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是段含名义上的保洁小弟，但是毕竟也住在这栋房子里，不可能留不下一点痕迹。但是为了保持段含的要求，江淼每次都会上午时好好地打扫一遍，然后爱干啥就干啥，等到段含回家之前简单地把东西都自己归置好，这样就能完美地满足两个人的共存需求。
　　……关键是谁能想到还会有人上门拜访？
　　“不好意思啊，不知道有客人来，所以都没怎么收拾。”
　　江淼有些尴尬，赶紧关掉了投影仪，唰唰唰地把窗帘都拉开，紧接着从电视柜后面拖出自己的零食箱，把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吃食都填了进去，分分钟收拾出了一个干净整洁的客厅。
　　“没关系，也不是很乱。”赵源看了看，双人沙发上放着江淼的手机平板和充电线之类，他只好坐进了单人沙发里。
　　江淼快速把一切归整好，抽空问了他一句，“想喝什么点什么？咖啡、红茶、还是饮料？奶茶也行。”
　　赵源有些惊讶，“你会做奶茶？”
　　“会，家里还有点珍珠和椰果什么的。”江淼挠挠头，“主要是这儿不在奶茶的配送范围内……”
　　可怜的奶茶党只能自力更生了。
　　“这样啊。”赵源沉思片刻，“麻烦给我一杯锡兰高地红茶，三分奶三分糖，如果能淋点柠檬汁就好了。”
　　江淼微微一愣，开冰箱门的手顿了一下。
　　“啊，”赵源忽然反应过来，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是不是不太方便？那我喝白开水也可以的……”
　　江淼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方便挺方便的。”
　　这配方他天天煮，闭着眼睛都能掂出三分糖三分奶的重量。
　　他回过神，取出对应的材料，“我就是有点惊讶，你跟段哥的口味一模一样。”
　　“是吗？”赵源也有些吃惊，“也是三分糖三分奶？”
　　“是啊。”
　　“可能是我们都在英国留学的原因吧。”赵源解释说，“英国人下午茶喜欢喝红茶，还喜欢加奶和糖。不过加多了甜味会失去茶原本的香气，三分的甜度刚刚好，不会太苦涩又正好保留了茶的甜味。”
　　江淼哦了一声，他总觉得哪儿怪怪的，不过也没太在意，还跟客人开玩笑，“我们这种奶茶党可是连波霸奶茶都要加半糖的。”
　　赵源也笑了笑。
　　等红茶时，他闲得没事跟着走了过来，自然地在厨房转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冰箱上的冰箱贴。
　　很突出，一看就不是段含的风格。
　　“对了，还没做自我介绍呢。”赵源忽然回过头来，朝江淼伸出手，“你好，我是赵源，源头的源。是一名心血管科的医生。”
　　江淼正在加糖，猝不及防眼前伸出一只漂亮修长的手，只得放下糖勺、擦擦手跟他握了握，“你好，我叫江淼。”
　　“江淼？你就是江淼啊？”赵源笑了笑，“之前段含还提过一嘴，说有个朋友借宿在他家，说在找房子。正好我有一个朋友是做中介的，想着你会不会需要用到，还把他的微信名片推给段含了。你现在找到房子了吗？”
　　“啊？”江淼慢了半拍，“找到了。”
　　中介的事，虽然已经不需要了，但是他怎么记得段哥好像没说过啊？
　　“那就好。”赵源正要继续说，忽然听见江淼叹了口气，“找到是找到了，但是现在买个房子也太麻烦了，怎么都不让全款直接买房，非要贷款，不贷款就不给办。非得我得去银行跑手续办贷款，我跟经理说要借个几百万，能不能第二天就还上，人家都惊呆了……”
　　赵源：“……”
　　他噎了半天，干巴巴地解释，“大概是因为……全款的话售楼部赚不到什么钱吧。”
　　话说了没多久，红茶就泡好了。
　　江淼找了个干净的红茶杯，倒茶时赵源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熟练的手法，忍不住笑了笑，“说实话，一开始看见你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心想着段含什么时候瞒着大家谈了个女朋友呢。”
　　“……”
　　江淼尴尬一笑，“什么女朋友不女朋友的，那都是朋友。”
　　赵源说：“是吗？我认识他这么久，可从来没见过他把女生往家里领呢。”
　　“……”
　　江淼不说话了。
　　他是不太敏锐，但也绝对不是傻子。
　　从赵源没进门之前，江淼就感觉这人怪里怪气的，刚才泡茶的时候也不安宁，一会儿炫耀自己跟段含都一起去英国留学过，一会儿又一副自家人的模样问他这位客人有没有办好搬房子的事，还有什么女朋友……
　　这傻逼不会看上他了吧？？
　　江淼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他放下红茶壶，发出不轻不重的一道声响。
　　“那应该是你见识太短浅了。”他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合住的就一定是情侣吗？知道什么叫暧昧期吗？”
　　“……”
　　赵源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
　　段含赶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六点。
　　他匆匆忙忙地开门换鞋，皮鞋拖到一半余光中看到一道深色的影子，赶紧低声道歉，“抱歉，路上堵了一会儿。”
　　“没事。”
　　站在面前的是江淼，他系着一条蓝色格子围裙，手里还握着一把大勺，“汤刚好，洗个手等吃饭吧。”
　　他语气冷冷淡淡的，反正说不上热情。
　　段含拿拖鞋的手微微一顿，抬眼一看，果然江淼的神色不太高兴的模样。
　　应该不会是为了他下班迟到的事。
　　江淼没因为这个对他生气过。
　　但是打电话的时候分明还是好好的，他还看见江淼嘴角沾着一点薯片渣子呢。
　　……难不成是因为赵源？
　　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
　　“别看了，”江淼说，“人走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被我气走的。”
　　“？”他脸上的惊讶根本收不住，“你气走他了？为什么？”
　　赵源一直是个脾气不错也很好相处的人，江淼虽然有时候有些小任性，但是一直都特别懂事顾全大局，按理说这两人相性应该挺合的，怎么就‘被气走’了？
　　他想了想，试探地问：“他惹你生气了？”
　　江淼扬了扬眉，没想到段含会站在他这边。
　　“嗯。”他双手环胸，点了点头，加重了语气，“我怀疑他对我一见钟情，想要泡我。”
　　段含：“…………”
　　那一刻，时间都屏住了呼吸。
　　半分钟后，段含僵着脸尴尬地笑了笑，“不会吧，我和他是高中同学，认识也有好多年了，没听说过他性取向有问题啊？”
　　在英国留学的时候，他们虽然不是同一所大学，但是赵源有时候也会约他去酒吧喝酒，都是一些正常性向的酒吧。
　　不过那时候由于两人并不算很熟，段含委婉地拒绝了他几次邀请，之后赵源也没再找过他，再次相遇就已经是在医院的时候了。
　　赵源是同性恋吗？不会啊……
　　怎么都不应该啊。
　　“没听过就是没问题？”
　　他看见我是个女的啊，江淼忍不住腹诽，性取向当然没问题了！
　　当然这话不能说，他就挑挑拣拣了一些刚才发生过的事情，模糊了一些细节，详细地跟段含描述了一遍，“他还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要是有的话住在别人家里会不会被误会。反正差不多就是意思，那我一听，不就是在性骚扰吗？”
　　段含听完，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家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他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说这些东西，把我气坏了。”说到这儿，江淼忍不住有些心虚，声音不禁压低了一些，“我不想跟他说话了，就胡说八道，说没女朋友啊，住别人家里怎么了，你不知道什么叫暧昧期么……”
　　前半句还好，暧昧期三个字一出来，段含的神色立马就绷不住了，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段哥我不是故意编排你啊，咱俩都是宇宙第一钢管直。”江淼可怜兮兮地说，“我要不把你搬出来，那能镇得住他么？我也是一时气话，说的时候根本没过脑子，只顾着爽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赵医生已经走了……”
　　他声音有些哑，听起来更加委屈。
　　段含按住太阳穴，指腹下突突地跳，“你可真是……”
　　他沉默了片刻，想到江淼开头的那句我们都是钢管直，绷起的肩线又渐渐地回落了。
　　“这件事我会好好地跟他谈的。”段含深吸一口气，语气严肃了几分，“但是以后不能再开这种玩笑，知道吗？”
　　有些话明知道是假的，但是说多了，就会当真。
　　“知道知道。”
　　江淼心说果然是一心向着言情线的男主，连被凑cp这点都十分忌讳，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兄弟变情人了。
　　当然表面上还要顺着段含，他乖乖地点了点头，“这次是被他气到了，以后我一定注意。”
　　出了这一档子事，段含也没什么胃口了。
　　他回卧室换下睡衣，打开玻璃窗点了根烟，沉默地拨出了一个电话。
　　没过几秒后，赵源就接了起来。
　　只是和江淼一样，提不起精神，“段含？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想问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
　　段含慢慢地吐出一个烟圈，“怎么不多留一会儿，一起吃个晚饭。”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紧接着赵源笑了笑，“家里突然有点事，就回去了。也没来得及和你说。晚饭下次再约吧。”
　　“好。”
　　音筒里传来隐隐的夜风声。
　　赵源听见耳边的呼吸声，很浅，却又很沉稳。
　　是片刻的安宁。
　　然而很快就被打破了。
　　是下午见过的那个女人，她穿着绿色的拖鞋、一点都不顾忌地朝段含走去，敲了几声门，大大咧咧地喊他吃饭，一点也不注重形象和气质。
　　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黄毛丫头，自称和段含有暧昧关系。
　　赵源怎么都不敢信。
　　这么多年了，段含从没有一段恋情，除了那个江家大小姐，没人见过他和异性有超出界限的接触或是友情。
　　曾经有段时间，他还以为……
　　以为他们会是同道中人。
　　赵源听见段含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哑，但是很温柔，是他从来没听过的语气。
　　“知道了，我抽根烟就来。”
　　等江淼走后，赵源短促地笑了笑，“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段含反问：“我什么样子？”
　　“……总之不像你。”赵源想起从前高二时段含的模样，晃了下神，不知不觉地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喜欢她？”
　　“没。”段含否认，“你忘了？我有未婚妻。”
　　赵源哪儿能猜不出他的真实想法，顿时眼神又黯淡了，勉强笑道，“是，我都忘了。”
　　“不说我了，你呢？”段含垂下眼睑，把烟头摁在窗台上，“这么多年了，没见过你交过女朋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赵源心不在焉地说道，“我是医生，每天三班倒的工作就已经很辛苦了，哪儿还有心思去交女朋友……”
　　“你是没时间，还是不想交？”
　　“……”
　　赵源喉咙紧了紧。
　　段含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难道是他察觉了？
　　不、不可能。
　　明明一切都没有变化，就算要察觉也早该知道了，不应该拖到现在才挑明，他不是那种会优柔寡断的人。
　　还是江淼跟他说了什么？不是说女人在这方面是最敏锐的动物么？
　　赵源心在发抖，声音微哑，“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段含淡淡地说道，“不管你是想找女朋友，还是别的，作为朋友我都不会干预你的任何决定。”
　　“只是有一点，强扭的瓜不甜，放弃也没什么不好。”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一定是那个江淼跟他说的！
　　赵源紧捏着手机，忽然产生一股绝望，可绝望里又有一丝不甘心，“段含，我——”
　　“今天的事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段含已经听到那道细碎的脚步声又啪嗒啪嗒地上来了，他换了只手接电话，“但是不会有下次了。”
　　电话挂断的那一瞬间，江淼在门口敲响了门。
　　声音不是很重。
　　“段哥！你在干啥啊，烟咋还没抽完？”
　　江淼趴在门口听动静，还没听出什么来，紧锁的门忽然开了，他毫无防备地往前跌了跌，猝不及防地跌进了段含的怀里。
　　“还没过年呢怎么就拜上了？”
　　段含调侃了一句，把他扶了起来，“有没有撞到？”
　　“还不是你磨磨蹭蹭的。”
　　江淼揉了揉鼻子，有些酸，不过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烟抽完了吗？我去……好大的味儿，你开窗通风了吗？要是被褥沾上味道了还得洗一遍……”
　　窗户开是开了，不过一根烟抽下去，总会留点痕迹。
　　“不用你洗。”段含听他絮絮叨叨地觉得好笑，一把揽着他的肩把人转了个圈，直直地往外推，一边走一边催促，“走吧，窗户开着一会儿就散了，再耽搁下去汤都要凉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走啦。”
　　江淼嘟囔了一句，正往楼下走，忽然段含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来电人竟然是tree。
　　段含微皱眉头，打算速战速决，“这么晚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