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白离言的修为,完全可以凭本身的力量让大长老死无全尸,但却选了最铤而走险的方式,他不想以后再被邪器的器灵所滋生心魔左右,所以一心想解除这个魂契。
一般的魔,拥有这个东西,等同于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力量,他们求之不得。
可是白离言他不想,曾经多次被心魔折磨得生不如死,尤其见到陶霖因他入魔而感到恐慌与惧怕时,那才是最深刺痛他的事,他不想在自己心爱的人眼中,是个随时都会控制不住发疯,做出残暴杀戮的魔。
所以这个决心白离言很早就种下了,他想回归正常,能跟陶霖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的在一起。
陶霖六神无主的坐在大殿前的台阶上,他这样神魂游离的状态已经好几天了,寸步不离的守在白离言屋外,像是一座僵化了的石头。
有他守门,外人无法探知里面白离言的情况,这对魔宫或者外界,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来说,无疑是很好的震慑。
魔君倒下,有人欢喜有人愁,对于周边那些暗潮汹涌的势力,势必是要被虎视眈眈着。
因为在魔宫的那场大战中,陶霖也算一战成名,不少人见识了这位风采卓然的御灵师,以一曲御灵曲力压群雄的事迹,所以就算魔君受伤昏迷,都对他这魔君的心上人有所忌惮,不敢贸然进犯。
大战后,被关押在魔宫的各派修士,大部分都纷纷离开了,这场围剿魔域的仙魔之战就这样荒诞无稽的画上了休止符,毕竟真正的罪魁祸首已经伏诛,他们的大仇也算得报了。
只有本门的几个人因为担心白离言状况,还留在了魔宫,白阎掌门也让本门弟子都先撤回去,自己留下来,同药颜在焦头烂额的研究救治白离言的办法。
要说白离言还得多亏了这两个人,才勉强稳住了心脉与即将破散的神魂,虽然人还昏睡着,但总算保住了性命。
这时候,有人的阴影从头上照了下来,陶霖才动了动眼皮,微微抬了下眼,看到了那人衣摆一角。
木锦砚见他这样萎靡不振,感到一阵心疼,他微微叹息,在一旁台阶上坐下。跟来的柳青鱼与郁可冥两人也是神情凝重站在旁边,看着陶霖这个样子,都十分担心。
木锦砚拍了拍陶霖肩膀,安慰道:“别担心,相信药师叔与白掌门一定能找到救治离言的法子,他会好起来的。”
陶霖半响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感觉气氛还是有点凝重而压抑,木锦砚转移话题道:“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不见,你竟学成了御灵阁独门秘技,在这场仙魔战大放光彩,师门也是脸上增光。”
陶霖脸上并没有多少其他情绪,反而被眉间那抹愁容给增添了几分沧桑之态,像是曾经那个爱玩爱闹的人,在这一瞬间突然成长了,变得成熟稳重了不少。
木锦砚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感怀,总之心里不是滋味,他道:“那仲闲因为上次试炼比试心怀怨恨,受了那个大长老暗中挑唆,在背后使了不少绊子,我们揭露了他与魔头长老勾结之事,他也受到了各大门派指责,相信以后也会收敛了。这里的事也已告一段落,我们该回去了。”
陶霖不喜欢离别,纵使面对大师兄这番辞行的话,也让他莫名其妙有种失落和感伤,埋在心底的那股酸涩又涌了上来,居然有种委屈的看着自家大师兄。
木锦砚见人是要哭的表情,有些心酸又无奈,刚还说他长大稳重了不少,这回怎又跟个孩子一样,失笑道:“等离言醒了,你们再回来看我,不会现在另立新居,就忘了师门,忘了我这大师兄了吧?”
陶霖愁苦的脸上,终于笑了出来,说道:“当然不会,师兄你这是说哪里话。”
看到他终于说话,终于笑了,那边郁可冥反而激动得要哭似的,抬袖抹了抹眼角,说道:“二师兄,你与小师弟都许久未回师门了,看就是把我们忘了。”
难得这人终于对白离言改了称谓,陶霖甚是欣慰,柳青鱼上来抱着陶霖胳膊,笑着道:“二师兄与阿宣感情真好,当初你昏迷之时,阿宣也是这样坐在门前台阶上发呆,连续好几日不说话,现在看到你也这样,我可真担心坏了。”
听到这话,陶霖内心又是一阵苦涩,郁可冥使劲给她使眼色,让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柳青鱼才知道自己说的话又勾起陶霖伤心事了,想到白离言还昏迷着,她也心里堵得慌,愁眉苦脸了起来。
木锦砚他们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带着天虞门的门人全部撤出了魔域,回了本门,只留下了白阎与药颜两位医修继续想办法。
时间一天天过去,白离言始终昏迷不醒,看见白阎两人面色愈来愈凝重,陶霖也变得越来越焦虑。
意味着再这样拖下去,还找不到救治法子,白离言很可能永远醒不过来,就这样迷迷糊糊在昏睡中陨落了。
为了避免引起人心惶惶,白离言一切状况魔宫对外都是保密的,魔宫里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左右护法还有紫兰在代为主事,有时需要做决定的大事,就会来询问陶霖,因为他是白离言身边最为亲近之人,又是未来尊主夫人,可以信得过。
紫兰就来询问,此次魔宫叛乱主使者之一,罗兰要如何处置的事。
陶霖知道罗兰叛变是受人蒙蔽所致,按照魔宫刑法她是必死无疑,想以后此人应该无法再兴风作浪了,他因无心情管这琐事,就让紫兰把她逐出魔域,以后都不得再任用打发了。
紫兰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像在欲言又止,陶霖疑惑道:“还有事吗?”
紫兰难得放下平时的傲慢态度,有些放低姿态的道:“我想问问,阿轩是不是只能通过你的御灵术,才能出现在这世上?”
陶霖想到当时召唤魂灵时把紫轩也召来了,因为战乱结束,那些魂灵都会各回各处,便对她道:“没错,魂灵不能在外界逗留太久,过后都会离去。”
紫兰道:“他还能像从前那样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么?我是说需要怎样才能让他留下来,而不是以魂灵的方式出现。”
陶霖皱了皱眉,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看紫兰满眼期待与焦急,便道:“我没试过,不过会问问我师父。”
紫兰起先有些失望,听到后面的话感激的点点头。
这件事还顺带点醒了陶霖,白离言昏迷的这件事与魂印符有关,他或许可以去问问式微,毕竟魂印符的事,应该没有人比他师父更清楚了。
思及此,陶霖匆匆回了寝殿,此时白阎与药颜还围在白离言榻前,隔三差五给人经脉上注入灵力施治,稳固着那虚弱神魂。
陶霖进来后,看到榻上人双目紧闭,无比安静祥和的躺在那,心里又隐隐抽痛着,他对他们二人郑重道:“白掌门,药师叔,我想请你们帮我护法,我去识海梦境里一趟,白宣如此症状,或许我那师父有法子施救。”
二人互相看了看,想起当日陶霖施展御灵术的风采,知道他师父可能是个了不得的大能高人,两人点点头,一个留在屋内,一个留在屋外门前,撑起结界将整个大殿笼罩其中。
陶霖在外面小榻上,闭目打坐,很快就顺利进去了自己的识海中,这里还是一如往常,他走在白茫茫一片空地上,试着唤了几声他师父。
可是没人回应他,漫无目的走了一阵,看到了当初跟白离言坐过的那处地方,曾经的回忆在脑海再度重现,他仿佛还能看见那两个人坐在那谈天,最后拥吻的场景。
那个虚拟画面突然崩碎,化作无数碎片消散在了空气中,陶霖的心里再度痛苦的不能自己,突然好想见他,好想那个人再度面带微笑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亲口告诉他,自己是喜欢他的。
不知何时,已经是泪水满面,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默默的哭了许久。
就在这时,有个白影从脚下跳过,陶霖抹去了眼里的泪水,定睛去看,才发现是上次那只兔子。
他俯下身将它抱起来,吸了吸鼻子,揉着那毛团脑袋,过去一边坐下,笑着道:“小兔子,你怎么会来,是来安慰我的么?”
这本是随口胡乱一句,没想到还得了回应,只听那个熟悉声音传来:“看你这么感情用事,为师都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你。”
陶霖吓了一跳,四处张望着,却没发现人踪影,那人温和声音,再度回道:“不用看了,在你怀里呢。”
第67章 吃干抹净
陶霖不可思议的捧起兔子,才知道式微是寄身在这只兔子身上了,他郑重其事把兔子放地上,起身站得笔直,尴尬道:“抱歉师父,我不知道这兔子是你,下次不敢了。”
只见那兔子原地跳了跳,然后人立起来,摆出了个端庄坐姿,说道:“为师现在魂体不稳,只能这样出现。说吧,进来找我何事?”
陶霖见到平日端雅严谨的师父以这种可爱形态出现有些不适应,但觉得很可爱,忍俊不禁了会,才想起正事来,便正色道:“师父,我想问问你,强行解除邪器所结下魂印的人出现了魂体不稳,现在危在旦夕了,有何法子可以施救?”
陶霖没说出那人是白离言,式微却一贯温和语气,说道:“你是指白离言?”
陶霖垂了下头,默认了。
以为知道是救白离言,式微会不愿回答,谁知就听到人言简意赅,说道:“固魂术。”
陶霖惊愕抬起头,这名词他有印象,好像在御灵诀的那本秘籍上看到过,难掩激动地道:“您是说,吹奏固魂诀就可以?”
“嗯”式微良久才回了个气音,随后勉为其难补充了句:“连续吹奏七日,不可间断。”
“谢谢师父!”陶霖高兴不已,突然想起来个事,支支吾吾地问:“师父,我想知道,那个大长老是不是你所救,还有另外半块魂印符……”
式微坦然道:“是我。”
陶霖抿了抿唇,起先他还相信师父的,如今得到亲口承认,便耍起了小脾气,不解道:“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师父怎么能与那些邪魔外道同流合污,你太让我失望了。”
那兔子耸了耸耳朵,只听轻笑一声,反唇相讥道:“你这话意思……那白离言就不算邪魔外道了?”
陶霖不服气道:“那怎么能一样,魔分好坏,白宣他与其他魔不同,但你帮那个坏蛋大长老对付白宣就是不对的。”
式微道:“你就这么认定白离言是个好人?”
陶霖毫不犹豫说道:“当然!师父,这次确实是你黑白不分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跟白宣之间之前有什么误会,但师父你这次做法确实欠妥。”
他这徒弟,居然都指责到师父头上了,令式微心里一阵苦笑。
但白离言为人如何暂且不提,他当初会暗中协助大长老,也确实是为了压制白离言,因为陶霖太感情用事,他担心途生变故才留了后手。
虽然式微最近一直在沉睡,但偶有关注着外界情况,白离言会以神魂为祭冲开魂印,这是他意料之外。
那兔子立起的两只腿着地,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了,陶霖以为自己出言不逊顶撞,让师父生气了,便道:“师父你别走,我刚才不该那样过激,对不起。”
式微没理他,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真的打算离开,陶霖也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个事,便搭话般问道:“师父,我还想问问,魂灵能以实体的形式长久留在世间吗?”
“不能。”那边即将消失的兔子身影,声音淡淡传来,随后又道:“可以转修鬼道,但九死一生。”
陶霖出来后,把御灵诀的固魂术加强练习了好几遍,最后还是麻烦药颜二人帮忙护法,他留在寝殿要持续吹奏七天七夜。
坚持到七日后,陶霖感觉自己快要断气了,头昏眼花,眼前发黑头重脚轻,幸好他是个修仙之人底子好,换做普通人哪能坚持这么七天不间断吹着气,怕是早就气竭身亡了。
坏消息是白离言还是没有醒过来,但经过药颜两人探脉诊断,白离言神魂稳固了不少,比先前那油尽灯枯状态好上了百倍,这是个好消息。
白阎与药颜大松了口气,这几日艰辛也值得了,他们二人对陶霖那位师父愈加好奇了起来,但是因式微如今复杂状况,陶霖说出来估计都没有人敢信,加上式微可能也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他以魂灵复活的事,便只好隐瞒。
白阎二人看白离言气色恢复得很好,再将养些时日就会醒过来,他们两个都有各自的事,在这耽搁了这么久便打算离开了。
二人给陶霖交代了几句白离尘近日所需要注意的事项,告辞之后,便都回了各自的宗门。
白离尘没有了生命危险,陶霖也安了心,他在人榻前守了两天两夜,眼窝乌青,眼里都是红血丝,抬起头看到榻上的人还是没有醒来。
他突然想起来紫兰的那件事,便傍晚时分出了门,去跟她说了在师父那问来的话,紫兰闻言皱了眉,似乎也知道转修鬼道有多艰难,但还是想听听紫轩的意见。
陶霖单独召来了紫轩,他们俩姐弟坐在一起商议此事,他在那始终归心似箭,便先行离开回去看看白离言。
等他推开大殿的门进来,看到的是榻上空空如也,那被子是全铺在床上,一丝褶皱也无,就像没人在那睡过一样,屋子里也没有白离言身影。
陶霖不知道为什么,心慌了起来,他没头苍蝇一样在屋内乱转了几圈,喊了好几声白离言名字,眼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难道是白离言醒来了没看见他,所以出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