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晚上八点，节目组宣布收工，集体吃了顿饭后，各回各家。
　　左染钻进保姆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小落负责开车：“染染，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
　　“嗯？”左染摸出手机一看，还真是，先前不小心开了摄像头和蓝牙，一直没关，这电量去的飞快，没注意就自动关机了。
　　他从抽屉里摸出充电宝插上，问：“怎么了？”
　　“陆总说你电话打不通，就打到我这边来了。”小落回答，“他语气挺着急的，好像有什么急事。”
　　“我知道了，我待会儿回拨过去。”左染合上眼睛，闭目养神，陆霄未必是有急事，大概是担心自己被他拉黑了，他才没那么幼稚呢，有些事大家说开了就好。
　　好歹也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事情主次先后、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二十分钟后叫我。”
　　“好的，染染。”小落干脆利索地应了句。
　　一旁，化妆师小丽和助理小美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分明在彼此眼中看出一丝了然：陆总这是干了什么坏事，惹染染生气了吧？
　　二十分钟后，手机充了三分之一电。
　　左染拔下充电器，给陆霄回拨了个电话，对面秒接，却没说话。
　　“你刚才找我？”左染问。
　　陆霄应了声，声音有些沙哑：“于蓝的第二版剧本改好了，你要来看吗？”
　　“你直接发我邮箱吧。”左染想了想，等回到A市，估计都大半夜了，他这会儿有些犯困，未必能提起精神去看剧本。
　　这话落在陆霄耳中，却成了截然不同的意思：左染这是故意跟他保持距离？一旦心思被看穿后，居然连靠近的机会都不给他了吗？当初那狗P测试真的没问题？
　　“我今天实在太困了，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左染见他没吭声，又解释了句。
　　“好。”陆霄一听，悄然松了口气，还没有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便说明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他声音温和了几分，叮嘱道，“你回去后好好休息，明天让小落送你去公司，咱们再细谈剧本的事情。”
　　“也行。”左染迷迷糊糊地应了声，眼皮子打架的感觉袭来，下一秒，手机从手心滑落，他脑袋一歪，秒睡了。
　　见状，小美连忙上前，给他盖上毯子，又捡起座位上的手机，小声地对电话另一端的人说：“染染他睡着了。”
　　陆霄哭笑不得地叮嘱了两句后，结束了通话。
　　左染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八点半，他是被落地窗外的鸟叫声弄醒的，醒来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醒了，起来吃早饭。”熟悉的声音从房间另一边传来，是陆霄。
　　左染惊诧地眨眨眼，环顾一周，发现这房间，明显不是原主的家里，而是陆霄在白鹭街118号的别墅。
　　“我怎么在这儿？”
　　“我让小落送你过来的。”陆霄解释，“你跟我打电话到一半，秒睡了。”
　　根据他曾经的经验，左染秒睡基本只存在于极度疲倦的情况下，而且睡得很沉，根本叫不醒。
　　小落虽然是雇佣兵出身，要将人扛进屋里不是难事，可问题是，她们仨都是女生，左染一个男人也不方便让她们照顾。
　　他就干脆擅自做主，让人把左染送了过来。
　　“噢。”左染心情微妙地点了下头，他对自己的状况还是挺清楚的，只是
　　“是你给我洗的澡，换的衣服？”
　　“你放心，我很老实，什么都没干。”陆霄将手里的书搁在桌上，抬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委屈。


第046章 不试试怎么知道
　　难道你还打算做什么不成？
　　左染眉梢微挑,一切尽在不言中，上辈子主动跟他告白的人也不少，被他或直接,或委婉地回绝后，基本都是满脸尴尬地离开，从此绕着他走。
　　女孩子脸皮薄,被拒绝后不好意思，那陆霄这是……厚颜无耻,无所畏惧？
　　左染轻笑着摇摇头,旋即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抛之脑后,直接说起了正事：“剧本呢？”
　　十分钟后,他洗漱完,坐在落地窗前，一边沐浴着阳光,吃着早餐，一边翻着剧本。
　　跟第一版相比，于蓝修改后的2.0，最大的区别在于：感情戏增加了。
　　女主角离镜和男主穆暇原本只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第二版添加了一些剧情，愣是开辟出一条时而女A男O,时而男A女O的感情线，偏偏还完美地融入了故事主线之中,令人物性格更加立体丰满。
　　“有吻戏吗？”陆霄忽然问。
　　左染头也没抬：“剧本里有。”
　　陆霄沉默了半晌,问：“……你不介意吗？”
　　左染终于结束吃了三个小时的早餐,抽了张湿巾纸，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我为什么要介意？”
　　副cp的吻戏，跟他有一毛钱关系？
　　陆霄薄唇微抿,深褐色的瞳仁静静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左染，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风暴悄无声息凝聚，蓄势待发。
　　“中午吃什么？”左染合上剧本，抬头问。
　　仿佛被针尖扎了一下，圆滚滚的气球，嘭地一下，炸了。
　　蓄积的怒气，也跟着一下子全散开去。
　　陆霄恍然回神，还是好气，他居然连生气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你想吃什么？差不多到点了，我让人送过来。”不管再怎么气，一开口，声音却是出乎意外地温和。
　　不用控制饮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左染点了一份蔬菜沙拉，又要了一份煎牛排。
　　“就这些？”陆霄略一思考后，站起身，“食材家里都有，我直接去做，不用点外卖了。”
　　“好。”左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霄身上的优点还是不少的，光会下厨这一点就挺加分的，可惜
　　性别不对。
　　趁着陆霄去厨房的空档，他去工作间忙活了起来，windysky女团新专辑的事情，他有点自己的想法，想加一首自己作词作曲的歌。
　　陆霄将牛排和蔬菜沙拉端上来的时候，听到了电吉他的声音从工作间方向传来，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隔着房门，依稀听到左染断断续续的哼唱声，轻灵的声线，温柔又细腻，像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描绘出唯美梦幻的画面。
　　不知为何，他听到最后居然觉得有点难过。
　　那样优秀却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左染，终有一天会离开。
　　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后，陆霄的心揪成了一团。
　　趁着一切还没开始，及时抽身，什么也不要做，对两个人都好，总比感情深了以后，不得不面临分别的好。
　　他眼帘微垂，试着说服自己。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
　　万一左染回不去呢？
　　万一在那之前，左染喜欢上了别人呢？
　　陆霄眸光微动，优柔寡断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左染从工作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他想写的歌基本有了雏形。
　　手机里有一条未读消息，是一个小时前，陆霄发给他的，说午餐准备好了，放在保温柜里，他有事出去一趟。
　　左染回了条消息后，将手机往兜里一揣，下楼去吃饭，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偶尔飞过的鸟叫声，陆霄养的那只大金毛也没在，他一个外人在主人家里横着走，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
　　壹心理，私人心理咨询事务所。
　　办公桌后的男人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浅灰色西装三件套，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浑身透着一股精英范儿。
　　他叫戚炎，是这家事务所的负责人，也是这里最大牌的私人心理咨询师，时薪五位数起步的专业“陪聊”。
　　“稀客啊，陆总。”
　　“……小婶。”陆霄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当年小叔为了戚炎，宁可跟爷爷断绝父子之情，也要带着对方私奔，后来被抓回去，打折了腿，两边闹得很僵，还是他父亲出面，替小叔解了难。
　　陆霄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小婶”，感观一直算不上多好，归根结底在于：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在爷爷那一辈人的说法里，戚炎就是个专门勾-引人的男狐狸精。
　　他小叔陆青昊是爷爷的老来子，年纪只比陆霄大七岁，从小被宠到大那种，不用继承家业，完全随心所欲地长大，直到后来和戚炎相好了，两人最终跟陆家闹崩，私奔回了国内。
　　爷爷不允许他们跟小叔来往，陆霄自然是表面乖乖应下，背后听他父亲的，偶尔给小叔打钱，救助对方，好歹也是自家的亲叔叔，小时候带着他一起玩的人。
　　但他对戚炎，始终谈不上有多少好感。
　　这会儿他主动喊了人，戚炎微微一怔，噗呲笑了出声，随后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要是左染在这里的话，肯定会觉得这一幕十分眼熟，曾经，陆霄也这样“沙雕”过。
　　陆霄语气硬邦邦的：“……别学我小叔。”
　　戚炎神色一敛，正襟危坐，开门见山：“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想确定一件事。”陆霄思来想去，撇去偏见不谈，他这个便宜小婶的专业能力还是挺强的，收费高昂跟打家劫舍有的一拼，客户依旧趋之若鹜，就是因为他能实际性地解决问题。
　　戚炎起身去关了门，在门口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后，又倒了杯温开水给陆霄，这才开口：“你说，我听着。”
　　他对陆青昊的这个小侄子印象不好不坏，陆家的人骨子里都高傲，他家里那位在跟他正式确定关系之前，也是个刺头，动了心之后，又格外的专一长情，也是陆家人的优点之一。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陆霄斟酌着开口。
　　戚炎心底咯噔了一下，有种要坏的直觉，这单子，他恐怕没法坚持职业素养接下来了，陆家那个老头子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嫡长孙也弯了，多半还会迁怒到他头上来。
　　“你喜欢他什么？”
　　“说不清楚。”
　　陆霄仔细回忆了下，从法式餐厅洗手间初见，最吸引他的并不是左染那张脸，而是他古怪的举动带来的反差，引起了他的好奇和探究。
　　“我和他不是一见钟情，就是不知不觉间，发现他哪儿都挺符合我的审美。”
　　从好奇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了解的越多，就越是被吸引，不论是长相、性格还是那些惊艳绝才的种种表现，他就像无意间翻开了一本名为左染的书，初始不以为然，越往下翻，越是爱不释手，甚至有种想要把这本书占为己有的强烈欲-望。
　　“我不想放手。”
　　“但是他拒绝了我。”
　　陆霄抬头，目光犀利地直视对面的男人：“你有办法让他改变主意吗？”
　　“他是直男？”戚炎听懂了，小侄子弯了，还喜欢上了一个直男，这可真糟糕。
　　“我不确定。”陆霄微微摇头，“我给他做过你们事务所出的那套性取向测试卷，他得了51分，而且在这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前女友，交际圈很简单。”
　　“这只能说明他是一个相对单纯的人。”戚炎没说的是，那套测试卷，也不能完全当成评判的标准，“如果你想知道他是不是gay，或是讨不讨厌你，其实很简单。”
　　“嗯？”陆霄不解。
　　“吻他。”戚炎嘴角微扬，扯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当初你小叔就是这么勾-引我的。”
　　·
　　将曲谱和作词又完善了一遍后，左染自弹自唱录了音频，发给了陆霄和女团负责人艾米。
　　后者很快就回复了过来，一连串惊喜的表情，花式夸了好一番，倒是陆霄那边，居然没动静。
　　左染纳闷地放下手机，正打算联系小落，让她送自己回家去，楼下有动静传来。
　　大金毛欢腾地上蹿下跳，还嗷呜呜乱叫一通，紧接着是陆霄的呵斥声：“再瞎叫，等会把你炖了。”
　　被威胁了的大金毛瞬间安静如鸡。
　　左染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俩的互动，一阵哭笑不得：“你去接小金了？”
　　“前段时间送它去配种了。”陆霄解释，他完全没料到的是，这一句话，已然暴露了前天他撒的那个谎。
　　“喔。”
　　左染意味深长地应了声，没有揭穿他之前的谎话，等回味过来的时候，心底不免有些愧疚，他只想安心地走事业线，谁也不打算招惹，可惜最终天不如人意。
　　“你回来了刚好，我正打算联系小落，让她来接我。”
　　“要回去了？”陆霄给大金毛开了个罐头，若无其事地继续道，“不用那么麻烦，我送你回去，我顺道还要去一趟公司。”
　　“……好。”左染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正要换鞋出门的时候，大金毛成精了似的，抱着他的脚，不让他走。
　　左染若有所思地看向陆霄：“你教的？”
　　陆霄回了他一个十分无辜的表情：“这条狗就是LSP，我领养了一个月后才发现它的真面目，可是已经养出感情了，也就没舍得丢，它很挑的，长得不是绝顶好看的人，绝对不会主动上去碰瓷。”
　　这是拐着弯夸他好看呢。
　　左染囧，扭头看了眼玄关鞋架，上面放着一颗网球，还有些犬科生物的咬痕，他捡起球，往身后轻轻一抛，黄绿色的网球飞了出去的同时，大金毛也跟着跑了出去。
　　“走吧。”左染飞快地换好鞋，出门。
　　陆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