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片叶子在阿黎头上,阿黎想扔开,又想着教主在画画呢,不能乱动。阿黎怀着虔诚而激动的心情倚靠着树干,不知道教主会把他画成什么样子呢?教主画他的?画像,是不是阿黎在教主的心里也留下了一点点痕迹?外面风有?些大了,教主会不会觉得冷?还有?几个月就是冬天了,等教主解了穴,能走动了,教主会走出这个宅院,去外面逛一逛吗?若是下了雪,地上肯定会厚厚地堆上一层吧,为了不让教主湿了鞋袜,教主可一定要让阿黎背啊。他会背得很稳很稳的,绝对不会让教主有一点点不舒服的?……
阿黎神思不属地想着教主,教主稳稳当当地执笔画着阿黎。
太阳往西斜的?时候,偏幽收了笔。
“好了。”他微笑着向阿黎招手。
宣纸上画着一个倚靠着树干的玄衣青年。树干上的?叶子在秋季枯黄了,掉落了几片在青年乌黑的?发顶,青年的眼神望着远方,似憧憬似眷念,满怀着希望与爱意。凋枯一片的?色调里,青年的眼神泛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微光,像是一片死寂里绽放出的一朵红玫瑰,一抔尘土里滚落了颗黑珍珠,衰败与希望并存,死寂与新生交叠。
枯黄的?叶子仍然在秋风中坠落,青年却已来到他的?教主身边。他微俯下身细细地看着自己的?画像,心里一时酸涩一时甘甜,眼眶微微湿了,阿黎眨眨眼,不让水渍冒出来。
如果此刻他能说话,想必也一样无言。
阿黎转过身,用衣袖擦过眼眶,使劲摩挲,直到看不出一点泪意了,才望向他的?教主。可阿黎不知道,他太使劲了,微红的?眼眶暴露了他想掩藏的事实。偏幽抬起手,轻轻抚过他的?眼眶:“怎么这么大力呢,是砂砾进了眼么?来,我吹吹。”
阿黎蹲下来,红着眼望自己的?教主,像一头可怜巴巴乖顺无比的?小兽,被山野的猎人伤到了,来主人这里寻求一点点安慰。不哭不闹,就那么默默地望着,睁着双阴郁的?眼,眷顾地望着主人。
偏幽嘟起嘴,轻轻地吹气:“不疼了啊,吹吹就不疼了啊。”
阿黎睁着眼,鼻头一酸,眼眶又湿了。
“阿黎乖,眨眨眼,泪水掉了,砂砾也就跟着掉了。”
阿黎乖巧地眨了眨眼,润湿的?眼睫像蝴蝶铺开了翅膀,又倏地阖上,反复几次,眼眶再也藏不住水珠,流下了一缕又一缕。
偏幽细细地抚过阿黎的?面颊,将泪水一点一点地擦尽了。
“阿黎,明年春天的?时候,帮我埋下一颗桃树的?种子吧。等它发芽、开花、结果了,就告诉我桃花好不好看,桃子好不好吃,阿黎,你说好不好?”
阿黎使劲地点点头,眼里满是虔诚的?光,在秋季里亮眼得恍若乍起的星芒。偏幽轻轻地笑了,很温柔,很美丽,阿黎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偌大的天地在那抹笑容下失色、增色,又失色了。
偏幽笑着轻轻俯下身,在阿黎的?眉心印下了一个温热的吻。秋风乍起,吹乱了两人的?衣衫,可那个轻柔的?吻,却似烙铁般烧红了阿黎的?心。
夕阳在他们的身后斜坠,洒下的?红光照亮他们的身躯,又越过去了。黑夜渐渐来临,残留的?光芒往后退,不断退,退到了另一边的世界,彻底不见。一片幽暗的?庭院里,两人依偎着。
那是阿黎第一次见到教主身上流露出的不同以往的?特质。
流动着微光,落寞却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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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教主垂怜
夜间睡下的时候, 偏幽一点一点地将内力灌入阿黎的体内。之前余慕凡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或许是用了什么秘法将?内力全灌注到了心脏部位。只是自己也快离开了?,强留着这份内力储在心脏内也无大用, 不如替阿黎解了身体里堆积的毒素,说不定以后就能开口说话了?。
没什么能给的了?, 只希望阿黎以后能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出门交点朋友, 到处走走, 不开心时和朋友说说话,无聊困乏时喂喂鱼养养花,如果遇见喜欢的人,互相珍惜着过完这一生, 老年时相视一笑,看?着岁月缓缓越过,心境安宁而柔和。死神到来的时候, 阿黎淡然地跟着走, 越过彼岸花开的红, 跨过坚固苍老的桥, 喝上一碗孟婆汤, 忘却前尘, 纵身跳入崭新的世界,拥抱无限可能的又一次人生。
瞧着阿黎睡得香甜的模样, 偏幽淡淡地笑了?笑, 也慢慢睡过去了。窗外月光阴凉,湖水澄澈,树枝的灰影轻轻招摇、晃荡。偶有一条鳞片光滑的鱼儿跳出湖面,又很快落了回去。
秋末的时候, 余慕凡派人来接偏幽去隽鱼山庄,要成亲了确实没有再置外室的道理,但是直接接到正室的山庄,也让偏幽有点哭笑不得。不过隽鱼山庄会在以后转变为余慕凡的势力,大概余慕凡是把自己当?成整个山庄未来的主人吧。
偏幽住进山庄后有幸见过一面江湖第一美人,确实名?副其实。只是令偏幽欣赏的倒不只是外貌,施小姐周身的气度也令人无法忽视。她的背挺得很直,行走之间也不扭捏,举手投足间氤氲着淡淡的傲气,但待人并没有下意识的轻蔑。她不是一位站在闺阁小姐的角度看问题的人,她站在行走过的土地上,以及将要前进的道路上。
施小姐来见他?的时候,没有刻意打扮,仿佛只是有些好奇,所以来看看?这个人。
偏幽笑着请她坐下,阿黎也端上了?一杯热茶。
施小姐接过茶,双手捧着喝了?,笑:“天越发地冷,也顾不得什么姿态仪容了?。”
“是啊,眼见着就要下雪了。”偏幽接过阿黎递过的热茶,也双手捧着慢慢啜饮起来,“山上本就比平地更冷些,我倒有个姜糖红茶的方子,喝着并不辛辣,晚间喝一点也可御寒。一会儿让阿黎奉上,小姐也可试试。”
施小姐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施小姐喝完茶,放下茶杯,仔细地看了?会儿偏幽的脸庞,道:“以前人人都说我是江湖第一美人,虽说这样的名?声并不一定好,但我受之并不愧。今天见着你了?,才惊觉什么第一美人,不过是一场名不副实的虚名?。”
偏幽也放下茶杯,淡淡地笑了?:“这第一美人的名?头,说到底不过是些江湖汉子的男性凝视罢了。女子从来不需要这些虚名?,譬如施小姐,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典雅大气在,美貌不过是锦上添花。拥有这份气度的人,就算相貌平平,也自有自己的洒脱天地。”
施小姐听了这话,有些微怔。上辈子她囿于第一美人的名?声,行走坐卧都像刻好般美丽雅致,偶有出行,也时刻告诫自己不能做出不符合第一美人的事来。到头来,人人为她倾倒,而她自己,却渐渐地成了?一个符号化的人物。仿佛施雨旋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东西就只是那身皮囊罢了。当?了?皇后,她又囿于皇后的身份,端庄大气,调度后宫,连施雨旋这个名字也失去了?,只剩下了?一个皇后的名?头。
偏幽对于余慕凡的后宫之首其实是有些欣赏的,有本事,有能力,纵使后期余慕凡广开后宫,有了?一个又一个宠妃,她也牢牢地保住了自己的位置。只是有些扼腕,这样的女子竟生在了这样的世代……若能活在更平等一些的时代,施小姐的天地想必会更广阔一些,感受到的快乐也多?一些。不止是施小姐,许许多?多?囿于一方小宅的女子,也令人可惜。
这个世界虽说是个武侠世界,但对女子的约束却并不少,女子是不被允许习武的,这是当世王朝建立之初就颁布的铁律,违者全族流放。让人叹惋又心惊。
偏幽回过神来,望着微怔的施雨旋,温柔地邀请:“施小姐,要不留下来吃个便饭吧,阿黎的手艺最近越发地出神入化了?。不一定有隽鱼山庄的大厨做的美味,可偶尔尝一尝不同的风味也是很令人愉悦的。”施雨旋看?着眼前佳人温柔的笑,一时有些疑惑于昔日的魔教教主竟然这么温和的吗,一时又无法抑制地说了?声:“好。”
阿黎出去做饭,偏幽就与施雨旋继续说说笑笑聊着天,两人也不提将?近的大婚,只说说自己去过的地方,见过的风景,遇到了哪些人和事,又吃到了什么东西。气氛温和安宁,施雨旋不知不觉就说起了自己幼时的事,偏幽也含笑听着。
明明是初见,两人却并不尴尬,聊天说笑起来就像多年的好友,施雨旋难得的感到放松了些。当?偏幽说起高山时的冰雪时,心生向往,问:“最高处的雪是否比山间谷底的雪更白更冷些。”
偏幽轻轻地点了点头:“人迹罕至,鸟兽也无,雪堆凝固在山体上,冰冷彻骨,让人也里里外外地凝固起来,血液不再流畅,呼吸也慢慢困难。”
说到这里,偏幽摇头失笑:“所以,我没呆多?久就走了?。不过,朝阳初升的时候,光线从最远处蔓延开来,刹那就铺满了?整个天空。人站在这样的红日下,一时渺茫一时激荡,只觉魂灵也跟着光线铺散开去,一直蔓延,蔓延,流散到了更远处的天际。”
施雨旋听得眼睛微微一亮,追问:“然后呢?”
“然后,哈哈……”偏幽笑了?起来,“然后我就下山了,被冻得头昏脑胀浑身发热,在床上卧了好几天。”
施雨旋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嗔道:“你自己也不注意多加些衣裳。”说完,才意识到这有些过分亲昵了。还没来得及懊恼,就听到偏幽说:“好香,定是阿黎的饭菜做好了。”
施雨旋跟着嗅了?嗅鼻子,叹道:“真的好香,早知道能吃上这么美味的东西,我就早些来找你了?。”
偏幽笑道:“不晚,不晚,施小姐今后天天来都行,幽,扫榻相迎。”
阿黎将?饭菜都端了?上来,菌菇汤鸡、豆腐汤、再加上两盘炒菜,菜式倒不多?,只是看着就可口极了?。三人坐下,开吃,施雨旋夹起一块鸡肉,细细咀嚼,只觉极嫩极鲜,想不到是用怎样的秘法才将?普通的家常菜做得如此鲜香滑嫩的。连皮带肉都浸润了菌菇的鲜,肉质本身又极嫩,吃起来不似寻常肉类的干柴口感,倒像是豆花一类更滑香嫩软的肴馔。用勺子舀上一口豆腐,更觉入口即化,鲜香扑鼻,两盘炒菜也是各有风味。一顿吃下来,施雨旋竟不知不觉吃得有些撑了?。
临走前,阿黎奉上了?姜糖红茶的方子,施雨旋浅笑着接过。与偏幽道别后,慢慢地走出了这间院落。
一路上天朗气清,施雨旋长呼一口气,这些天里的烦闷也淡了些。这位魔教教主,真是……真是和她想象中太不相同了?。看?着他?扮成女子,说话也用女声,来之前施雨旋还想着或许会有些不适,可真见到了,才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他?的态度也是那么自然,没有被迫扮成女子的窘迫,没有满眼满心的落魄,一种包容的气息融贯在他的周身,浸润了?他?整个人。说起天地之间的事物,更是有一种广博的爱意掩在其中。
仿佛,他?知晓自己的弱小,但并不抗拒天地间的博大。
施雨旋摊开那张姜糖红茶的方子,只觉暖意缓缓上涌,好似还未熬糖,就已先尝到了那份久违的甜美。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明天上夹子(嘿嘿 头一回 有些激动),所以今天的更新提前,明天的更新后置,还望大家见谅~mua~
第41章 教主垂怜
夜深了, 阿黎服侍偏幽漱了口,又?帮他洗脚。
试了水温后,阿黎脱了偏幽的鞋袜, 轻轻放在木盆里。清水里升腾起些微雾气,阿黎轻柔地擦洗, 见着脚烫得有些泛红了,才用干净的帕子仔细擦干净。洗漱完毕了, 阿黎唇齿开合:要不要小解。
偏幽点点头, 脸色有些红。阿黎低头露出了一个浅笑,抬起头来又是一脸正经了。紧紧地抱起偏幽,走到马桶那里,轻轻脱下雪白的亵裤, 阿黎见着了半截更加雪白的大腿肌肤。偏幽将头磕在阿黎的颈窝里,不往下看。即使已经很多次了,偏幽还是觉得有点难为情。
阿黎却熟练地抱着偏幽, 若是能开口说话, 说不定还会“嘘嘘”两下, 哄小孩似的。水声哗哗地落下, 偏幽咬了咬下唇, 恨自己不是那吸风饮露的仙, 也更讨厌了几分余慕凡。
听着没水声了,阿黎还恶趣味地抱着他抖了抖, 偏幽的脸更红了些, 眼睫也颤微微不肯睁开。阿黎见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偏幽,心?里一片爱怜,只觉怎么爱怎样爱都不够,恨不得将教主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或是让教主饮下自己的血肉,无论如何都好,不要与教主分开。
小解完,阿黎取出帕子,将那物也细细地擦了干净。偏幽微微蹙起眉头,只觉时间怎这样难捱。但这样的事一天总要发生几次,偏幽抿了抿唇,有些委屈。
阿黎好似知道教主心里的点点难过,连忙提起蜷在教主膝窝里的亵裤,细致地系好,抱着偏幽边走边轻轻晃悠起来,好似在说:别伤心?,别伤心?,夜深了,教主快睡吧,睡在我怀里,睡在我心?里,不会着凉的,快睡吧,快睡吧,我的小教主……
到了床上,偏幽翻了个身,不肯看阿黎。阿黎咧着嘴无声傻笑,迅速地去洗漱了。洗漱完上了床,见着偏幽仍旧背对着自己,就用头去蹭蹭偏幽的背,然后教主就哈哈笑着说痒,连忙转过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