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乘风隐约感觉自己心绪有变,不似日前那般坚定,可这着实不如常理,他慌乱不明。
……更遑论他寿数将近,这般……
谢沉云又叫了他几声,满腔情意让他无法忽视。
他侧转身,避开他的目光。
只淡声道:“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被锁了十二次,我修了十二次,一直修一直锁,心累,改成了现在那个样……
所以昨天没有更新,望小天使们见谅。
第92章 同往
许乘风嘴上说着,脚下迈步,又因为谢沉云几句话,使得思绪更乱,分辨不清,更是理不出头绪,不禁脚下加快了些,再次与之拉开了一些距离。
这涧中毒雾瘴气不消,反倒愈重,多亏二人修为不俗,在其间行走,方才不被这些外物侵扰。
许乘风脚下的灵焰还然着,因此时不用对敌,身上的消了去,每走一步,淡淡蓝光在地面一处铺开,衬着那一身雪衣仙姿,在这暗夜之中是唯一的一点,仿若世间最后一抹光辉。
谢沉云因魔脉之顾,灵焰是黑色的,他看着前方师尊的背影,忽然掐了一个指诀。
有十数只手掌大小的火色灵鸟,煽动翅膀带出一片尾羽,从谢沉云掐诀之处飞出,洒落一方萤火,绕在许乘风上方处。
许乘风抬首,见灵鸟盘横,如星光坠落,将他身前路照亮。
想也知道是谢沉云所为,他收回目光,心间些许散乱,却没有回头。
“师尊。”谢沉云在后方叫他。
许乘风袖下的指尖微缩,亦是不曾回首。
“师尊!”第二声。
……许乘风想了想,一会后,终是转过身。
谢沉云见他侧身,隔着一方夜色与他对望,心里升起了一束光,慢慢将眼前黑暗驱散。
“师尊,你等等我。”他说着,紧跑两步过来,眼角眉梢带笑:“你走的太快,弟子跟不上。”
许乘风知他故意,堂堂鬼王会跟不上?
“你走快些。”他淡道,就要转身。
谢沉云一下拉起他的手,关切道:“师尊,让我看看你掌心伤口。”
突然之间肌肤相触,心间的莫名慌乱还不曾平复,又让许乘风好不容易暂时压下的一些画面又重新冒出。
想不到他在失忆之时,竟然那般……
许乘风越想越不清,他抽回手,攥起:“没事。”
谢沉云再次拉起:“师尊哪里疼,从来都忍着,以后都说与弟子,我好代替师尊。”他拿出药瓶,给许乘风上药,而后从自己的内衫上撕下一条,给师尊仔细包好。
听他如此说,许乘风不由记起一句话。
‘凉也没关系,我疼你……你便热了。’
他心头微颤,仿佛被烫到一般,一下子收回手,掩饰着蹙眉:“走吧。”
谢沉云看着他的眉眼,一刻不离,道:“我们去哪?现在要回宗门吗?”
许乘风道:“嗯。”
他召出千云,青光华盛间正要御剑。
谢沉云阻他道:“师尊,弟子用浮生带你。”
……带他不就要与谢沉云同乘一把剑。
许乘风干脆拒绝,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御起千云瞬间远去,谢沉云见此,立刻随后跟上。
暗夜的生死涧中两道遁光闪过,忽而前方那道竟然剑身一歪,突而往林中隐落。
许乘风刚御起仙剑不到半刻,便觉喉间一阵腥甜涌现,他一时压制不住,使得御剑不稳,往地面栽去。
为防后方谢沉云发现他不妥之处,在快要跌落之时,他堪堪维持,方未摔到。
一落地,仙剑自动回到他的罗天戒中,许乘风不做停留的往前走,谢沉云看他下了飞剑,自是追随而来。
“师尊,你身上不适?”
许乘风强忍压下一口血,音色有些发凉:“为师很好。”
谢沉云不信,他刚刚明明看到师尊差点摔下飞剑。
“你怎么了,告诉我?”他过去拉住许乘风,迫使他停下,音色急切,带着浓重担心。
许乘风甩开他,故意寒声:“我无事。”
“师尊这是在骗弟子,你修为这么高,会连御剑都御不稳?”谢沉云担忧间气息颇沉,挡在许乘风身前。
许乘风刚咽下的一口血又往上涌来,他只得沉沉呼吸两下,冰冷道:“为师突然不想御剑,想要明日再回宗门,你有意见?”而后不等他回答,独身径自走远。
谢沉云在原地站了两息,快速追上去,“师尊,我求求你,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许乘风一语不发,绕开他继续走。
“师尊,你有事瞒我。”谢沉云追上去。
许乘风嘴角抿紧,咬住牙关,以防止自己咳出声,生生将一口到嘴边的血又咽了回去。
谢沉云锲而不舍,担心至极,追问不休。
许乘风想到他是个要死的人,不管他对这段感情接受与否,最后都是在害他。不论是承诺还是其他,一个注定永远无法兑现的事,就该在没有陷入其中的时候彻底了断,这样对谢沉云才是最好的。
他凝眉垂眸,神色黯然,淡声说了三个字:“你烦的。”
谢沉云听后一时怔住:“……师尊。”
许乘风袖下的手蜷起,眸光转过来一时与谢沉云相触:“为师被你烦得很,一时心绪不稳,这才没控制好飞剑,你以为我如何了?”他眨眼间掩住目光中微闪,音色稍重了些,冷了些:“还有,为师与你之间,没有什么。成不成亲,拜不拜堂,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他停了一会,又接着说了一句话:“我对你,不存半分情意,从前是,现在是,往后亦是。”
谢沉云听他此意,一双眼眸瞬间睁大。
“你若不来烦我,我们还能多当几日师徒,所以,离我远些。”
许乘风说完最后一个字,努力保持端着一身清冷往一边的林中走去,地上的毒虫见到他脚上灵焰,纷纷沙沙散去。
他胸腔中气血翻涌,早就忍不住了。
他尽量走的远些,靠到一颗宽大的树后,强忍住想要咳血的冲动,还不知谢沉云走没走,怕他听到。
许乘风颊边发丝垂落,神情几丝怔然。
奈何血气涌的太冲,他再也受不住,一大口血吐在地面。
随后便是几声低咳。
有深色衣角在视野中闪现,许乘风正弯身扶着树干,他心知来人是谁。不管他看没看见听没听到,事已至此他当先出口,音色带着咳血后的哑然:“我说了,看见你就烦,马上滚!”
从前他觉着滚这个字太重,现在到用时他只觉还不够。
只要让谢沉云彻底断了念想,他什么吝啬难听的话都能说。
谢沉云不可避免的看见地上的血红,根本没将许乘风这句话听在耳里。
“……师尊……乘风!”他上前将许乘风扶正,一眼便看见了他唇边一线血色痕迹,“你身上有伤!”
许乘风再一次甩开他,极力表现出一脸不耐,满身凉薄:“我说了,让你滚!”
谢沉云看着他沉声回道:“师尊说什么都没用,我这辈子都不会从师尊身边滚开,一辈子那么长,我要一直烦着你。”他将许乘风从上看到下,没看到任何伤口,又进入许乘风识海探查,没有发现一丝异样,就连身上经脉丹田紫府也都无有损伤。
谢沉云有些失神,一时不明。
“不过是前几日旧伤罢了,吐出些瘀血而已,不需要你来管。”许乘风怕他联想到什么,找了个借口,故作轻松面色冰寒。
他甩了下衣袖,愈离开此地。
“师尊,我们回之前的木屋,让我帮你好好检查。”谢沉云对许乘风的神情动作视而不见。
许乘风哼了他一声,极寒。
“我背你。”谢沉云走到许乘风身前,弯下身。
许乘风看着他的背脊一会,迈步往旁侧走开。
哪知谢沉云一把将他拉过,等许乘风回过神,已经在他背上了。
这跟他的本意相悖,不应该是这种发展。
他挣了几下,要下去。
谢沉云背的他很稳,即使许乘风不停挣动,依然对他未曾有半分影响。
“师尊,你知道弟子对你有那方面想法,师尊若再动,难保将我勾出火来,这月色沉沉荒山野岭的,弟子若想做点什么,师尊可挡不住。”谢沉云嘴上这么说,心里一直在想着许乘风方才咳血的事。
许乘风看着他的发顶,一时默不作声。
二人就这么往回走。
“好香。”谢沉云轻声道。
许乘风:“嗯?”
“师尊身上好香。”
许乘风从未闻到过自己身上有香味,况且他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说身上香,这似乎不对。
“我并未如何,将我放下来。”他不想回那个木屋里,那会让他想起一些事,一些话。
“除非师尊告诉弟子,瞒了我何事?”谢沉云连喘都不喘,背的稳得很。
许乘风不用想,回道:“并无。”
“那为何咳血?”
“旧疾。”
“弟子不信。”
“你信与不信,与为师何干。”
“师尊不愿意告诉我?”
“本就无事,有何话说。”
“可弟子,想听师尊说。”
“我与你能断绝师徒情谊一次,就有第二次。”
“不管师尊说什么做什么,弟子都会在师尊身边,所以,请师尊不要再说那些话。”
说什么都没用,许乘风不语。
他虽不愿回木屋里,但这涧中最适合休息的地方只有那里,且想要出这生死涧回宗也却是在白日最为安全。
谢沉云没有检查出什么,许乘风也没让他检查什么,最后二人各在一处,只待天明。
谢沉云心有所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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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半日
许乘风若不吐血,外表无恙,且修为在身,若遇强敌,面无惧色,平日看来,无法看出他如何。
谢沉云在恢复记忆后,就遇到黑衣人上门,所以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戮魔台上,师尊为了给他治疗丹田伤口,损耗寿元,并在对敌余淮三人时亦是。
寿元……损耗……
木屋之中,不曾点灯,沉暗晦涩,许乘风本坐在床边一侧打坐,此时却靠在窗棂上,睡着了。
谢沉云走过去,见师尊此时的样子,脆弱无比,仿佛一碰就碎。
他心中有一个猜想隐隐扩散,谢沉云伸出手,触上许乘风衣袖下的手背,一点点轻微的余温可以忽落不计,只剩冰凉。
他眼中有怔然和丝丝不安涌上,看着师尊的面容,眼光都不敢错开一下。
谢沉云又将手抚上师尊的脸颊,入手间,是并无二致的凉意。
他就说,为何他身上一处伤口也无,且被生刨灵脉那处,更是完好如初。
原是师尊……用自身的性命相付。
……
第二日。
许乘风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谢沉云握着他一只手,躺在旁边搂着他。
他一动,谢沉云就醒了。
许乘风看着他那眼神,突然间说不出任何话,将腰间的手拿开,下了床。
他推开门,见外间雾瘴散去,毒虫隐匿,天色又恢复了之前的那种灰白。
“回宗。”他淡道。
谢沉云只应了一声,很轻。
许乘风觉着他今日状态不似昨日,整个人似乎沉默寡言了数倍,似是换了个人一般。
这样也好,两个人渐渐冷淡,到他离开时,也不会如何。
……
几日前余淮祸乱,戮魔台倾塌,两人掉落生死涧中死生不明,众人寻他二人良久未果。八年时间灵苍道门历经两次磨难,若不好好整顿,不知还有没有下一次,一时间,仙门百家从上到下,无一不查。
许乘风与谢沉云二人平安归来,众人自是皆大欢喜,现今长凝道尊声名与楚枫溪不相上下,寻常修士若能与他说上一句话,都能高兴半天。
可许乘风本人并不觉着如何,他不过一个平常人罢了,没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
这日,沧海崖上。
许乘风站在崖顶,俯瞰周围群峰巍峨,苍翠寰宇。
自从他与谢沉云拜过堂,从生死涧中回来之后,所有人仿佛都默认了他二人结为道侣之事,且他曾经化名言北,也被所知。
这其中最积极的,当属江隐了,他一回宗,便将他作为言北时的的一应物品,全部搬到了乘风殿中,且加了很多东西,并给卧房换了一张大床。
江隐完全是背着他做了这许多事,而白月宗上下,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许乘风在宗门内行走,听见门下弟子都在低声谈论此事,大致意思都是:三师兄思慕宗主日久,今终得偿所愿,他们也跟着高兴。
他突然想到谢沉云那个眼神,其中包含太多的内容,再加上众人的说辞,他想与男主分开住的想法,就这样莫名的被压了下去。
好在,谢沉云回宗之后与他拜别,回去处理鬼域之事,一去需要数日,这些天只有他一人住在房中。
许乘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做法自相矛盾,一边说着男主烦,一边又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都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