法,叫他好难理解其中含义。
“那,那师尊,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给男主找事情做?
素玉青发觉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让越意寒做的,原身喜洁,倒是经常指使弟子一天擦三次扫三次,苦倒了一群。
自己没有那么严重的洁癖,无所谓必须一尘不染,一时间想不起来有哪些琐碎的杂事空着。
况且,自己也不太敢啊,越意寒的情况不对劲,若是有个好歹,间接扰乱了后续的剧情发展,以后自己该怎么办?拿着的剧本就变成了废纸一叠啊。
“我这里用不着你做什么,若是有谁找我,就代答我出去了。”
越意寒迷糊了,就是单纯的看家吗?碧从峰的弟子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他做这件事?
至于真相,大概怎么也想不到,素玉青出门,是为了他,去找许儒这个医修问个清楚明白,他的灵脉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异样。
所有都安排妥当,素玉青放心去了长溪峰。
长溪峰的海拔不高,但山路坎坷,蜿蜒曲折,周围暗藏各种叫得上名字的和叫不上名字的毒蛇,毒虫,毒草,毒花。
素玉青本来还不觉得,当第八次踩到了扭啊扭啊的某些绿莹莹的长条形物体,越来越如芒在背,寒毛都竖起。
这个二师兄是有百毒不侵的体质吗?
他已经后悔了,早知道就带黄雄粉来了,撒啊撒啊,起码能起到一定程度的避邪作用。
经过痛苦不堪的一个时辰,素玉青终于找到了长溪峰许儒的居所。
许儒住的居所一览无余的简单,两个大院子,一个种满形形色色的药草,一个摆设石桌椅凳,浓郁的一股中药味道。
素玉青进去了,没有看见一个人,狐疑的心想,难道今天凑巧走空了?
却听见,屋上,慵懒的传来一段抑扬顿挫的唱曲儿:“(注1)三更鼓儿发~小六哥哥把墙爬,惊动了上房俏皮的女娇娘,下牙床开开了门双扇,手拉住我的六哥哥咱们两个进绣房。四更鼓儿忙,二人上牙床,牙床以上会呀嘛会鸳鸯,一夜的光景咱且不表,露水的夫妻多咱也不久长~”
不遮不掩的唱词直冲耳朵,震得素玉青的魂都丢了,我去,谁哇,大白天的这么刺激的吗?!
“哎呀?”
一根棍子掉在了脚旁,屋上开了一扇窗,趴着一个人,烟蓝的发带垂下耳边,见素玉青站在那儿仰头,那人笑得风情万种招人迷。
“奴家一时失手。官人疼了?(注2)”
素玉青整个人都原地石化了。
打死都无法想象,他和许儒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骚气,医修不全是书呆子的形象吗?如此不正经的浪里个浪,简直是大欺骗!
看着素玉青黑了脸,许儒笑得厉害,坏坏的调戏道:“这么长时间没见,我以为玉青师弟的脸皮应该锻炼得厚一些了,不想还是这么易害羞啊哈哈。”
素玉青板着脸:“我有事问你,下来谈。”
许儒哎了一声,摆着风一吹就倒的虚弱模样:“但我躺的正舒服呢,而且外面的太阳好大,晒的我的头都晕了……”
素玉青提脚,走向种满形形色色的药草的院子。
许儒迷惑不解地问:“师弟,你这是要去干嘛?”
素玉青的手里显现落雪剑,语气不起波澜:“除草。”
一听这话,许儒大吃一惊,吓得险些一骨碌的从床上摔下来,趴在窗台上伸出手,大喊:“别别别,师弟,有话好好说啊,别伤了我的妻妾妾们啊!”
第12章 糟糕要掉马
许儒一脸心疼,侍弄着院子里就差一点点冻坏了的那些药草,确认再三他的妻妾妾们平安无事,才从地上站起来,走到石桌椅凳前。
天热的很,杯子在素玉青手边,许儒眼巴巴的瞧着,笑得很甜:“师弟,分点茶水呗。”
素玉青一脸漠然,拿起,倾倒,剩下的那些茶水全都浇灌了泥土大地。
许儒哇的一声:“我舍不得喝,每次只取一丢丢的宝贝乌龙茶哇!”
许儒跪在地上,用垂在耳旁的烟蓝发带拭泪,摸着胸膛,向天空悲悲戚戚发出一声长又颤戏腔浓重的“啊~”
素玉青的脸控制不住的抽了抽。
“……(注1)我哭声上苍叫声天,你这样罚我太无情。明日黄花蝶难恋,你叫我如何说真情?想不到~黄山走出路一条,落底还是绝崖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