垭抬头，绝望而又决绝表情喊道：“我要见鹿吉将军，请让我见一见鹿吉将军！”
　　士兵耻笑：“你该不会是饿疯了吧？就凭你一个低贱的奴隶，也相见鹿吉将军？做梦！滚回去，给我滚回去！”
　　垭焦急道：“我真的有事求见鹿吉将军，您告诉他，告诉他我叫垭，将军会愿意见我的，他会见我的。”
　　士兵不耐烦道：“我管你是谁，这么晚了，鹿吉将军早睡下了，谁有那个闲工夫见你？何况就你这长相，我告诉你，鹿吉将军才瞧不上！我让你滚回去，你听到没有？再敢往前走半步，信不信我一箭杀了你！”
　　垭：“我——”
　　“你干什么！你还真敢往前走！”突然冲出来的小川阻止了不管不顾的垭，一把拉住垭的手把人往回拖，“跟我走，先跟我回去，走！”
　　垭不愿意，可奈何小川的力气太大了，她根本连挣扎都没有，直接就让小川给拉走了。
　　士兵望着离开的俩人，打着哈欠嘀咕：“什么时候妖族跟灵族搅和到一起了？”
　　事实上，小川是半路看见垭一个人半夜在囚栏里乱跑，怕她遇上什么意外，才一直悄悄跟在后面的。
　　小川很庆幸，自己幸好跟了过来，否则现在面前这个妖族怕是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
　　“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真的死了！”
　　“死了才好，”垭低喊道，“我本来就该死，如果我早点死了，刹迦就不会受伤，族人们也不用挨饿，都怪我，全都是我的错！”
　　小川没遇到过这种场面，垭哭的泪流满面，伤心至极，他想安慰安慰人家，却根本无从下手，只能折腾自己的头发，双手插进发根：“你、你别哭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鹿吉那伙人，都是他们的错，你不过也是……也是受害者而已。”
　　“不，不是的，”垭哽咽道，“是我连累了妖族，刹迦因为救我差点死掉，塔勒奶奶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就是因为我之前得罪了鹿吉，我真的很后悔，我为什么要反抗，他们要做什么，我乖乖听话不就好了，大家不都是那样的吗？为什么大家都做到了，我却做不到？都怪我……”
　　“你在说什么呢！”小川朝垭低吼一声，双手抓紧垭的双肩，脸色难看至极，“谁告诉你都是你的错？你做的很好，你是一个勇士！你知道我有多敬佩你吗？这么多年，我们早已经习惯了被鹿吉欺辱、压榨的日子，就连我的族人们，也早已忘却了自己的身份，骨子里活成了一个真正的奴隶，而你是我们这些人中，第一个敢站起来反抗鹿吉的人，这是多少人连做梦都不敢做的事情，可你却做到了，明明看起来如此柔弱，却又如此刚强，你就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勇敢的人！”
　　垭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灵族如此夸赞，她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连哭泣都忘了。
　　小川一番慷慨激昂，把内心深藏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都说完了，才想起来不好意思，再加上被垭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小川竟然脸都红了，好在他皮肤绿，夜又深，看不大出来。
　　但他自己还是能感觉到脸颊上升起的热度，连忙轻咳一声，微微低下头道：“那什么，要不我……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和族人们落了单，会很危险的。”
　　垭从没想过，居然有人会觉得她是个勇士，还说很敬佩她，第一次得到这么大的认可，而且还是个外族人，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听小川说送她回去，脑子还没绕过弯来，就稀里煳涂答应了。
　　“那……谢谢你。”
　　小川一偏头：“不、不客气。”
　　俩人一前一后往妖族的领域走去，小川很体贴地与垭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俩人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这么安静的往前走着。
　　一切都变得平静了下来，不管是夜晚，还是小川，亦或是垭。
　　直到碰见来找垭的妖族人。
　　“垭，垭！你怎么样？没事吧？”
　　垭看着来找自己的族人，摇了摇头：“我、我没事，对不起。”
　　“不，垭，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才对，刚才……刚才是我们说错话了，对不起。”
　　垭惊讶地望着自己的族人，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跟自己道起歉来。
　　只是没等垭弄清楚，族人们看见了垭后面跟着的小川，以为小川是见垭落了单，要对垭做什么，几人连忙站在垭的面前，将垭护在身后，瞪着小川厉声道：”灵族来我们这做什么？还是你想对垭做什么？不管你想怎样，我劝你不想挨揍的话，就赶紧离开！”
　　小川刚要开口，垭已经出声替他辩驳道：“不是的，你们误会了，他没有要伤害我，他其实是在保护我，怕我出事，所以送我回来的。”
　　小川一抬下颚：“你们是怎么回事？大半夜让人家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外，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说着，嘀咕道：“一群大老爷们，让一个小姑娘去求鹿吉救你们，你们妖族真够可以啊！这会儿居然还有脸在教训我？哼！真没用！”
　　“你说什么呢！”男妖族怒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小川讥笑道，“有本事你打我试试啊！”
　　灵族健硕，妖族纤细，即便是男性妖族也一样，所以一个成年的妖族男性是绝不敢轻易挑战一个成年的灵族男性，然而但凡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对方这样的挑衅。
　　这会儿小川这么说，那男性妖族便招唿一起来找垭的同伴们道：“他就一个人，咱们一起上，今日一定好好好教训教训他！”
　　小川瞪眼：“来啊！怕你们啊！”他刚好一肚子怨气还没撒干净，打一架正好散散火。
　　只是小川最终并没能如愿，因为刹迦及时出现了。
　　“都住手！”一声低呵，伴随着一阵咳嗽声，刹迦被两人搀扶着出了草棚。
　　“刹迦！”垭看到刹迦醒了，连忙跑上前，哑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刹迦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你，垭，你刚才去哪儿了？”
　　垭张了张嘴：“我……我……”
　　“她跑去找鹿吉去了，”小川替她做了回答，“我估计她是想用自己这条命，换回你们明日的食物，如果不是士兵不让她出去，她这会儿恐怕已经死了。”
　　刹迦：“垭，他说的是真的吗？”
　　垭流着泪低声道：“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刹迦也不会受伤，大家也……”
　　“垭！”没等垭说完，刹迦便厉声打断了她，“这不是你的错，反倒是你唤醒了我的尊严，让我明白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奴隶，没人天生就是奴隶，垭，我该谢谢你才对，知道吗？谢谢你，垭！”
　　垭看着刹迦，眼泪刷刷往下落，整个人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小川听了这番话，轻哼一声：“总算还有个明白人。”
　　刹迦抬头看向小川，小川正打算要离开，刹迦出声叫住了他。
　　“小川？”
　　小川有些意外地回头：“你认识我？”
　　虽说他们同在囚栏，但一个身为灵族，一个身为妖族，这么多年两族人基本上完全零交流，大家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你不招惹我、我也不招惹你。
　　所以这会儿被刹迦叫了名，小川自然感觉惊讶万分。
　　刹迦摇头：“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我听说过你。”
　　小川好奇：“你从哪儿听说的？”
　　这个问题，刹迦自然不会回答，她抿了下唇，对小川道：“我能够跟你谈谈？”
　　小川：“谈谈？谈什么？”
　　刹迦沉声道：“谈谈那日，那个叫幽九魈的人类说的话。”
　　“……”小川沉默片刻，抬头深深看着刹迦，微微点了下头。
　　刹迦和小川的谈话，没有让其他人在旁，只有一个垭，负责照顾刹迦。
　　小川是直性子，当即朝刹迦问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刹迦抬头问他：“还记得那日幽九魈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当然，”小川低声将幽九魈那日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想活命，只有离开这里。”
　　“是，其实我们都明白，他说的没错，再这样下去，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都没有必要再活下去，因为活下去的不是灵族，也不是妖族，只有奴隶！”
　　刹迦意外地看着小川，她以为灵族都是些一根筋，没想到，竟然有人和她想法一致。
　　“没错，”刹迦当即道，“再这样下去，很快这世上就只剩下两种人，人族，和奴隶，什么妖族、什么灵族，我们就像他们圈养的牲畜一样，丧失自我、丧失尊严、丧失灵魂。”
　　小川脸色青白，咬了咬牙，拳头紧握。
　　刹迦看他双眼直冒火，抿了一下唇道：“小川，你愿意跟我们妖族结盟吗？”


第150章 集体反抗
　　小川吃惊的望着刹迦：“结、结盟？”
　　刹迦点头：“对，结盟，我们不能永远依赖别人，想要什么，就应该自己去争取，不是吗？既然大家都有共同的目标，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联盟呢？大家一起齐心协力离开这里，不好吗？”
　　小川垂下头，沉思片刻道：“你说的对，我愿意跟你们结盟，但我的其他族人我并不敢保证，我得回去问问他们。”
　　刹迦：“我明白，除了你的族人，我们还得求一个人。”
　　小川：“你是说……那个叫幽九魈的人族？”
　　刹迦点了点头。
　　小川蹙眉：“你真的相信他说的话？”
　　刹迦抿唇：“我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我自己，但是我知道，如果没有他，我们就无法成功，我不是在给他机会，我其实是在给我自己一个机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川沉沉点了点头：“我明白。”
　　刹迦看了看小川：“好了，今晚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时间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小川想了想：“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那个幽九魈？”
　　刹迦道：“我等你这边的答复。”
　　小川点头：“好，我明天……不，我明碗之前就给你答复。”
　　刹迦：“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川和刹迦道别，回到灵族，这一夜，他一夜未眠。
　　大河准时悠悠醒来，揉了揉眼发现靠坐在一旁的小川，立马坐起身，道：“小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你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大河这话刚说完，不少人都跟着坐了起来，一个个都朝小川看了过来。
　　小川看了看大河，又看了眼族人们，抿道：“我昨晚救了一个人。”
　　大河惊讶道：“救人？你救了谁？”
　　小川道：“妖族的垭，就是宁死不从鹿吉的那个姑娘，她因为愧疚，想用自己的命为族人们换取粮食，幸好我偶然遇到，在她去见鹿吉之前拦下了她。”
　　大家都吃了一惊，大河也感叹道：“她太厉害了，她明明那么弱小，她难道不害怕吗？”
　　小川想了想：“或许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的时候，那么所有的恐惧都变得不再害怕了吧。”
　　大河沉思片刻，抬头对小川道：“或许你说的对，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所以当她连死都不怕了，自然也不会害怕鹿吉。”
　　小川问大河：“你说，那些士兵们，他们怕死吗？”
　　大河不明白小川为何这么问，他看了看大家，挠了挠头说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答案：“怕吧，他们当然怕死。”
　　“我也觉得，”小川喃喃一声，眼神一寒道，“可我不怕。”
　　大河和众人一愣，瞪眼望着小川：“小川，你……”
　　小川咬牙低声道：“与其这样活着，我宁愿一死！所以——我想跟妖族结盟。”
　　“结盟？”有人忍不住问，“小川，你该不会是要——造反吧？”
　　“造反？造谁的反？”小川嗤笑道，“鹿吉是他们的将军，不是我们的主人，我们凭什么要为他卖命？凭什么要让自己的生死一辈子掌握在别人手中！？我，小川，不想再当奴隶！不想再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小川一拳头砸在地面上，将地面直接砸出一个洞，可见他的决心、他的愤怒。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有人应和：“我也不想当奴隶……”
　　“我也不想。”
　　“我也不想！”
　　少年们被小川唤醒了心中的热血，一道道声音此起彼伏，小川看着他们，眼圈泛红。
　　可就在这时，有人泼了他们冷水。
　　“你们是不会成功的，人族太狡猾了，”那是一个年级比他们都大的灵族，他看着小川道，“小川，你难道忘了你阿爹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小川脸一僵：“我当然知道，就是因为我们曾经失败过，所以大家对人族才会越来越恐惧，如今人家都要把我们活活饿死了，我们却还是不敢反抗，与其这样死去，倒不如痛快一回！”
　　“小川，他们不会真的饿死我们的，”年长的灵族道，“他们需要我们帮他们干活……”
　　“我们不是奴隶！更不是牲口！”小川捏着拳头低吼道，“为什么我们要帮他们干活？凭什么？！”
　　“小川，”年长的灵族苦口婆心道，“能保命比什么都重要，你难道想让大家全部陪你一起死吗？”
　　小川：“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输？我阿爹做不到的事情，就认定我一定也做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