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野池有记忆以来还没有生病过,他也没想到自己这次怎么会这么脆弱,只是淋个雨就直接高烧到几乎昏迷。
他现在真的是白到透明了,惨白惨白的皮肤衬得他那因为发烧而泛红的嘴唇艳丽的好似要滴血一样。
可爱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焦糖色的眼睛里挂着泪珠,一瞬不瞬看着人时,会让人发自心底的产生心疼的感觉。
陆久执却注意到苏野池的嘴唇因为发烧而干燥起皮,刚被放下的水杯被他重新拿了过来。
看着凑在唇边看起来就没有味道一点也不好喝的白开水,苏野池竟然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他摇摇头声音沙哑地说道:“我不要喝水,我要吃冰淇淋。”
说完话,积蓄良久的泪水就因为摇头的动作顺着红红的眼眶如同珍珠一般,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下来,哭的十分好看也十分惹人怜爱。
这一幕漂亮的简直可以放在大荧幕上播出。
陆久执作为最直观看到这一幕的人,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此时彻底慌了,完全忘了反驳苏野池刚刚说出的不合理要求。
把水杯放下,赶紧抽出纸巾就要给苏野池擦眼泪。
平时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格外难以招架。
此时苏野池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委屈感充盈在心里。
嗯,就是那种整个人都像是被泡在酸水里似的,心脏酸酸胀胀的,眼泪它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
“嗓子疼、头疼、浑身都疼、不想说话,我其实不是发烧是出车祸了吧?”苏野池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拉着陆久执的衣摆不让他动。
伸出手臂抱住陆久执的腰,把自己当做一个小宝宝,试图整个人都缩进陆久执怀里。
陆久执也意识到苏野池现在的状态不正常,眯着眼睛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确定他不是在故意戏弄自己,可能就是发烧烧迷糊了,有点神志不清。
于是就纵容了他的动作,一手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哄陆悠然睡觉时一样,不过这回是要哄着苏野池喝点水。
但是有的人,他一生病就很脆弱,一脆弱吧他就委屈,一委屈吧他就想折腾想闹事儿。
对,这个人说的就是此时的苏野池。
他可不是在陆久执面前乖的像只小猫的陆悠然,他可是苏·生病·小作精·野池。
隔着衣服就能感受到少年锻炼充足的柔韧腰身,苏野池故意用脸颊贴了贴。
陆久执感受到苏野池的动作越来越大,自己的短袖下摆都被他蹭开,露出一截隐隐有着腹肌轮廓的腰。
一双冰凉的小手在他皮肤上摸来摸去,然后用力拧了两下。
陆久执黑着脸把水杯重新放回床头桌,深深叹了口气,两手捧着苏野池的脸把人整个从自己身上扒下来。
掀开被子、把人放正、重新盖上被子将床上桌架起来,把黏黏糊糊地苏野池固定好。
他发现了,对付生病的苏野池就不能惯着,不然着个娇气包是真的很会撒娇。
故意冷着脸严肃道:“渴了就喝水、嗓子疼就不要说话、身上难受就不要乱动。”
水杯第四次被放在苏野池面前。
似乎是被陆久执的表情吓住了,苏野池终于捧起水杯一点点喝了起来,褐色微卷的头发软软地散落在脸颊两侧,漂亮的眼睛无辜地瞪大直直地看着陆久执。
那双眼睛被泪水湿润后明亮干净的好比蓝宝石,让他看起来格外纯真。
陆久执以为终于找到克制生病苏野池的方法,后退一步又按了一遍呼叫铃,接着转身去单人病房的洗手间,准备打水给苏野池擦擦脸。
结果,出来时就看到苏野池正低着头,水杯里的水被他喝完了,但是桌子上多了一层透明的水珠。
“呜呜呜,小九你凶我,我好委屈,呜呜呜呜。”
陆久执:“......”
正巧这时负责苏野池的医生过来查看情况,大人都很喜欢长得乖巧好看的孩子,此时看到苏野池这委屈巴巴的样子顿时心疼起来。
医生忍不住就用责备地眼神看了看陆久执。
陆久执委屈,但陆久执不说。
“没事,温度降下来了,现在还有些低烧,今天输完水好好睡一晚,要是明天不发烧就基本稳定下来了。”
昨天苏野池被送到医院时体温已经到了39.5,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再加上他还在感冒,医生怀疑可能会发展成肺炎,当即就安排人住院观察。
“小朋友乖啊,你父母守了一夜,刚才有急事这才离开的,很快他们就回来了。”
医生摸摸苏野池的头,看到他含着泪水乖乖应声,顿时更加心疼他了。
“你弟弟这么乖,你做哥哥的多哄着他一点,他现在生病了很难受。”
离开病房前医生还专门叮嘱陆久执。
医生离开后,苏野池顿时换了一副表情,扁着嘴盯着陆久执,也不说话就是把眼泪当水一样一个劲的哭。
陆久执决定不惯着他,抱着手臂站在距离病床两步远的位置,尽量不去看他。
为了照顾弟弟,他也跟着父母看了不少育儿节目,知道孩子哭的时候不能一味哄他,免得自己一个心软,让孩子以为哭闹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然而苏野池这一哭,直接哭了10分钟都不带停的。
陆久执这可忍不住了,管他原则不原则的,先给他灌下一杯水,补充水分。
语气也放柔了,轻声询问道:“怎么样你才能不哭,你说我都答应你。”
苏野池看着陆久执晦暗不明的眼睛,心里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说什么陆久执都不会真的答应自己,他就是哄自己的。
所以他选择不说,他继续哭。
等他抽抽搭搭哭了半个小时,眼泪也是真的一直往下掉时,医生又被惊慌的陆久执叫了过来。
看了半响,确定苏野池没有其他问题,就是在发泄情绪。
担心他这样哭下去会脱水,医生给苏野池挂了一瓶生理盐水。
“尽量都哄着他,先别让他哭了。”
医生对于这种情况也很无奈,再次叮嘱陆久执一声后,就给苏野池父母打了个电话,说明苏野池的情况让他们尽快回来。
这一回苏野池知道自己可以说话了,并且陆久执答应自己要求的可能性在百分之九十。
陆久执在苏野池的眼泪攻击下,像是什么一起熬夜通宵打游戏、一起把家里猫咪一次性都洗了、两个人单独去旅行,这些以后可以慢慢实现的要求全部认真答应下来。
与之相比的亲亲抱抱,要陆久执亲自喂水的小要求当场就给他实现了,就是亲苏野池脸颊的时候陆久执耳根都是红的。
不过一些异想天开的想法,一起去蹦极、跳伞等等这些危险的项目,陆久执据理力争后彻底给他驳回。
“那换个不那么危险的。”
苏野池抱着抽纸盒,一边擦眼泪一边和陆久执商量:“我买一艘游轮,你和我还有我哥、晨哥咱们四个人都去学习驾驶轮船,然后等成年了我们一起进行海上远行,周游世界。”
“不行,我们要上学要考试,去旅游的机会都不多,没有时间去学驾驶游轮。”
陆久执无情打破苏野池的想法,但是脑海中却不自主的幻想起苏野池所说的场景,一贯循规蹈矩的他,此时心中莫名有些憧憬那样的冒险。
但是他也理智的知道,真的长时间出海远行所要面对的风险和父母的反对等等,非常不切实际。
两人就未来出海远行的可能性开始了一场辩论,不约而同地忽视了苏野池眼眶里不停掉落的泪水。
一个小时后苏邢、冉安华急匆匆赶到医院,连带着好几个医生都进来观察苏野池的状况。
苏野池再和陆久执辩论时就觉得脑子清醒了不少,但他不想回忆自己之前又作又幼稚的无意识行为。
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和陆久执说话的过程中也一直在哭,害怕地说道:“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正常人连续哭一个小时,早就上气不接下气了,他竟然只是眼睛有点红,甚至一开始醒来时身上那种难受的感觉几乎都消失了。
苏野池在心里呼叫系统;【白团,我这是怎么了,你检查一下我的身体,是不是出了意外?】
苏野池;【白团?!】
喊了好几声也没听到白团的回应,要是在他刚能和白团彼此交流时出现没有回复的情况也算正常,但是现在他和白团之间可是称得上是亦师亦友的良好关系,他求助时没有得到白团回复就太不对劲了。
最后是医院里的老专家过来看过后,给苏野池的药方更改几位药,让他提前吃下。
药物中的镇定成分很快就让苏野池睡了过去。
眼泪终于停了。
“这孩子身体上没毛病,就是心理压力过大,现在突然放松下来,发烧和今天的哭都是自我减压的一种方式,小孩子多哭哭没害处,你们这些做家长的还是要多关心孩子的心理健康。”
老专家还提议最好让孩子看一看心里医生,“有的孩子心理很成熟,有心事都不愿意和家长说,你们做家长的有时候也不能逼着孩子和你们说心事,去和心里医生聊聊,就跟平常检查身体一样,是个很平常的一件事。”
苏邢很快就想到,苏野池除了不会说话时会用哭表达情绪,稍微大点就没见他大哭大闹过。
就是受伤了也是一会儿就自己好了,就没见他伤心过,这样想来确实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太粗心了。
陆久执站在病房门口,将外边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看着睡着后缩成一团,身体时不时抖一下的苏野池,神情若有所思。
苏野池在医院里又住了两天,确定不再发烧后医生给他开了些药,就让他出院了。
而出院前,苏邢纠结好长一段时间后还是用十分委婉的话语,试图和儿子来一场父子之间的亲密对话。
然而苏野池却一眼就看穿了苏邢的别扭,反而从他那里套出不少话。
“我不哭是因为没有什么事情让我难过啊,我的生活这么幸福,每天开开心心不好吗?为什么要哭?”苏野池觉得自己是多么的乐观、多么的开朗啊。
苏邢纠结,脑海中一会是医生说的话,一会是苏野池毫无阴霾的笑脸,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我决定了,以后咱家半年一次的体检多加一个项目,每人都要和心理医生聊聊。”他私下里在老婆面前悄悄说道。
冉安华瞪了眼在孩子面前也很从心的老公,询问他:“小池和你提过他的亲生母亲吗?”
“啊?”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把苏邢给问住了。
要不是今天冉安华提起,他都差点忘了那个抛弃了自己和池池的女人。
“不行,我要联系医院,咱家下半年的体检时间要尽量提前,万一我心理也出问题了怎么办?”
苏邢觉得自己记忆应该没有那么差:“我竟然连席淑长什么样都完全忘记了?”
到底还是生病一场,苏野池出院后被强制安排在家好好休息。
他自己也乐得在家躺着,最重要的是他当初为了猜测自己周围哪个人可能出事时,使用了自己那种神秘直觉,所以他身上又开始出现大大小小地倒霉事件。
“外面太危险了,还是宅在家里最安全。”
八月天里屋外艳阳高照,沥青路上蒸腾出阵阵热气,空气都被热的融化,往外一眼扭曲的空间还有阳光下反射的波光,不小心观察还以为小区被水淹了。
院子里的金属秋千上,放个生鸡蛋分分钟都能煎熟了。
苏野池窝在自己的小阁楼里,身下是能躺两个成年人的最大号懒人沙发,开着空调盖着毯子,墙上的电视机播放着国外最新的电影,身边围着一群猫咪。
“简直是人间致享啊!”他舒服地叹了口气。
唯一让他还有点放不下的就是白团了,他感冒都好了还是没有得到系统的消息。
不过任务快要完成了,他早就做好了和系统分开的心理准备。
如果系统就这样消失在他的生活里,他虽然有些不适应但也不会有过多的不舍。
想着想着苏野池的注意力就放到了电脑屏幕上,那里正放这栋别墅四周的监控,他把注意放到一辆停在他家不远不近位置的黑车上。
如果他没记错那辆车是近几年新款,价值一百多万,而它已经停在那里好几天了。
苏野池无聊地猜测道:“三四十度的天气里,把一辆纯黑色甚至连挡风玻璃都贴了黑膜的悍马放在太阳底下晒,里面的气温会有多高?也不知道是哪位邻居如此有钱?”
“要是里边有人的话,恐怕都要被蒸熟了。”
笑着笑着苏野池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最后一点点闭上眼睛开始午睡。
黑车里,一个身形小巧却满是肌肉的男人正坐在驾驶位,一边疯狂灌水一边拿着望远镜盯着苏野池家。
“不行了,少爷这绝对是中暑了,咱还是先把人送医院吧,要是少爷有个好歹咱俩可就完了。”
悍马被拆掉的后车厢里,一个彪形大汉裸着上身委委屈屈缩成一团,拿这蒲扇给躺在弹簧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年扇风。
空调已经开到最大,但是在这样蒸桑拿一样的密闭车厢里几乎没有作用。
“不行,给我守着,赶把我送走,我让你俩这辈子都见不到我爸。”
面容苍白但依旧不能遮掩少年神情中的桀骜张扬,锋利的剑眉微挑,漆黑的眼睛里满是坚定和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