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砺没搭理他，转身又去交代另一件事。
　　许睿无趣地耸耸肩，乖乖按照程砺的指示去做造型。
　　半个小时后，经过造型师打理的许睿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摄影棚里有一瞬间安静，接着所有工作人员再次忙碌起来，没人多看他一眼。
　　许睿头上冒出一串难以置信的问号：？
　　不过是穿了个书，难道他的魅力消失了？
　　不应该呀！
　　许睿整理了一下上身的皮夹克，跃跃欲试地问摄影师：“可以开始了吗？”
　　来自外国的摄影师对他的主动感到意外，让自己的助手调整打光板和反光板，然后对许睿比了一口OK的手势，示意他可以开始摆动作。
　　许睿一秒钟进入状态，气场全开。
　　他先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用左手托住右手臂，右手摩挲下巴，露出手腕上镂空设计的玫瑰金材质超级复杂功能腕表、食指上如同藤蔓缠绕相连的三圈戒指和无名指上宽版单圈几何图案戒指，目光低垂，做出一个沉思的表情。
　　这一次，摄影棚里除了相机的咔嚓声连续不断地响起，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接着，他手臂的动作稍作调整，双唇微张，伸出食指放在唇边，无名指向外，头抬起约十五度角，乌黑的眸子斜看向上方，仍是在思考。
　　站在拍摄现场外圈的一众工作人员脸上皆露不能相信的表情，他们中有不少人听说过许睿在外的浪荡花名，此刻都在悄声议论。
　　“这位许大少真是来玩票的吗？不会是来踢场子的吧？”
　　“说的就是，一般人第一次站在镜头前不都会紧张吗？他怎么比圈内大部分男星还有经验。”
　　“说明人家不是一般人！”
　　许睿还在继续全神贯注地拍摄。
　　他低下头，唇角微翘，食指放在左颊边，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开心中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似乎是在和喜欢的人聊天、被逗乐了，无意间流露出这个帅气男人温柔细腻的一面。
　　程砺漂亮的眸子中惊艳之色一闪而过。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头前的许睿，半晌，从助理手中拿过时刻准备好的纸笔，低下头快速地写写画画。
　　相机的快门声一直没有停过，昭示着拍摄者同样迸发的灵感。
　　许睿放下手臂，特意没有遮挡住腕表和戒指，不经意地转头看向窗外，目光悠远而柔和，似是在思念某个人。
　　摄影师异常激动地用不十分标准的中文大声说：“很好，许睿，你的镜头感太棒了，简直完美！”
　　“我们再拍一些正面照可以吗？我觉得你的正脸更能代表东方男人刚柔结合的气质，当然，不是说你自己选择的角度不好，只是，我就是想保留一些正面的……”
　　摄影师逐渐语无伦次，许睿和善地笑了一下，表示自己完全没问题。
　　他将手搭在牛仔裤的口袋上，直视镜头，随便一个站姿，便尽显出男人身上不由人管束、不在意他人眼光的自在和自信。
　　摄影师又是连按快门，嘴里不停地说：“很好，很好，太好了！睿，你真是我的缪斯。”
　　“等一下。”
　　一个不悦的声音突然想起，打断了他兴奋的自言自语。
　　许睿奇怪地看向说话的程砺，开口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不满意吗？嗯？
　　程砺将手中的纸笔递给助理，拿过一条与宽版戒指同系列的白金双色几何图案短链条款项链，走到场中，亲自为许睿戴在颈间。
　　两人近距离接触，程砺今天用的香水是淡淡的冬青木香，温热的呼吸有意无意地喷在许睿耳后，让许睿觉得浑身又麻又痒。
　　“前天打的赌，你赢了。”程砺在戴好项链后低声对他说。
　　“真的？”许睿顿时嘴角上扬，眼尾微眯，偏头看向他，欢快地低声说，“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在镜头后看到这一幕的摄影师眼睛一亮，相机的咔嚓声随之响起，完美地将两人这一次交锋拍了下来。


第16章 灵感
　　晚上，拍摄结束，忙碌了一天的程砺和许睿一起坐车回到家。
　　程砺进入别墅就直奔电梯，连晚饭都没吃，一头扎进了三楼的工作间，直忙到夜里十点还没有出来。
　　许睿最近睡的不那么早了，趁此机会玩了几把游戏，走到厨房，奇怪地问管家：“陈叔，程砺这是怎么了？”
　　他不是诅咒程砺，主动加班，还不吃饭，在家里工作到深更半夜，这么下去真的很容易过劳死。
　　陈叔也有些犯愁，跟许睿念叨：“少爷今天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得到了灵感，一直在画一条项链的设计图。”
　　“他以前也经常这样，灵感特别丰沛的时候甚至会通宵。”
　　“什么？！”许睿震惊了，满脸的难以置信。
　　见厨房里还有保姆在做宵夜，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管家：“他这么能熬夜，头发是怎么保持这么多的？”
　　不仅多，而且又黑又亮又长又直。
　　“难道是美人天生丽质？”
　　管家闻言忍俊不禁地看向许睿，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少爷平时非常注重养生。”
　　说完他很自豪地挺直腰身：“虽然少爷对吃的用的一向挑剔，但一直对我在这方面的工作很认可，从未有过任何不满。”
　　“如果许少爷愿意，我也可以为你制定一个养生套餐。”
　　许睿：……
　　这不是重点。
　　他不缺头发，重点是程砺这么拼命工作的原因啊！
　　许睿还欲开口问出心中疑惑，站在两人身后的保姆盛了一碗酒酿圆子，递到他面前。
　　许睿的眼睛顿时亮了，接过来，坐到餐桌前吃了一勺，竖起拇指夸赞保姆：“刘婶，你的手艺真棒！这是我吃过的最正宗的酒酿圆子！”
　　保姆听后开心得不得了，笑着说：“许少爷，要是少爷和你一样嘴甜就好了。”
　　许睿想到程砺话说一贯是毒舌风格，不禁有些同情她。
　　他将一碗酒酿吃完，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舒适地瘫坐在椅子上，问保姆：“刘婶，这个要给程砺端去一碗吗？”
　　“不用，”保姆手上煮东西的动作没停，背着身对许睿说，“我看许少爷平时喜欢吃甜食，这个是特意给你做的。”
　　接着她又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到餐桌上的托盘中，告诉许睿：“我家少爷不嗜甜，所以我给他包了三鲜馅的馄饨。”
　　许睿立刻想起了上次吃馄饨时发生的不愉快，噤了噤鼻子。
　　保姆看到他的搞怪表情，笑着问他：“许少爷要吃一碗吗？”
　　许睿摆手：“不了不了，我已经饱了，我还是更热爱酒酿小圆子！”
　　他指着托盘中的馄饨问管家：“陈叔，这个可以让我送去给程砺吗？他会让我进门吗？”
　　陈叔呵呵笑了两声，对他点头道：“许少爷，您尽管放心去吧。”
　　许睿兴奋地端起托盘，直奔向程砺在三楼的神秘工作间。
　　他对这个地方好奇很久了！
　　今天终于有机会一探究竟！开心！
　　到了工作间外，许睿又开始忐忑。
　　要是被程砺拒之门外，他可要在陈叔和刘婶面前丢脸了。
　　于是他礼貌地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问：“程砺，我可以进来吗？刘婶怕你饿，给你下了碗馄饨。”
　　屋内似乎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许睿干脆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辨认。
　　下一秒，门毫无预兆地从里面打开，没做好准备的他直接侧身向前载去。
　　眼看托盘上的馄饨就要洒到地上，走过来开门的程砺向前一步、伸出手臂，稳稳地将许睿扶住，阻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这样的动作虽不十分优雅，却很亲密，由于两人之间有五厘米的身高差，许睿的脸埋在了程砺的颈窝处，看起来像是程砺在搂着姿势别扭的他。
　　这是一天之内，他们第二次靠得这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之间微妙的情绪变化。
　　许睿因为刚刚突如其来的惊吓，心跳得有些快，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却发现身前程砺的心跳声也是一样的快节拍。
　　许睿觉得很奇怪，抬头去看程砺，鼻尖无意间扫过了程砺的侧脸。
　　两人的呼吸同时一窒。
　　明明是自己先做出反应，许睿却莫名有种被撩到的感觉。
　　他急忙稳住下盘，后退一步站好，有些尴尬地向程砺解释：“那个、对不起，我就是敲门之后没听见你回答，所以……”
　　程砺白皙的皮肤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看了眼还被他端在手中的托盘，侧身将他让入屋中，表情不太自然地说：“以后进工作间别这么毛躁。”
　　许睿没想到程砺会亲自过来给他开门、轻松地将他放进工作间，更没想到这样的机会以后还有。
　　他挑了挑眉毛，跟着程砺进入工作间。
　　程砺活动了一下筋骨，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许睿将托盘放在桌上没有摆东西的地方，自觉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谢谢，”程砺拿过盛馄饨的碗，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会，怀疑地抬头问许睿：“确定是刘婶做的？不是你拿我试毒？”
　　许睿原本正在欣赏他骨节分明、指尖圆润、白皙细腻可见青色血管的手，并暗自在心里感叹，就是这双手，设计出了精美绝伦、价值连城的珠宝。
　　听到程砺的问话，他直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不吃拉倒。”
　　程砺破天荒没有反驳，低下头安静地开始吃自己的宵夜。
　　许睿闲着无聊，开始打量这间工作间。
　　他身前的书桌显然是程砺画设计草图的地方，桌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各种各样的画图工具，还有很多用铅笔和水粉画出的图稿，上面是色彩明艳、繁复华丽的珠宝样式。
　　有夹杂着紫色花瓣的翠绿色树藤项链，有形态奇特的动物胸针，甚至还有一顶会让世上所有女孩心动的王冠……
　　许睿叹服于程砺的才华，欣赏了一会，又抬头看向四周。
　　正对面，是一整面墙的书，全部和珠宝设计相关。
　　书架左边是博古架，上面陈列着程砺亲手制作的珠宝样品。
　　右边是程砺制作珠宝的扇形工作台，台上摆放着各种型号的锯条、锉刀、剪子和一些许睿不认识的工具。
　　程砺将一碗馄饨吃干净，放下手中的勺子，斯文地擦了擦唇角，严肃地对许睿说：“我要继续工作了。”
　　“你可以选择安静地坐在这里观看，或者帮忙把这只空碗端回去，谢谢。”
　　许睿没想到他竟然会同意让自己留在工作间，意外地看了眼程砺，不假思索地回答：“我选择前者。”
　　“好，”程砺点点头，将托盘放到一边，继续画一张珠宝设计图。
　　许睿看过去，发现确实如管家陈叔所言，他在设计一条项链。
　　项链最显眼的地方是右下方有两个嵌满细钻的闭合长弧形，弧形上立着一排叶子状的钻石，弧形下有一条镶嵌钻石的水滴状长流苏，两个弧形中间偏左处，是一枚圆形的深蓝色宝石，恰好位于项链的正中间。
　　明明是不对称的形状，却有一种异常和谐的美感。
　　许睿看着它，觉得它像是一只眼，眼中有浩瀚宇宙、璀璨星空，洁净无暇。
　　但，眼角却流下了一滴泪。
　　为什么要哭呢？
　　许睿琢磨了半天，忍不住问程砺：“你画的是眼睛吗？”
　　程砺习惯性地毒舌他：“很显然，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我画的是什么。”
　　许睿：……
　　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确定地说：“这只眼睛，给人的感觉很漂亮，很纯洁，像是一个人玲珑剔透的心。”
　　“嗯，”一直专注在设计项链的程砺低低应了一声，停下手中作画的动作，抬起头，对上许睿的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许睿奇怪地问：“但是我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滴眼泪呢？难道只是为了设计好看吗？”
　　程砺没有马上回答，与他在安静无声的工作间里无声地对视。
　　许睿觉得程砺在看自己、看自己的眼睛，带着一丝意外和一丝欢喜。
　　半晌，他又低下头画设计图，一反常态地解释：“因为它见过了世间万物万象、经历了世间悲欢离合，懂得了情之一字对生灵的重要，所以流下了这滴悲悯的泪。”
　　“哦，”许睿懵懂地点点头，倒是没想到这条项链会有这样不同的寓意。
　　程砺头也不太抬地说：“我打算叫这个系列慈悲之眼。”
　　“哦，”许睿又平静地点点头，表示名字很好听。
　　程砺又说：“上午拍摄时，你看向窗外的动作让我冒出了这个灵感。”
　　“哦？”许睿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很感兴趣地问，“所以你是从我身上得到了灵感？”
　　没等程砺回答，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我知道我很有个人魅力，但是，阅历还没丰富到见过世间万象。”
　　\“你误会了，\”程砺抬起头凉凉地看他一眼，继续道，“我想说的是，我那时候发现你的眼睛很好看，仿佛能诉说心事。”
　　“因此让我产生了许多从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哦，哈哈。”许睿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看着程砺拿起水粉熟稔地给项链上色，半晌，他默默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