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一站不知所措地看着地上汤汤水水的垃圾,觉得手心有点痒,再一看,发现自己手正在流血。
他心里叹气,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走还是怎么样。
“还傻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把垃圾收拾走啊!臭死了!你们这些打工仔学历低素质还差,真是活该干这些活一辈子都混不到老婆!”
单一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嘴里憋着一股劲想要爆发,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这边王阿姨还在唠叨个不停,隔壁的门开了,郓言探出身体,看看单一的手又看看地上的垃圾,什么话都没说又进去了。
“真是不会办法,把你们领导找来,这事我跟你没完!”
单一委屈地都快哭了,这都什么破事了,可王阿姨叉着腰手都快戳他鼻子了,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的。
就在这时,郓言突然把他拽到一边,“先让他把手上伤口处理一下吧。”说着,带单一回了房间。
王阿姨被郓言出头给吓了一跳,又想要开口骂人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终究还是忍气吞声,朝郓言门上啐了一口:“没娘仔。”
“啪”地把铁门重重关上。
单一坐在单人沙发上,他身上还有垃圾袋里撒出来的菜汁,也不知放了多久,都变味了。他局促不安地想要站起来,却被郓言一手按下。
“坐好。”郓言拿棉花棒蘸上碘酒给单一手上伤口消毒,抬起眼睑看单一眼圈红红,便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22了。”单一声音囔囔的。
郓言眉头一挑,“看不出来啊,感觉你才十七八的样子。”
单一不好意思地笑笑,郓言也轻哼一声,又道:“都是出来混的,我看你也不容易。不过有时候也不要太没有底线,你看隔壁那老太太可怜?她才不可怜呢,之前那个快递员被她弄的,说什么都不把快递送上楼了。”
郓言又帖了两个创口贴在伤口上,“行了,我去帮你收拾下门口。以后她让你倒你别听她的就是了。这伤口还挺大,你再去医院看看吧,身上有钱吗?”
单一就像个跟屁虫一样在郓言后面,看他清扫垃圾,倒进垃圾袋,又多套几个袋子。又用拖把把地上的污渍拖干净。
最后还亲手把垃圾送到楼下。
那一天单一都晕乎乎的。
后来他再也没有帮王阿姨扔过垃圾。
反倒是争抢着帮郓言扔过几次。
单一下班回到出租屋,屋子里就他一个人,他总是忍不住把遇见郓言以后的事情想好多遍。
比如,郓言和王阿姨的关系应该不是很好,他听看门大爷说,他俩吵过几次架,王阿姨好像还报过警。
乍一听郓言欺负老人,好像不是什么好人。可王阿姨才不是什么柔弱老人呢!说不定她还指挥郓言帮她倒垃圾。
那天郓言告诉单一,不要太善良,可他自己不也善良吗?夏天很热的时候,郓言还让单一进屋洗过脸,还帮他清理伤口,还安慰他……
虽然他看起来冷冷的,对什么事都不怎么关心的样子。其实还挺温柔的。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对,女孩子。
单一抹去自己的眼泪。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在意郓言了,可他拐弯抹角地从保安大爷那里了解到,郓言以前带过女孩子来这边,好像是他的女朋友。
后来没来了,也许是分手了。可这也说明,郓言是喜欢女孩子的吧?
单一发过誓,再也不要喜欢直男了。比泡在黄连里还苦,可谁知道他居然又栽倒在直男的天坑里。
如果再这样沦陷下去,也许就会给郓言的生活带来灾难。
就像他曾经经历过的那样。
最好还是放下吧。
“真是的,我不是说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吗?麻烦你不要再送奇奇怪怪的东西给我了!”
“什么两千美金买的捕梦网?谢天泽你是sb吗?麻烦麻溜点滚粗老娘的生活!去非洲和野人一起过吧!”
漂亮的短发女孩气喘吁吁地挂了电话,脸上还有生气的潮红,她把快递一推:“小哥,麻烦你把这东西带到楼下扔掉吧!”
“如果您不要的话我们可以帮您退回去,不签收就扔掉客人的快递是不允许的。”单一很为难。
“那我就签收,你再帮我扔下去!”女孩暴躁地签字。单一又确认两遍,他已经学会不参与这些纠纷了,不过这些事情还是再询问几次比较好。
“对!扔掉!不!还是送给你吧!丢掉也太可惜了,小哥你那么帅,送给你好了。”
女人的天,六月的脸。上一秒还暴跳如雷,下一秒就夸自己帅。单一有点顶不住,确定女孩要把东西丢掉以后跑走了。
这不是单一第一次收到东西,说实话,以前有送情侣分手后打包的东西,结果被前任拒收,但又不想出邮费的,这些东西大概的命运就是进垃圾桶。
有时候也会送给单一。
可能单一长相很乖,很有迷惑性。
被丢掉的东西带回快递点,大概率会放置一段时间,确定没人后悔,闻哥才会打开箱子,看看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这次也不例外。过去两周了,那个短发女孩没来要快递。
打开箱子以后,里面放着的居然是一张彩色的网。
大家拿起来看来看去,都猜测这是干嘛用的,却得不到答案,最后只能来一句:“城会玩。”
因为看起来没什么价值,东西就让单一带回家了。
模模糊糊记得那女孩说什么捕梦网,单一回家查了查寓意,“捕获美丽的梦幻”。决定就把它挂在自己的床头做装饰。
他已经决定,以后不再去打扰郓言了,不过,万一梦里还能梦到他呢?
要是能在梦里和郓言共度一生……应该是个绝好的美梦吧?
单一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59章 从这里开始
郓言是被一阵铃声吵醒的,他的铃声很独特,是一个好友的录播片段。
原本清润正常的男音,突然提高了声音,再配上吵闹的电子音,简直堪称催命断肠曲。
郓言闭着眼睛,沉浸在梦里,还有些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但再逼真的梦也禁不起魔音摧残。
“死仔!搞这么响的闹钟一响就是半天,真把这里当成你山里老家啦?没教养……”
隔壁响起抑扬顿挫的叫骂声,和铃声汇合在一起,楼上也有人不耐烦地把凳子踢来踢去,半晌后,脾气暴躁的大哥终于忍不住了:“死老太婆能不能别骂了,你能不能照镜子自己的素质再说别人,***”
这里本就是一处老式小区,当地人搬走后,便把房屋便宜租赁给外来务工人员,但也有一些执拗的本地人不愿搬走,整日寻衅滋事。
这样的交响乐几乎每天早晨都会上演。
郓言一言不发,把枕头垫高一些,一手回消息,一手摸眼角,那里还有些湿润,好像梦里哭过一样。
不过记不大清了。
他没有关闹钟,就是想气气住他家隔壁的老太婆。
给他发消息的是A站有名的乙女游戏up主,白昱。
郓言是A站恐怖游戏区的up主,解说恐怖类型的游戏堪称一绝,深受喜爱,再加上他做直播比较早,出视频不仅质量高,速度还快,攒粉无数,早被评为百大。
前段时间频道联动,他和白昱早就相识,自然也联合起来准备搞事情,相约好今天在郓言所在的城市见面。
郓言要去车站接白昱,然而现在——
一看时间,九点半了。
高铁八点十分就到了。
白昱已经刷屏无数:“我要找你的粉丝控诉你!说好的来接我!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还没来!我要饿死了!十分钟内你不来,我就把你果照发到社区!”
↑已经是一小时前的消息了。
郓言:“……”
“不小心睡过头了。马上来。 ”郓言也不含糊,立马从床上坐起来,冲进浴室放水,刷牙洗脸,随便用手指打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拿着手机就出发了。
冲出破旧楼道,外面炽热的阳光陡然照在脸上。
恍如隔世。
脑海中蹦出“荔枝”两个字来,然后下一秒,郓言已经急匆匆冲到小区门口,打车前往高铁站。
转瞬即逝的念头,就像是漫不经心踢入湖泊的一块石子,只留下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一个小时后,郓言终于赶到了机场。
白昱坐在一排高档按摩椅上玩着手机,笑的嘴角都在弯着。
看上去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郓言走过去碰了碰他,“哎。”
白昱一抬头,看到是他,表情立马变得凶狠:“狗*的你还知道来啊?
说着,他把郓言夹在手臂下面,拖着他往外走:“我不管,这几天吃住你必须都包了。我要吃你们这里最贵的餐厅,住最好的酒店。”
郓言好脾气地笑笑,把他胳膊抬起来,就那样勾肩搭背地走出高铁站。
白昱带的东西不多,这次主要是来玩的,设备什么的郓言家里都有。
他俩的缘分可以扯到十几年前,那时候他俩是小学同学,关系算不得太好。
后来白昱搬家,到大城市,两人一直没有联系。直到几年前,郓言带着妈妈到长沙治病。白昱是和朋友去长沙旅游,吃大排档遇到找事的,两拨人打了起来,白昱陪受伤的朋友去医院看病,两人才在医院大厅里重逢相认。
那时候的郓言穷的叮当响,身上只有几千块钱。家里的祖宅也卖掉了,他父亲走的早,是母亲把他养大,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还没来得及入学,他妈妈检查出来肝癌。
还有救治的余地。
郓言暂时休学,带着母亲跑到长沙最好的医院看病。
知道郓言的情况之后,白昱陪他一起在附近找了房子,解决了吃住的问题。郓言除了要照顾住院的妈妈,还要挤时间连轴转打工,送外卖,干工地,什么赚钱他就做什么。
后来白昱给他出主意,郓言长的不错,声音也好听,不如去做直播吧。
郓言听了他的建议,观察一段时间后,从自己的优势入手,选择了做恐怖游戏实况解说。
他声音清润,却又给人一种稳重可靠的感觉,无论是解密还是密室,都能游刃有余地玩下去。
凭借着这种云淡风轻的解说风格,他的视频看的人越来越多,不少直播公司向他伸出橄榄枝。恰巧白昱这时候大学毕业,不想去公司,干脆在家啃老,在A站做起了宅男游戏解说。
郓言便也跟着去了,做了直播之后,他赚的确实比打零工来的多,也有余力租更好的房子,还打算寻找**,给母亲换肝。
可两年前,他妈妈还是在化疗的时候不幸去世。
郓言用了差不多半年时间,才慢慢接受这个现实。
但失去了母亲的同时,郓言失去的,还有生活的动力。
他现在无父无母,也没有根基,学校那边早就不能继续去上学了,回头看一眼,好像只能继续做直播,过着不知往什么地方去的日子。
对于白昱,郓言心里十分感激,可以说是白昱在他最危急的时候帮了他。
因此二人算是很不错的朋友,他自然不会介意提供最好的吃住给朋友。
“行,听你的。”郓言帮他拿包,温和地笑笑。
白昱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你这脾气,真是被人欺负都打不出个闷屁,咱俩谁跟谁啊,图个方便就成了,住你那,你做饭,肉管够,你看我省不省?”
郓言只是笑,他话不多,倒也不是不多,只是有时候那些想说的话在舌尖过一遍,连出口的心思都没有了。
好在白昱是个能说的,上了出租车又问郓言为什么不买车。
郓言告诉他自己打算换个房子,车暂时就不买了。
提到这个白昱更有话了,“你隔壁那个老太婆,她闺女还没把她接走?”
郓言摇头:“没有。”
白昱一脸同情,之前郓言在直播时,隔壁一直有个老太太骂街,那一天郓言直播间都快爆了,都来听奇葩老太太骂人。
白昱也知道,郓言这么好的脾气,都被那老太太逼得爆发了几次,有次还惊动了警察。
好在郓言快要搬家了,“你要搬哪个区?看好房子了吗?”
“看了一些,还没决定买哪套呢。”
“卧槽,你这就要买房了?攒了多少钱啊?”
“这边房子便宜,二手房再装修,还比不上你在北京五环外的一套房子呢。”
二人聊着聊着,就回到小区了。
这边和市区简直就像两个世界,“搬了也好,也省的我总是摸不着地方了。”
白昱嘀咕着,跟在郓言身后一起进小区,被看门大爷拦住了。
“哎呀,那个小伙子,有你快递。”
蝉鸣嗡嗡,老大爷摇着蒲扇递过来一个小盒子。
“快递员今天没来吗?”他问的是单一。
“来了,又走了。说你不在家呢。”
郓言拿出手机,果然有两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短信。
看了一眼,他接过盒子:“谢了叔。”
“买的什么?”
“摄像机一个小零件。”
“哦哦哦。”
等爬上五楼,白昱已经出了一身热汗,衬衣都湿透了,王大妈家大门紧闭,白昱做了个鬼脸,紧跟着进了屋。
郓言一大早就没关空调,室内空调很足。
作为一个大龄单身狗住的地方,这里已经算是很干净了,至少比白昱住的地方干净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