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左前坤那边还没跟顾秦屹提解除婚约的事情？
　　左染走到棋盘前坐下，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面的顾首富，他穿着一身深红色唐装，笑容和蔼，精神抖擞，年过六旬看上去依旧是个帅老头。
　　关于顾秦屹的资料，晚上随便一搜就是一大堆，过去几天里，左染看过不少，也知道顾左两家的联姻是怎么回事。
　　原主的爷爷，已经去世了的左灏，跟顾秦屹一起参过军，还帮对方挡过枪，有过命的交情。
　　作为报答，顾家对左家一路提携，可以说左前坤白手起家的路上，没有顾秦屹顺便搭把手的话，也不会有今天的左家。
　　顾傲天6岁那年，顾左两家合了八字后，就订了娃娃亲。
　　左染虽然没看过原小说，但从小助理的吐槽中也推断得出，原主作为典型的恶毒女配，后期肯定是爱而不得走上黑化的道路，处处针对女主，名声全毁，下场凄惨，甚至小命不保。
　　他能否摆脱厄运的关键点，就在这婚约能否取消，而决定这件事的关键性人物，就是顾秦屹。
　　“染染，好些天没来看望爷爷了。”顾秦屹一副闲话家常的姿态，略显狭长的眼眸望着左染，见他一身男装打扮居然也没恼，“还是老规矩？”
　　什么老规矩，左染不知，可他略懂围棋，无非是执黑先行，猜先。
　　顾秦屹从棋盒里抓了几颗棋子，左染便明白了过来，从另一个棋盒里取了两颗白子。
　　他押对了双数，执黑先行，第一子中规中矩地落在了右上角的星位。
　　“你和小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顾秦屹不紧不慢地落子，语气平和，“这事是他对不住你，爷爷会替你做主的，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听这意思，左染心中一沉，顾首富明显是认定了他这个孙媳妇。
　　他斟酌着开口：“顾爷爷，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他是您唯一的亲孙子，我想，你比任何人都要关心他，既然如此，咱们更应该成全他。”
　　“染染，你不喜欢小天了吗？”顾秦屹何其精明，一下子就听出了哪里不对劲。
　　左染默，他一个纯爷们会喜欢顾傲天那种中二脑残流蠢货才有鬼了，可惜对方爷爷面前，他也没法实话实话，只好临场发挥一下演技。
　　左染眼帘微垂，睫毛颤抖了几下，哽咽着回答：“是我不够好，配不上他。”
　　顾秦屹盯着他许久后，点点头：“我明白了。”
　　您老真明白了？
　　左染有点怀疑，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到顾首富继续说：“想做我顾家的孙媳妇，那女孩还不够格。染染你放心，小天只是一时糊涂，爷爷已经在让他反省了，等他想明白了，就让他给你道歉。”
　　演砸了。
　　左染扼腕，思忖间，决定再冒一回险：“其实我是男的，更加不可能给你当什么孙媳妇。”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三秒过后，顾秦屹神情略带迷茫地望着他：“染染，你刚才说什么？”
　　左染欲哭无泪。
　　离开顾家之前，他被老管家带去见了顾傲天一面，那蠢东西被收缴了手机和电脑，关在小黑屋里闹绝食，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生气：“你来这里做什么？来看我笑话？”
　　又不是他要来的。
　　左染翻了记白眼，没好气地回答：“你真聪明，这都让你猜到了。”
　　顾傲天一听，气得蹦起身：“你少得意，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哦。”左染面无表情地应了声，转身就要走，却听到顾傲天对老管家说：“给我送饭来，我饿了！”
　　老管家那边喜上眉梢，连连应好，转头就对左染道谢：“还是左小姐你有办法！你一来，少爷就肯吃饭了！”
　　左染笑而不语：早知道他就不来了，饿死顾傲天那傻缺。
　　从顾宅出来，拐了两个弯，左染遇到了正在遛狗的陆霄。
　　四目相对，两秒过后，左染踩油门准备加速，陆霄直接放狗挡在了他的车前，一副老流氓的架势：“染、姑娘，唠唠？”
　　左染：“……”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实在没辙，趴在他车前那只金毛何其无辜，总不能一脚油门轰下去，把狗子撞飞吧？
　　他这边刚靠边把车停好，陆霄那边就十分不要脸地钻进了副驾驶座，笑眯眯地打量着他：“你就穿成这样去见顾首富，也不怕露馅？”
　　嗯？
　　左染愣了下，露馅？他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
　　那天在法式餐厅的男洗手间里，他戳假胸，摸叽叽的时候，好像……被陆霄看到了？
　　但这个坑爹的世界里，有一个叫做世界意识的东西，会自动修复所有可能暴露原主性别的信息。加上陆霄几次见面都喊他“染姑娘”，左染也就没有多想。
　　他瞳仁微缩，这家伙该不会
　　“话说回来，我挺好奇的，顾傲天那小子知道你是男人吗？”陆霄轻笑着问，笑容透着一丝邪气。
　　这个反派大波ss居然不受世界意识的控制？
　　左染呼吸急促了几分，莫非他跟自己一样，也是穿书的？
　　他试探着开口：“奇变偶不变？”
　　陆霄眉梢微微一挑：“符号看象限？”这不是初中三角函数诱导公式的口诀吗？
　　左染：“天王盖地虎？”
　　陆霄：“宝塔镇河妖？”
　　左染呼吸一窒：“你……是不是……也……”是穿书者？
　　陆霄一头雾水，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试探着问：“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真实？”
　　不真实。
　　这三个子，还不足以形容陆霄的心情。
　　大约是半个月前，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个荒诞的世界起源于一本书，书里有着受命运眷顾的命运之子，也就是所谓的主角，那个叫做顾傲天的傻东西。
　　而他，居然是书里的反派，最后会被主角干掉的那种悲剧人物。
　　按照剧情，他将为了一个叫做“小白花”的女人，跟顾傲天处处针锋相对，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陆霄还知道，顾傲天的未婚妻左染是个炮灰命，下场跟他一样惨。
　　他原本想找她合作，结果第一次见面，就撞破了另一件惊天大秘密：左染是个男人。
　　或许，左染跟他一样，都觉醒了意识，不甘心当一个被随意摆布命运的纸片人。
　　陆霄得出以上猜测后，继续道：“咱们联手，我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这一回，他的语气明显真诚了许多。
　　左染听明白了，前两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虽然一开口也是一副“我可以帮你”的调调，但其实存着利用他的心态。
　　而现在，陆霄大概是看在大家同为穿书者的份上，同样察觉到世界意识这玩意的存在后，向他投出了橄榄枝。
　　“你有什么计划？”左染问。


第004章 一条船上的蚂蚱
　　陆霄一脸高深莫测地回了四个字：“逆天而行。”
　　天，指的便是世界意识。
　　左染赞同地点点头：“仔细说说。”
　　陆霄单手搁在扶手箱上，身体微微前倾，深褐色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左染的脸，越看越觉得计划可行，他嘴角一勾，脸上的笑容愈发邪乎：“按照剧情，你将为了守住这段婚约，屡次针对骁白婳，各种阴谋诡计轮番上阵，次次被打脸，最后声名狼藉，家破人亡。”
　　左染不耐地皱了下眉：“说重点。”
　　陆霄飞快地说：“你去勾.引骁白媜。”
　　左染：“……”馊主意。
　　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见呢，真是白期待了。
　　找个猪队友，还不如单兵作战。
　　左染果断赶人：“你下去。”
　　被嫌弃了的猪队友连忙举手投降，正色道：“那就换个方向，你解除婚约。”
　　左染眼帘微垂：“我试过了，没成功。”
　　别说是解除婚约了，就连纠正性别这件事，都屡屡失败。
　　“那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陆霄意味深长道，“剧情中，顾左两家解除婚约，是因为你成了全民公敌，被全网群嘲。”
　　“……”左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陆霄话锋一转，拐上正轨：“顾秦屹很在乎名声，思想保守，你可以试着做一点出格的事情。”
　　[想做我顾家的孙媳妇，那女孩还不够格。]
　　左染脑中灵光一闪，顾首富确实很在意脸面的问题，他查资料的时候，就看到过相关的一些传闻。
　　传闻顾傲天的父亲顾振哲年轻时候是个风流多情种，先后有过四段“真爱”，都被顾首富给毙了，最后娶了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那四段“真爱”里，有三个是娱乐圈里面的艺人，一个名模，一个小花旦，还有一个影后，导致顾首富对艺人的抵触心理空前高涨！
　　如果
　　“我去当演员。”
　　左染掷地有声。
　　原主后来声名狼藉，家破人亡，他偏要活得好好的，过得更精彩！
　　“好主意啊！”陆霄十分夸张地鼓掌，“女装出道，问鼎影后，指日可待！”
　　旁边的大金毛跟着叫唤了一声：“汪！”
　　左染：“……”
　　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的感觉，莫过于此。
　　因为世界意识的干涉，外人都觉得原主是女性，他顶着这身份去参加试镜男性角色，十有八.九会被刷下来，但是反串的话，他完全没经验。
　　“还有一点，有顾秦屹在，敢签你的公司，恐怕——”陆霄意有所指。
　　左染：“我可以自己开工作室。”原主卡里可用余额将近五个亿，一切进展顺利的话，翻几倍不是什么难事。
　　“我有个提议。”陆霄干脆把话挑明了，“我名下有家娱乐公司，你可以入股，资源任你挑，艺人合同三年一签，五五分成，作为股东，你还可以坐着拿分红。”
　　“好。”左染果断心动了，“先拟合同。”
　　陆霄趁热打铁：“公司正好在筹划一档女团选秀综艺，你要不要报名，我可以送你C位出道！”
　　左染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干脆道：“我忽然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你去倒追顾傲天，拆散男主和女主，把剧情崩坏了，咱们皆大欢喜，立马解放！”
　　陆霄牙根发酸地打了个寒颤，想想那画面，贼鸡儿恶心。
　　基本章程敲定后，两人各回各家。
　　左染刚进门，就接到了《仙劫》剧组打来的电话，还是原着编剧纪小纪，她的声音听上去明显很兴奋，甚至有些语无论次。
　　通话结束后，左染才反应过来：那个失之交臂的角色，男三号临晨仙人，又回到了他手里。
　　纪小纪说，是制片方的意思，对方钦点了他来演，其他角色也基本已经敲定，大约一周后就能正式开拍。
　　左染切到跟左嘉的微信聊天记录，往上翻了下，终于找到了原因：《仙劫》是陆氏传媒旗下出品的IP改编剧。
　　陆霄口中跟大白菜一个价值的娱乐公司，就是陆氏传媒，如今娱乐圈内三巨头之一，主攻电影、网剧、综艺、直播四大板块，旗下签约艺人虽然不多，但每一个知名度都不低，歌王、影后、视帝齐聚一堂，大咖云集。
　　“叮——”
　　刚加上好友的陆霄给他发了条消息过来。
　　——见面礼，可还满意？
　　谢谢。
　　左染心中一暖，刚把消息发送出去，却见聊天框内多了一行字。
　　——女团选秀的事情，真不考虑一下吗？
　　左染：￣へ￣
　　他直接撤回了刚才的内容，坚决果断地回了一个字：不！
　　——你不想一夜爆红吗？综艺选秀是现阶段累积人气最快的途径，我们这档节目全程直播，顾秦屹就算看到了也没法干涉，到时候，你既可以刷人气，又能降低他的好感度，早日达成解除婚约这一成就，何乐而不为？
　　说的头头是道，可惜，左染不吃这一套。
　　纯爷们不女装，死都不！
　　左染发了个鄙夷的表情过去，敲字：除非你去倒追顾傲天，否则免谈！
　　恶心人谁不会啊。
　　陆霄那边顿时安静如鸡。
　　左染果断放下手机，换了套运动服，准备每天的固定训练。
　　原主身高一米七八，体重只有一百二十斤，明显偏瘦，身上却没有什么肌肉，衣服一脱，浑身上下白花花的一片，实在不符合他的审美。
　　增肌，练腹肌，已经被左染列入每日重要安排清单里面。
　　等他从健身房出来，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浑身汗流浃背，他一边擦着汗，一边朝叮铃铃响个不停的手机走去。
　　又是陆霄。
　　十三条未读消息后，对方等得不耐烦了，直接一个电话过来。
　　左染深吸一口气，念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接通电话后，客客气气地喂了一声：“什么事？”
　　“合同拟好了，半小时之前发你微信了，看你一直没回复，是哪里不满意吗？”陆霄那边似乎在忙，一直有翻东西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这效率，未免也太高了一些。
　　左染有些意外，坦然道：“刚才在运动，还没来得及看。”
　　“听出来了，你的声音有点喘。”那边忽然怪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忽然打开了什么脑洞。
　　想起对方曾经在咖啡厅拍桌大笑的场景，左染见怪不怪地嗯了一声：“我待会儿看完了回复你。先就这样，我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