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程尧才慢半拍地发现，他这位好友俯视他人时眼神会如此冰冷，透着一股无生机。
　　死水一潭。
　　“你还是在因为那本日记本的事情怪我。”程尧垂首，丧气十足地妥协。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过来干什么，只要不再面对父亲母亲的责备就好，那群私生子的争夺也在这场商战的失败中失去意义。
　　齐阳耸耸肩，无可奈何道：“所以你过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的？”
　　程尧动动手指，想要摔些什么东西。看来他高估自己了，终究他仍是受不了眼前这个自己从未放到眼中的人居然这样爬到他的头上，尤其还用那种怜悯可惜的眼神看着他。
　　“你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如愿？”程尧站起身，“永远都不可能。”
　　顾渝晓现在看不上他又如何？齐阳不是照样没有机会。
　　齐阳承认自己的确被程尧找到了雷区，此刻更连虚假的笑容都维持不住，可这不行，他还没有摧毁这个程家大少爷的意志。
　　“你已经失去了一切。”齐阳打了个哈欠，将漠视的姿态摆足，“或许以后再有人见到你都会直接把以前你风光的光景给忘掉吧。”
　　程尧不在意别人的敌视，相对于他人的厌恶，别人对他的毫不在意才是最令他难以忍受的。
　　“人家会问，程尧是谁啊？”齐阳笑着自问自答，“哦，好像是个可怜虫，记不清了。”
　　做足了高傲的姿态，凝视着。
　　“好了，你回去吧。”齐阳盯着程尧握紧的拳头，“好好和你可爱的小兔子说说话，说不定他还能告诉点你不知道的事情。”
　　程尧的表情出现裂痕：“陈思宇？”
　　“大概是吧。”齐阳转身，“像你这样毫无威胁的人，我过来可真是在浪费时间。”
　　看得出来，程尧的精神状况越来越不稳定，大概是药剂在发挥着作用，都不需要再继续使用，如今的种种事情已经会将这个经不住波澜的大少爷给折磨成疯子。
　　“我不信这是你一个人做到的。”程尧站起身，“你背后还有什么人？”
　　齐阳对这问题选择无视。
　　他可没时间陪这样一个无价值的人闲聊。
　　这种问题只能刺激到和程尧一样自负的人，很可惜他碰巧不是。他背后除去合作伙伴裴先生以外，不得不承认还有着简家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净，齐阳离开后眸色渐渐沉下来，简遇回……才是他现在真正的目标。
　　明明是一只恶犬，却非得将自己伪装成幼猫。
　　嘁，有够恶心。
　　自然，这是齐阳加了滤镜后的偏见，至少他心心念念的顾渝晓便很吃这一套。
　　眼前的男朋友敛着眉眼，目光落到书桌上的课本上，经过夕下的阳光照射处处透着独有的柔软，十指修长且具有精雕细琢般的美感。
　　顾渝晓翻了页书完全惯性使然，压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走吗？”
　　虽然顾渝晓不忍心打破这美好景象，但架不住简遇回太自觉，在两人于书店坐了十分钟后主动提出离开。
　　“你变化好大。”顾渝晓说出实话，“感觉你开始不是这样的。”时间太久，都快要忘记刚见面时的场景。
　　简遇回回以轻笑。
　　“至少你之前不会这样笑。”顾渝晓精神一震，继而小声碎碎念，“虽然很好看就是了。”
　　“齐阳要回来？”
　　简遇回冷不丁提起这事，顾渝晓一猜就知道是谭早西的作为，不过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嗯，听说是他。”就不是齐阳回来，另两个人那更不是好事。
　　顾渝晓的勉强不加掩饰，“我都想按照黄成的建议，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不要回来了。”
　　当然，按照黄成原有的说辞明显过分，顾渝晓的转述平和不少，这也让人很容易产生‘渝晓是不是对齐阳并没有那么讨厌的错觉’，其实仅仅是出于在男朋友面前维护形象的教养。
　　“嗯。”简遇回拿起顾渝晓的手玩弄着指节，“他不会回来的。”
　　顾渝晓：有阴郁大反派的味儿了。
　　“违法乱纪的事情做不得。”顾渝晓用那被当成玩具的手将简遇回的手反扣住，“我是感觉要是基本没牵扯了，就单纯无视就好。”
　　和那些人牵扯除了浪费时间外，他也得不到半点优越感。
　　就连之前那么反感的陈思宇，也不过是因为天天在他勉强搞的心烦而已，一旦见不到，顾渝晓都能直接当成没存在过这个人。
　　“我不会做什么的。”简遇回缓缓说话时总会让人感觉怪怪的。
　　“那就好。”顾渝晓选择相信，然后如同无意般提起，“今天谭早西给我看了张照片，你猜猜里面是什么内容？”
　　“知道。”简遇回低头，压根就不需要猜测。
　　“那个女孩子是之前跟你告白过的那个？”顾渝晓说完都想把自己的嘴给缝上，这是什么品种的明知故问。
　　简遇回回复是，然后便全心全意观察着顾渝晓的神色。
　　顾渝晓多年高岭之花的外号可不是被白叫的，在表情管理这一块没的说，虽然正在心里埋怨自己说无聊的话，但面上兴致不减甚至客观评价：“很可爱。”
　　然后便感觉那只和男朋友相握的手一紧。
　　顾渝晓没放心上，“其实你应该是很受欢迎的类型吧？给我讲讲有多少人追求过你怎么样？”
　　这话有够生硬的，顾渝晓在心中抹脸，但说都已经说了，也不能将说出的话给吞回去，“是不是很多这样好看的……”
　　“没有。”
　　顾渝晓：“……？”
　　“没有好看的。”简遇回将自己的话进行完成补充，周身萦绕着一种受欺负的委屈感。
　　要说那么绝对的没有，顾渝晓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就按照常理来说敢追简遇回的人那肯定是有点过人之处，就这才会有自信匹配这么优秀的人。
　　“好吧。”
　　顾渝晓说话时就差把我不信摆在脸上。
　　“追小鱼的人也有很多吧？”简遇回问。
　　“没有很多。”顾渝晓回想一圈记忆，毕竟之前有个拦路虎在前，“少的可怜。”
　　不过长得好看的还是有那么一个两个。
　　顾渝晓忍不住陷入了回想，照这么下来比程尧好看的还真不少，当初绝对是被鬼捂了眼睛。
　　“不许想。”
　　简遇回捏捏小男朋友的指尖。


第58章 产生阴影
　　“那就不想。”顾渝晓眯着一双花瓣样的桃花眼笑。
　　顾渝晓没将手抽离, 拉着人朝外走，“我听见你这么说居然有一点点高兴。”
　　夕阳西下，靠西边的一片天空如同黄色染料打翻在蓝色画布, 远处的建筑和树木成为黑色剪影。
　　“我好像多少能理解一点你在想什么了。”
　　顾渝晓自言自语般嘀咕, 瑰红色的唇瓣扬起骄傲的弧度，下颚微抬。
　　“什么？”
　　简遇回垂下眼睫, 遮住部分沉潭般的黑眸。
　　顾渝晓最喜欢的便是简遇回沉着声音说话，每当这时酥麻的痒意从耳根处蔓延。
　　“我知道为什么谭早西会给我看那张离谱的照片了。”
　　顾渝晓轻声说道。
　　“是不是在放学的时候你去找我了，可我和你说错教室，所以你没找到我，但是碰到了那个和你告白过的女生对不对？”
　　“怎么？”简遇回并未打算在这事纠结，毕竟是个和他的小鱼没关系的无聊事。
　　顾渝晓肤色很白, 在夕阳的加持下呈现暖白色调, 将那面无表情惯有的疏离给剥离，呈现出最柔软的内里。
　　很容易让人想起蔷薇。
　　“你觉得我不在意你。”顾渝晓站定，为了和简遇回面对面便将被握着的手抽离。
　　“对不对？”
　　这话没有质疑, 而是发现小秘密寻求肯定。
　　“抱歉……”
　　“离谱。”顾渝晓叹气, 眼前人表现得可怜巴巴, 他都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我肯定是在意你的啊。”
　　换个场景, 顾渝晓是绝对说不出如此打直球的言辞，害羞还是有的，只是他家男朋友实在拧巴, 又长了张那么符合他审美的脸，哄一下还是必要的。
　　“我知道。”简遇回动了动左手, 刚才顾渝晓的一只手还被他握着, “我真的知道。”
　　顾渝晓：“……”
　　可你真实表现出来的完全就是不信的样子。
　　“有没有想过去看看心理医生？”
　　当然, 陆医生那么不靠谱的还是算了。
　　顾渝晓这话完全从关切的角度出发，说得真情实意，儿时阴影是很容易导致心理问题的，通过专业系统开导应该有拽回来的可能。
　　“没用。”简遇回沉默半晌，从喉咙中最终压出来这简短的两个字，透出极深的疲惫和无可奈何。
　　顾渝晓抓住简遇回的手，然后慢慢地蹭过去，纯粹地依恋：“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不会突然离开你之类的。”
　　他此刻对那种十分溺爱孩子的家长感同身受，谁会去愿意逼迫自己如此在意的人，至少顾渝晓不行。
　　“你知道自己不能信任我的原因。”顾渝晓进行合理猜测。
　　“嗯。”简遇回乖乖点头，“你想知道，我就说。”
　　“感觉好像不太水到渠成。”顾渝晓不太喜欢在一段关系内存在逼迫的现象，“你要不直接告诉我你喜欢我怎么对你。”
　　有种直接向任课老师要答案的即视感。
　　“……多依恋我一点。”这话存在隐藏，简遇回想要的不止于此，绝不是‘一点’便能够囊括的，他所渴望期盼得到的是全部，让小鱼满心满意只有他一个人，琥珀浅棕色的眼睛中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可，不行，更无法达成。
　　“就这样？”顾渝晓语气十分不可思议。
　　“就这样。”简遇回线条变得柔软起来。
　　——顾渝晓感觉自己应该懂了，在和简遇回进行完每天必要的补习之后便准备打开和好友黄成的对话框。
　　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尤其是这一刻，他率先接到的是来自陆医生的消息。
　　陆医生：顾少爷，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和你有相似病情的男孩给你写了一封信。
　　顾渝晓一下就被抓住了注意力。
　　当即回复道：谢谢，他怎么说的，能让我看看吗？
　　其实还有疑惑，毕竟他当时已经给过联系方式，明明这个‘中二病’是可以直接同他联系的却仍经过陆医生联系。
　　陆医生动很快地将精心打磨才准备好的信发过去，顺便对这个做法进行了合理解释。
　　陆医生：因为他的病情比较严重，然后身份又有一些特殊，神神秘秘地总是很害怕被人给利用。
　　这点还希望你能够理解。
　　顾渝晓自然能理解，就是他也不会随便的把自己的事情告诉陌生人，因此有这样一封来信他就已经很庆幸了。
　　不爱喝水的小鱼：好的，谢谢，我会努力不刺激到他的。
　　不能把他表述的太特殊，不然会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把这位素未谋面的少年当作真实‘中二病’就很贴合了。
　　经过一段简单的虚假寒暄后，顾渝晓果断打开了那封电子文档信。
　　话语简短精炼，而且处处透露着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不像传统中二病能写出的。
　　说实话，顾渝晓之前做好的心理准备，比较偏向于这就是个看多了异世界穿越题材故事的少年，但眼下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少年十分谨慎，字里行间只说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对于原世界的信息只字未提。
　　幸运的是，倾向于友好，并无攻击性。
　　若要齐阳知晓顾渝晓心中所想，一定会感慨一句没有浪费自己的时间。
　　刚开始，一想到是要给心心念念的渝晓写信，齐阳立刻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页，里面的痴迷都要从白色幕布中溢出来。
　　发给‘中间商’陆医生过目，改了一次又一次，不断缩减篇幅和进行加工，明明早就打好的字硬生生等到今天才发过来。
　　顾渝晓还在研究这封信，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封信背后的少年暂时还有抵触，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接触才能得到更确切的内容。
　　他不相信什么特殊。
　　与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穿书人士比起来，顾渝晓更愿意相信有和他同样经历的存在。
　　事实上这就是顾渝晓想得太多，齐阳自从收到陆医生的通知后在办公室疯狂踱步，面无表情的焦灼。
　　助理见的多了，此刻也只是停在不远处报告着工作。
　　“渝晓看到之后是什么反应？”
　　助理一愣，随即退出办公室，眼下公司真正的掌权者没心情听他汇报。
　　“你不知道？”齐阳听到陆医生的答复后狠狠皱眉，“你不问吗？”
　　陆医生对这位读作合作伙伴，实则单方面胁迫的小少爷是真的无语，以至于一时间都说不出反驳的话。
　　“真没用。”齐阳挂断电话，将手机顺手扔到一旁的沙发上。
　　齐阳站到落地窗前，目光无焦距的落到最底下的车流。
　　他或许应该更有耐心一点。
　　刚才那个助理进来说了什么？似乎是那只蠢兔子又过来了。
　　现在可不能再有牵扯，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穿越的人，而且渝晓对他很感兴趣。
　　不过，还得去进行不愉快的收尾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