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拍了拍她的肩，和蔼地对江淼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今天来吓到你了吧？”
　　江淼摆了摆手，“没、没事。”
　　起止是吓到了，魂都他妈吓飞了。
　　“含含他工作忙，家里难免不太上心，每次都要从家里派几个保姆过来帮着打扫打扫。”小胡子笑了笑，“这次他没打电话叫人我们还纳闷呢，不太放心就过来看了一眼。”
　　听他的语气，江淼更加确定这两人是段含的亲属了，就算不是爹妈也是亲戚，不然怎么可能这么亲昵地直接喊了他的小名？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那阿姨打了他一下，又对江淼笑了笑，“我们看一下就回去了。”
　　“没事，您慢慢坐，我给您倒杯水吧？”
　　说着江淼赶紧去厨房洗了两个杯子，倒了点白开水。
　　“谢谢你啊小姑娘。”
　　阿姨笑眯眯地说，又在厨房转了一圈，忽然走过去打开了冰箱。
　　每天江淼给段含做完早饭以后，都会去菜市场逛一圈。早上的菜是一天里最新鲜的，很多都刚从地里摘下来，他每次都会买一到两天的量，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的。
　　除了蔬果肉类之外，冰箱里还有两板酸奶，两大瓶可乐，还有一些一大包冷藏的面包片饼干和小鱼干这类的真空包装小零食
　　以往段含几乎把家里的大权都放给他了，江淼偷偷摸摸往冰箱里塞自己的小零食，段含就算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
　　段含都不在意，江淼偷用冰箱就更加嚣张了，眼看着一打开柜门，里面塞的零食就开始摇摇欲坠像是要爆出来似的……
　　渐渐感到窒息。
　　不过阿姨倒是没在意这个，还用手推了推，把那些快要掉出来的东西都塞了回去。
　　江淼：“……”
　　羞耻到爆炸。
　　“小姑娘喜欢吃零食啊？”阿姨一扭头，看见江淼站在自己身后，又不安又脸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想吃就买。不过这些冷的东西女孩子要少吃，回头那个要是来了，对身体不好的，知道吗？”
　　江淼：“？”
　　他懵逼了小半会儿，突然意识到‘那个’就是传说中的大姨妈，顿时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只能支支吾吾地搪塞，“嗯……知道了。”
　　“你们小姑娘啊，年轻时候不爱惜自己身体，老了会难受的。”阿姨还不放心，又问，“这个月来了吗？”
　　“？”江淼试探地回答，“来、来过了…？”
　　好在阿姨没听出最后那个小小的疑问语气，她哈哈一笑，拍了拍江淼的肩膀，“那你来得还挺早的，这个月刚月头呢就过了。你来了几天？”
　　“……”
　　江淼现在真想抽自己十几个耳光，当初为什么非要死皮赖脸和段含住在一起？是脑子生锈了还是钱不够用了？？
　　“我……”他尴尬地笑了笑，估摸着说了一个数字，“大概三天？”
　　“这么短？？”阿姨吃了一惊，“闺女你是不是熬夜啊？内分泌不协调？”
　　江淼：“嗯……对对对，就是那个内分泌不协调。”
　　阿姨脸色渐渐严肃，“这多久了？”
　　“也没多久。”江淼头都大了一圈，话都是从牙缝里挤着出来的，“就两个月这样……”
　　“那也得好好注意。”她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改天我给你介绍个中医，你得去好好调理调理，千万别拖，拖成大病了怎么办？”
　　江淼：“…………”
　　半晌后，他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笑容，“太谢谢您了。”
　　·
　　段含下班回来的时候，看见小保姆坐在沙发上发呆，厨房也熄了火，安安静静的。
　　“江淼？”段含看他脸色有些不太对劲，走过去在他眼前挥了挥，“你还好吗？”
　　江淼的眼珠间或转了一轮，像个木头人一样声音十分虚弱，“……没事。”
　　这怎么会没事，怎么看都像是吊着口气的模样。
　　段含心里一沉，默不作声地开始打电话，拨出键还没按下去，忽然听见江淼幽幽的声音。
　　“今天……你爸妈好像来了。”
　　段含：“？”
　　这不可能。
　　他的密码根本没告诉徐女士。
　　段含微微皱眉，江淼看他不信，于是大概描述了那两人的长相。
　　没想到段含一听就笑了，“那不是我爸妈，那是我家老宅的两个管家。”
　　江淼：“？？？”


第16章 （修bug）
　　江淼想辞职了。
　　去他娘的男主女主，不就是个身份吗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他卷起铺盖回家跟他妈说自己得了性别认知障碍。这么一个大户人家也不可能把从小宠到大的女儿送去电疗吧？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再也不想说谎了。
　　他房间抽屉里用来专门记录的本子已经写得满满当当，每天江淼睡觉之前还得拿出来温习一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设，简直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发挥到了极致。
　　江淼深思熟虑了一整个晚上，总结出了当下情况的利弊——好处是和段含同居，不用被逼着穿内衣，就算穿着老头背心大裤衩晃来晃去也不会被念叨，而且有个人陪着说说话，如果有空的话还可以一起打段总公司旗下的moba游戏——虽然这一步还没找到机会实行，但是想想日子就十分舒爽。
　　缺点也很致命。
　　说谎。
　　还是连环套、谎中谎的那种。
　　……要是这样，他还不如搬出去自己一个人住，多交两个网友排解一下寂寞。
　　说起来整件事里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段含。人家也没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没必要逮着一只羊褥羊毛。
　　江淼打定了主意，一边工作一边找租房、正好干到月底再走，工资也不要了，权当是回报这段时间段含对他的照顾。
　　当然这件事也得提前跟段含说一声，好让雇主早点找下一任。
　　然而也是奇怪，从那天开始段含就十分的忙碌，午饭基本不在家吃了，就连晚饭也都是等到九点多回来热一热吃掉，匆匆洗个澡接着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早上也不知道几点走。
　　好像是在忙什么项目。
　　微信偶尔回两个单音节字，电话他也不敢打，俩人明明住在一个屋子里，可好几天了江淼竟然连根毛都逮不到，于是这天晚上，他干脆坐在沙发上一边吃薯片看电影，一边等段含回来。
　　段含这天加班加的比以往还要晚，江淼一直等到十一点的时候才听见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咔哒一声，门把手被轻轻地拧开，晚上天凉，段含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一边低声打电话一边悄悄推门走进来，“明天继续跟进联系，叫公关先做好准备，这段时间的宣传也先停掉。”
　　“好的段总。”原画部的部长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之前做的三份原画人设也已经发到您邮箱里了，您——”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手机里传来段含有些吃惊的询问，“江淼？你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你……”
　　“？”
　　纵使加了快五个小时的班，一听见八卦部长还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然而手机里传来一点窸窣声，很快接连响起两三道忙音。
　　竟然是直接挂了电话。
　　“是有什么事吗？”段含收起手机，目光落在他头顶的旋儿上，“最近工作很忙，有时候没顾得上你，抱歉。”
　　“没事。”江淼本来想一鼓作气把话直接说出口的，可是一看到段含脸上藏不住的疲惫，他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了，“其实也没什么事。”
　　段含看着快播放到结尾的电影，一个电影两个多小时，江淼估计从九点就一直在等了。
　　他记得以往江淼都是九点多就回了房间。
　　“我就是无聊所以才看电影的。”江淼微咳一声，“我去给你热饭吧？最近看你好像很忙的样子……”
　　他赶紧把之前留出来的保温饭盒放到微波炉里，汤也冷掉了，重新回锅热一热口味会更好。
　　他在厨房忙得团团转，段含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最近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一直在加班。可能再过几天就要睡在办公室了。”
　　江淼惊了惊，想了想，问，“是之前那个项目吗？”
　　“对。”段含无奈地点了点头，“人设出了点问题，书粉和作者都不是很满意。正好另外一家公司在和我们竞争，现在作者有想毁约的意向……如果再这样拖下去我们做了这么久的准备就要打水漂了。”
　　“毁约也太没职业道德了吧！”江淼手上动作重了几分，勺子碰到锅壁发出一声脆响。
　　他十分气愤：“怎么可以这样？！毁约是要赔偿违约金的吧？作者这个也不在乎吗？”
　　段含委婉地说：“作者家里比较富裕，有矿。”
　　“……那、那也不能这么没有契约精神啊！”江淼干巴巴地说，“这不是在欺负你们吗？”
　　“这是最坏最坏的结果。”段含叹了口气，“其实也不光是这个原因，之前作者和我们签合同主要就是看中了我们的主美，但是前段时间主美结婚辞职做了家庭主妇。然后就……”
　　他耸了耸肩，也很无奈。
　　“这样啊。”江淼思考了半响，忽然说，“如果你们缺人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他的画风和RIVER很像很像，也许能满足你们的需求。但他是个外包画师，平时自由自在没什么拘束的，我只能帮你联系到他的人，至于后续的说服工作还是要你们自己来。”
　　段含猛地看向他，“你说的不会是……”
　　“对。”江淼笑了笑，“RIVER的关门大弟子，TREE。”
　　·
　　在这本玛丽苏小说里，因为男主段含做的是游戏公司，所以对于river这件曾经出圈的大事，也一笔带过地描写了。因为牵扯到现实的事情，这个剧情还曾经被粉丝大规模撕过，不过作者一直单机写文、没改，也没怎么提到，后期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这一笔带过的一句，正好映射到了现在的世界里。
　　说起tree，虽然比不上早年画圈成名的那批人，但是也算是在青黄交接里的佼佼者了。早几年画手圈更新换代还没这么快的时候，提到tree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认识的还会装老成的说一句：是river的弟子啊，也算是我们看着带起来的了。
　　当时的river入圈八年，已经是无数年轻画师撑起半边天的顶梁柱。早年他签约工作室主笔的漫画单行本预计当年销售破百万册，在如今也依旧是神话一般的人物。后来工作室分崩瓦解后，river就顺势转型做了原画师，不知道从哪个犄角疙瘩里捡了个没名气的小新人，一步一步带到此后一张立绘开价十几万的顶级画师。
　　river退圈后，被同行和粉丝们撕得腥风血雨，曾经的百万粉丝微博掉到八十万，最新一条微博下充斥着各种骂声。tree顶着风雨几次为river正名不成，最后也渐渐地淡了圈，现在已经抛却前程种种改行去做动画监制了，听说除了工作伙伴和特别要好的朋友，谁都联系不上他。
　　“段总，段总？”
　　段含捏着江淼给他的那张小纸片，眼皮浅浅地抬起，“继续。”
　　“是。”
　　下属点点头，调出了几张tree早年的画风，和最近监制的几部大热国漫，一眼看上去就知道tree受他师父的影响颇深，海报上充斥着机械、血、电子这类的科幻元素，不过和river不同的是，他的科幻元素里又带着一股浓浓的复古热血风格，正好能吻合上原着的风格。
　　部下看了几张，也忍不住赞叹，“这过去都快两三年了吧？tree的画风变得更加成熟了。早年他特别爱模仿river，就像个跟在师父屁股后面的小屁孩，现在倒是渐渐磨练出了自己的风格。不过段总，tree的风格是很适合。但是自从几年前的那件事后，他就再也不接商稿了……”
　　段含抬起头来：“那件事？”
　　“就是river涉嫌抄袭的事。”
　　部下解释道，“两年前river产量逐渐下降，有一段时间甚至神隐了，谁都联系不到。后来知乎有个匿名自称是river合作过的甲方，觉得他可能是灵气耗尽在休息吧，说是前一阵和river合作的时候明显感觉他水平断崖式下降，而且还开出了一张原画二十三万的高价。”
　　“这个知乎匿名的料越传越广，很快就上了热搜。一开始还有很多人觉得这个匿名太扯了，但是没过多久忽然跳出了新的知乎匿名回答，上面说river水平下降是事实，他近期的某个作品是靠抄袭别人的脑洞才创作出来的。这个回答彻底惹怒了river的粉丝，轮番上阵刷评骂匿名，后来那个答主被骂到受不了了，干脆关了匿名，说他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自己就是那个被抄袭的小透明。不光如此，他还放出了自己的原稿，上面的好几个元素不仅跟river的高度重合，而且上面的日期还比river早了好几个月。”
　　事情水落石出，原画界的大前辈因为江郎才尽，竟然抛却底线去抄袭一个小透明的创意。
　　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无数同行和粉丝跑过来找说法，但是river一直报以沉默没有回应，大概一年后，在差不多所有人都快忘了river时，他又偷偷地跑了回来，注销了自己的微博账号。
　　“……river注销账号后就再也没人联系到他了。有人说他开了小号拿表弟的身份证接外包，还有人说他已经彻底退圈转了行，也有人说他去日本深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