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抢小熊的时候。”顾岛说,“我把小熊让给了你,你却不让我抱。”
柏屿的脸红了红。自己的幼稚发言竟然被小孩儿听得一清二楚。
“做吗。想做。”顾岛抱着他小声地说。
望着顾岛一双诚挚又认真的眼神,柏屿很想开口说不,但是他真拒绝不了顾岛。他勉为其难地说:“给你十分钟。”
“一个小时。”顾岛吻了吻他的额头,无声地给自己加码,“等会儿帮你洗澡。”
一个小时之后。
柏屿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奇迹般地站起来,还能跟顾岛一块儿去一楼吃自助餐。
看来人类的潜力是座有待开发的冰山。
自助餐分为中餐区和西餐区,柏屿只喜欢中餐区,他吃早餐都很接地气,一碗虾仁馄炖两块烧饼就能把胃应付得很开心。顾岛说:“你去坐着,我替你拿。”
柏屿回头看了看餐厅座位,基本上都是情侣,他俩男的同出同进就很显眼。
柏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顾岛不一会儿给他端了碗热腾腾的清汤馄炖。
“水煮蛋和茶叶蛋要哪种?”
柏屿想了想,说:“茶叶蛋吧。”大清早他想吃点有味道的,水煮蛋太清淡了。
顾岛拿完东西,抽开椅子坐在他对面。他还拿了一盘非油炸的油条,放在柏屿面前。
柏屿勺子搅着碗里的馄炖,笑着说:“咱俩现在这么和谐是不是有点奇怪?”
“为什么?”顾岛抬眼看他,“我们以前一直这样。”
柏屿的笑容凝滞在嘴边。以前一直这样?也就是说他穿进这本书之前就这样了?柏屿突然觉得有点酸,鲜香的小馄炖瞬间没了滋味。
顾岛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奇怪地问:“怎么了?胃疼吗?”
柏屿没好气地说:“是啊,疼得要命,快死了。”
顾岛搁下筷子说:“有止疼药,我随身带着,你先吃两颗。我打个电话给韩医生。”
“韩医生正在休年假,让我别骚/扰他。你得等到明年才能给他打电话。”柏屿戳着碗里的茶叶蛋说。
顾岛:“……”
“问你一件事。”柏屿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说。”
“以前,也就是几个月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柏屿问。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正当柏屿想要回答他的问题,顾岛却说:“别在餐桌上谈这么不下饭的问题。”
说罢他就走了。
柏屿:“……”
不下饭?什么意思啊?
-
柏屿是下午三点赶到康复医院的。他安排在医院盯梢的小裕和小陈向他汇报:“下午二点多,常良骏的胼头来了,拎了一篮子水果和一箱牛奶。”
柏屿听后问:“人还在吗?”
“在。但是刚才病房发生一阵争吵,还挺激烈的,把值班医生都惊动了,我们就没跟您汇报。现在病房安静了,也没见到姘头从房间里出来。”小裕回答。
柏屿说:“知道了,替我盯紧一点。我十分钟后到。”
他派人盯着这么久的常良骏,终于把他那神神秘秘的姘头给等到了。这让他心里一阵释然。
他曾经让傅昀之调查过常良骏的姘头,姘头叫章衣玉,名字听上去挺高大上,其实只上过六年学,45岁左右,早年离异,目前在发廊里给人家洗头,一天工资150块钱。家里有个正在读书的儿子和一个小时候因为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的小女儿,处处都要花钱。
章衣玉是前年盯上常良骏的,常良骏经常去她那里洗头,两人聊得来。常良骏经常向她吹嘘儿子年纪轻轻就在外面挣大钱。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章衣玉也是个有心眼的人,一来二去动了歪心思。
她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了,但是模样还算周正,是同龄人里面中上游水平了。况且常良骏一个五十的人,哪儿有什么配不配的?两人一来二去,就商量着要结婚。常良骏人没什么本事,面子却很强,拿着从儿子那边讹来的20万给章衣玉置办这个置办那个,让章衣玉相信了他有个有钱的孝顺儿子,更加死心塌地打算跟他了。
本来两人去年就要结婚的,只不过一是房子没拿到手,二是章衣玉的小女儿因为大雨天跑出去玩掉进河里淹死了,结婚就搁置了一年。
伤心够一年的章衣玉收拾好心情,准备和常良骏结婚,常良骏却突然发现儿子每月打给他的钱断了。钱不够,既拿不到房也结不了婚,常良骏无能狂怒,两人没少为这事吵架。
章衣玉抹着眼泪跟他说:“我娘俩跟着你这么不容易,你就不能跟你儿子说说好话?”
常良骏摔桌子拍板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觉得我有两个破钱才跟的我!我儿子快死了你让我怎么问他要钱!我还算是个人吗?!”
章衣玉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半晌咬着牙说:“咱俩结了婚,小思也是你儿子啊……”
她觉得这样说实在太不厚道了,于是说:“而且,你拿了房,咱俩结了婚,我努力努力,也是可以再生一个的……”
她后面这句话听上去很有道理,成功让常良骏脸色缓和下来。于是常良骏干出了整本书中最为畜生的事:问快死的柏屿要钱结婚,生儿子。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点柏屿能理解。但是一想到自己亲生母亲柏寄柔是怎么被这人气死的,柏屿就对常良骏恨得入骨。常良骏就像一株毒瘤,糟/蹋了这世上最干净的东西。
不仅如此,这人现在还试图来糟/蹋他。柏屿当然不能原谅。
到达康复医院,柏屿一刻也不停歇地朝医院住院部二楼C区病房走去。
很快就找到253病房。门开了一条缝,隐约能看见一身白色羽绒服在里面晃。柏屿没有即刻进去。
在外打工的女人很少穿白色羽绒服,因为不耐脏。而章衣玉选择穿白色羽绒服来见常良骏,就说明是特地打扮过的。
果不其然柏屿刚来就听见这个女人在给常良骏洗脑:“我觉得,你还是去劝劝你儿子吧。他有那么多大一公司,管着两千多号人,分你一些钱又怎么了?况且我俩要的也不多。我俩买房的钱不是已经凑够一半了吗?小思现在也能挣钱了,他上个月一口气给了我十万呢。只要再凑个三十万,就能拿房了。”
常良骏仰躺在病床上,右腿和左手都因为打了石膏吊着,样子十分滑稽。
他说:“你以为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开口就是三十万,你有本事你问我儿子要去。他要是给你,以后咱俩结婚,钱都归你管。”
“我跟你儿子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为什么要给我钱?你不同,你是他爹,他肯定听你的。”章衣玉坐在床边推攘他,说好话。
“我躺在病床上十多天,你见他来瞧过我没有?没有吧!他恨不得我这个爹死了!人一有钱就没良心,一有学历就冷血。你看他那个蠢妈,娘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尖酸刻薄惯了,都活不长。”常良骏说。
柏屿靠在墙上,气得笑了。
他本以为对常良骏的认知已经够深刻了,直到今天听到常良骏的“真情流露”,他才发现,人类学家对畜生的探索还停留在一个十分浅显的阶段。
他气到久未造访的胃痛再次袭来。
章衣玉听完,不高兴地说:“你背后说我不管你,在你儿子面前就别这么说话了,省得他听后不高兴。靠他咱们至少还有一条活路。”
“靠我还有一条活路?”柏屿走进病房,嘲讽地笑了笑。
“我很想知道,靠我,你们能有什么活路。”
作者有话要说:
屿哥别伤心,下一章你养了多年的小奶狗要护妻了!!感谢在2021-03-05 17:02:42~2021-03-08 19:0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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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章衣玉变戏法似的站起来,擦了擦手给柏屿倒热水:“你就是柏屿吧?我是章衣玉。大老远来看你爸挺辛苦的,坐下来喝口水吧!”
“别忙。”柏屿根本不看她,冷眼打量着常良骏,问,“被谁揍的?”
常良骏眼睛幽幽地瞥向窗外去,不说话。
章衣玉见两人剑拔弩张的,只好夹在中间说好话:“你爸吧,之前在酒庄订了几箱酒,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尾款交不上了,人酒庄说要么交尾款,要么还酒,你爸跟人争辩,人家就把他给揍了。你来评评理,有这么不讲道理的酒庄吗?都说了宽限几天,还要动手打人。”
“哪家酒庄。”柏屿揉了揉眉。这么上道儿。
章衣玉以为柏屿要出面帮他爸,赶紧说:“五条路那边一家叫做梨翰的酒庄。”
柏屿拨了个号码,说:“小李,我是柏屿,你替我查一查五条路那家梨翰是谁的店。”
一分钟后,助理说:“柏总,刚才替您查过了,梨翰主要出资人是齐总,另外的出资人是索总。”
齐向笛和索宜都是K&L股东,也就是K&L的人。闹了半天,敢情是自家的店,怪不得傅昀之比他都先知道这件事。
柏屿了然地笑了笑。他说:“那就没事了。你替我买副锦旗送到店里去。我要表扬他们一下。”
小李没懂:“送锦旗?锦旗上面写什么内容?”
柏屿想了想,说:“就写‘替□□道’‘为民除恶’吧。”
小李:“……”
挂掉电话,柏屿微笑着看向章衣玉,问:“现在你还觉得我这人会白给吗?”
愣在原地还没缓过神来的章衣玉下意识摇头。
“但凡跟常良骏扯上关系的人,我柏屿都不会把她当人看。”柏屿依旧维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坚持跟常良骏结婚,以后不仅要养活一家老小,还要替他还几十万的赌债;二,把常良骏臭骂一顿然后滚,我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什么?!”章衣玉脸色唰地一下煞白,她一双风韵犹存的杏眼怒气冲冲地盯着常良骏:“你还有几十万的赌债?我说你怎么一天到晚畏畏缩缩跟见不了光似的,原来是欠了一屁股债还不起!就你这样的还配娶媳妇?你去猪圈娶头母/猪人家猪都不愿意嫁给你!我算是瞎了眼了差点被你骗,你你你,你就在医院躺到老吧!”
章衣玉说完抽过自己的包,抹着眼泪摔门出去了。
出去的那一刹那柏屿还扬起嘴角笑了笑。
抱歉,他刚才进来之前没想过会这么好笑的。
章衣玉一走,病房里就安静了许多。常良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变换得十分勤快,胸口一起一伏的,整个人气得都快变形了。
柏屿轻描淡写地说:“丧偶的感觉不错吧。”
“你他妈想说什么?!”常良骏骂。
“我只想告诉你,从失去了我妈的那一刻起,你这辈子等于没救了。”
柏屿丢下这句话,转头要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常良骏却突然抓住他的手,凸起的指甲狠狠陷进柏屿的肉里。
柏屿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动手。他想要将手从常良骏的桎梏中抽出,可是常良骏已经是强弩之末,反而掐得更紧。
柏屿冷眼道:“松手。”
“给钱。”常良骏咬牙说,“你给不给钱?不给钱我就让你死在这儿。”
看来是疯了。
门口看哨的两人透过门缝见里面情况不对,一个冲进来保护柏屿,一个直接打了报警电话。
常良骏的指甲嵌在柏屿的肉里,已经出现血印,可是依旧不松手。警察来的时候,柏屿的手心一直到虎口处已经血肉模糊了。
“柏总,等会儿可能要麻烦你去趟警局做个备案了。”警察边做记录边说。
柏屿坐在门前走廊上,说:“好。”
-
晚间,顾岛联系不上柏屿。
锦官城下过一场雪,空气冷得出奇。
他回了趟家,给芬迪换上新买的马卡龙色小棉袄。小狗子最近没人陪它玩,显得很落寞,嘴角都是向下的。顾岛给它穿好衣服,牵着它到周围的公园里去遛弯。
好久没出去遛弯的芬迪很高兴,蹦跶着在雪地里滚,把顾岛才给它穿上的小棉袄弄湿了。
顾岛警告它:“如果把新衣服弄脏,你就脏着过年。到时候别的狗狗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只有你一只狗丑。”
芬迪是条爱美的小母狗,听完之后诚惶诚恐,不敢再在雪地里打滚了。
溜芬迪的时候,顾岛又给柏屿打了一通电话。
柏屿那边似乎没什么精神,闷闷地说:“喂。”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顾岛说。
“我这边有点事情要处理,你不要来,我很快就会处理好的。”柏屿说。
“你哭了?”顾岛皱眉。芬迪见他停在路上不走了,焦急地围着他绕圈。顾岛只能拉开狗链,继续溜它。
“我没哭。我哭什么?”柏屿好笑地说,说完他擦了擦眼睛,心想警局的风真大。
“你跑警察局去干什么?”顾岛说,“出什么事情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警察局?”柏屿诧异,他知道小孩儿直觉敏锐洞察力强,可不知道他直觉竟然这么强,强到不科学的地步。
“有警车声。发个地址给我,我去找你。”顾岛边说边打开当地警局的地址,道,“不用给地址了,我很快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