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一边说着一边用小手在狗蛋儿身上拍了拍,狗蛋儿一张小脸上挂着眼泪,看起来委屈的不行,但还是很听话的止住了哭声。
“奇怪了,他怎么这么听你的话?”柳临溪好奇道。
十方看了柳临溪一眼,开口道:“爹爹不许再惹他哭了,男孩子不能一直哭,不然长不高的。”
柳临溪闻言不由失笑,心想狗蛋儿这男孩子自出生到现在,就没有哪一天不哭个十回八回的。倒是小丫头听话的很,每天吃饱了就睡觉,醒了也不哭不闹,就算旁边的狗蛋儿哭得撕心裂肺,她也决计不为所动。
自从那日众人发现十方会哄孩子之后,十方就成了狗蛋儿的专属,只要他一哭,十方听着声就会跑来哄他。说来也奇怪,他每次不管哭得多凶,只要十方一哄,必定立马就好。
反倒是柳临溪这个当爹的,每次看到孩子都惹得人家不高兴,最后索性只跑去跟小丫头玩儿,不敢再去招惹狗蛋儿了。
西北战事今日没有什么变动,大周自莒国派了军队过去之后,便一直没有动静。李堰在给柳临溪的信里说,自己和莒国的威龙将军邢虎商议过,他们打算摸清大周的动向和部署,在不久后组织一次大规模的出击,将大周一举击垮。
柳临溪看完信颇为高兴,若是这次进攻顺利,西北之战将彻底平息。
大周受此重创,在将来的几十年里,恐怕都不会再有勇气对大宴开战。
“看着这么高兴,是不是仗要打完了?”褚云枫问道。
柳临溪收起信道:“快了。”
褚云枫道:“这次一切平息之后,我就不跟你回京城了。”
柳临溪闻言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和褚云枫差不多该分开了。
当初褚云枫进宫是为了替他解毒,如今他身上的毒已经祛除干净,两个孩子也已经生下来了,褚云枫自然没有再回去的必要。
“你有没有想过去宫里做太医?”柳临溪问道。
“我这性子待不住,况且……”褚云枫笑了笑,欲言又止。
柳临溪问道:“你不止是不回京城了,是不是连大宴也不打算回去了?”
“小皇子接下来要留在枯骨庄调养,我留在这里照顾他,也算是替你和陛下办事。”褚云枫道。
“哦?”柳临溪挑了挑眉道:“看来你和这少庄主将来少不得继续打交道啊。”
褚云枫道:“说到他,我倒有一事想要请柳将军帮忙。”
“什么?”柳临溪问道。
“柳将军之前在西北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应该武艺高强的很吧?”褚云枫道:“我自幼便学习医术,未曾习过武,想请将军教我几招防身之术。”
柳临溪不解道:“你使毒使得那么好,比什么武艺都管用,不需要练什么防身之术。”
“柳将军有所不知,我这毒虽然使得好,但总有人比我使得更好。”褚云枫道。
“你这……难不成是为了防着少庄主?”柳临溪问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褚云枫道:“这少庄主使毒本就比我略胜一筹,还是个练家子,我若不学点防身的手艺,就怕到时候他欺负我。”
柳临溪闻言有些怀疑地看着褚云枫道:“你们俩到底是谁欺负谁?”
“自然我是挨欺负的那一个。”褚云枫道:“他凶巴巴那副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
柳临溪闻言不由失笑,但既然褚云枫提了让自己教他,柳临溪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反正他如今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再加上在庄子里闲着也无事,除了逗逗孩子也确实无聊的很。
自那日起,褚云枫没事儿便跟着柳临溪舞刀弄枪的。柳临溪自打到了这里之后,很少有与人动手的机会,他也怕自己从原主身上承袭来的一身好功夫都退化了,便也想着借此机会再练一练,全当技多不压身。
褚云枫跟着柳临溪学工夫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少庄主颜絮的耳朵里。
颜絮得空的时候,在远处看过几次,十分不以为然。
倒是柳临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那日在褚云枫完整的打完了一套拳之后,他大加赞赏,开口怂恿道:“你这招式已经非常纯属了,该找人练一练才行,不然学了都没法融会贯通。”
“这庄子里除了你还有谁能和我喂招?”褚云枫道。
“少庄主啊,你不是说他是练家子吗?”柳临溪道。
褚云枫闻言缩了缩脖子,已经脑补出了自己偷袭不成反被擒的画面。有时候他也不太能搞得懂颜絮的心思,明明对方对他是有意的,可每次见了面又都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褚云枫倒也不计较颜絮的态度,哪怕被对方冷嘲热讽,其实他也不如何放在心上。但自从那日知道颜絮会功夫以后,再想起颜絮那日说的话,他总忍不住有些犯怵,生怕颜絮对他用强。
尤其他摸不准颜絮的脾性,只怕颜絮心血来潮会把他给折腾死。
“这话可千万别传到他的耳朵里,不然他若是来挑衅,我必死无疑。”褚云枫道。
“我看他功夫并不好,你练了这么多天,说不定已经超越他了。”柳临溪忽悠道。
“你能看出他功夫好不好?”褚云枫问道。
“这有什么难的?”柳临溪道:“等你再练些日子,你肯定也能看出来。”
“你怎么断定?”褚云枫问道。
“你看一个人走路时的姿势就能分辨出来。”柳临溪道:“还有,武功高强之人,肉都结实,你看少庄主那副身板,个字比你矮了半个头吧?细胳膊细腿,扮起女子都惟妙惟肖,一看就是工夫没如何练到家。”
褚云枫医术虽然精湛,但对于武功一道却全然不懂,不然此前也不会误以为颜絮不会功夫。如今他听柳临溪这么一说,顿时有些豁然开朗。
颜絮的胳膊腿甚至是身上的肉,他可都是实打实的摸/过,确实很柔软,一点也不结实。柳临溪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让褚云枫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你这胳膊也不如何硬。”褚云枫道。
“我那是太久没练了,再加上有孕的时候,身子虚。”柳临溪道。
褚云枫听了这话觉得十分在理,竟真的鼓足了勇气,要去找颜絮练一练。
柳临溪昧着良心干完这件事儿,便等着看热闹。他此前一直觉得褚云枫是个很聪明的人,又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万万想不到自己胡编乱造的言语,竟能说动了褚云枫。
如今想来,人家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倒也挺贴切。至少褚云枫自从来了这枯骨庄之后,整个人都变傻了好多,而且待得时间越久就傻得越厉害。
褚云枫找了个由头,拿着此前颜絮扮做三小姐时,在莒国给他的银针,想要借着还回去的机会,探探颜絮的实力。没想到他到了颜絮的院子之后,还没走几步呢,脚下一紧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随后他便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竟被暗索缚住双脚直接吊在了树上。
褚云枫大吃一惊,想要挣扎,却发觉越是挣扎那暗索便越紧,勒得他脚腕都有些发麻。
想也不用想,这机关肯定是颜絮专门为他设的。
褚云枫开口想喊救命,转念一想以颜絮的性子,不会轻易放他下来的,索性也不挣扎了。
于是,褚云枫便安安稳稳地在空中吊了大半个时辰。屋内,颜絮隔着窗缝一直看着被倒吊在树上的褚云枫,见他气定神闲的毫不慌张,在那里荡荡悠悠地甚至还挺惬意。
大半个时辰,褚云枫一直都知道他就在屋里看着,但死活不开口求饶。
最后还是颜絮沉不住气,主动开门出去了。
“少庄主,原来你在啊?”褚云枫头朝下还不忘朝颜絮拱了拱手。
颜絮走过去伸手拉开绳子,褚云枫一头栽到地上,险些扭了脖子。
“我听说这你日你勤学苦练,如今想必是大有成效了,可是想找我切磋?”颜絮问道。
褚云枫被他吊了这么一顿,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早已消失殆尽,忙从怀里取出银针道:“少庄主误会了,我同柳将军习武,是想着将来行走江湖能有个防身之术。今日前来是特意想将这银针还给少庄主。”
颜絮一看那针包,当即面色一沉,问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来,褚先生若是无处安放,丢了便是。”
褚云枫一怔,一时没太明白好端端地怎么又惹人不高兴了。颜絮压根也不打算和他废话,转身便回了房,还顺手摔上了房门。褚云枫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捧着那银针又回去。
走到半路,褚云枫才有些回过神来。他打开那针包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便见那上头用丝线绣了两朵并蒂的莲花。看着那绣工并不如何精致,但丝线的痕迹很新,像是刚绣上去不久的样子。
这银针对于大夫来说,乃是贴身必带的东西,而且通常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褚云枫还记得他第一副银针便是父亲赠予的,此后许多年里,他都视若珍宝。
颜絮那日看似随手给了他那副银针,当时褚云枫并未多想,如今回过神来却觉得自己着实过于木讷了。他本就有银针,大小粗细都备的足足的,颜絮怎么会不知道呢?
既然颜絮知道,那日为何要将自己的银针留给他?褚云枫伸手摸了摸那绣工极差的并蒂莲花,心里觉得十分熨帖,心道难怪自己方才说要还回去的时候,颜絮会那般恼怒。
那日褚云枫回去的时候,神情颇为复杂。柳临溪还以为他是吃了亏,但见他一会儿似笑非笑,一会儿唉声叹气,倒不像是吃了亏的样子。
直到入夜后,褚云枫有些忍不住了,主动朝柳临溪问道:“柳将军,你同陛下在一起之后,可有互送过什么信物?”
柳临溪一听这话,一点笑意地从怀中取出那枚龙符,开口道:“这是陛下送我的信物。”
褚云枫拿过来看了看,又问:“那你送了陛下什么?”
柳临溪道:“今年上元节,我在路边买了一支木簪送给了陛下。”
褚云枫皱眉道:“陛下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只送了他一支木簪?”
“陛下可是大宴之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便是送他一根树枝,他也不会嫌弃。”柳临溪道。
褚云枫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当晚他在自己的药箱里翻了好几遍,到底也没找出什么趁手的东西来,只觉得十分苦恼。
褚云枫这个苦恼一直持续了好几日。
因为一直想不到如何回应颜絮的心意,所以他一连几日都没敢去见对方的面。
这日李堰的信又到了,柳临溪拆开一看,李堰在信中说,三日后便会带着主力朝大周出击。他打算一举将大周击溃,再乘胜追击,言语间已经将这次的行动当成了最后的决战。
柳临溪看了信之后既高兴,又莫名有些忐忑。
总觉得李堰此举有些过于着急,既抛弃了大宴原有的优势,又冒了极大的风险。
而且大周从前一直不肯轻易服输,在西北打了这么多年,没讨到半点好处,都还坚持不退。如今却在莒国到了西北之后,便迟迟没有动静,有些过于反常了。若他们真的碍于莒国的加入,想彻底放弃,该当主动投降才是,而不是按兵不动。
但李堰的行动,并非他一人决定,卫鞅、于行之和邢虎都在西北,李堰不可能不和他们商量,若真有什么问题,他们这么多人不至于都没有察觉。念及此,柳临溪又觉得自己或许是想多了。
最后再三斟酌,柳临溪还是给李堰回了一封信。
他在信中将自己的担心都朝李堰说了,要他务必谨慎行事,不可冒进。
但他没想到的是,西北军提前一天开始了行动。
在柳临溪的信到达西北军大营的时候,李堰和邢虎已经带人出发了。
倒是于行之因为染了风寒,留守在了大营。
当晚,夜深之后,空荡荡的西北军大营突然烟雾四起。
留守的士兵很快便被烟雾迷晕了,而其他伤兵毫无反抗之力,很多人在熟睡中甚至都没有发觉异样。于行之较为敏锐,觉察到动静之后取了短刀和袖箭躲在暗处,最后却还是被潜行的黑衣人捉了去。
李堰临走之前倒也留了心,他派了两队人守着粮草,防止出现变故。但他万万想不到,大周会派人去袭击空荡荡的大营,更想不到于行之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于行之意识到被俘虏之后,下意识便想自尽,但对方早料到了他有此举,拿布巾塞住了他的嘴巴防止他咬舌自尽,然后直接挑断了他的脚筋,杜绝了他逃跑的可能。
为首的黑衣人扯下面巾,一脸狞笑地看着于行之。
于行之一眼便认出,此人是大周的先锋将军,曾经无数次和自己交过手。
但打败他次数最多的人,是柳临溪。
“正月开战的时候,我便一直等着柳临溪能来跟我打一场,没想到一直等到大周都要投降了,他也没出现过。”对方蹲在地上,看着面带戾气的于行之道:“这仗我们终究是打不赢了,战事过后我自会以死谢罪,但临死之前,我必须与他再打一场。”
于行之嘴里被塞着东西,只能怒目瞪着他。
那人又道:“你们的皇帝我是绑不到了,只能绑你了,但愿传闻中你们的交情是真的,若七日后柳临溪不来见我,我便将你的尸体割成碎块,一块一块的让人送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