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哥有几年的办案经验,听闻穆汀此言摇了摇头,“不一定,监守自盗的事从来都不少,谁也不知那人是晋王府的人还是另有身份。”
当然,如果这是晋王府洗清嫌疑的手段,那反应着实很快。
“你叫上三弟早些回去吧,明日酒楼也先不开门,等过几日事情平息了再开门做生意,死了这么多人,百姓暂时也不敢来这儿吃饭了。”
齐大哥这话刚说完,齐湛就着急忙慌的喊着穆汀的名字跑过来了。
他都跑到巷子最里面去了,正跟人商量着铺子的价钱呢,有人便跑过来喊说前头死人了,齐湛立马拔腿就往回跑,一路挤进人群挤到了穆汀身边。
“汀汀你没事吧?什么情况,到底谁死了?”
穆汀抓住他的手,对他摇头,“我没事,你别急。”
他又跟齐大哥说,“大哥,那我去跟掌柜说一声,我们就先回去了,大哥你要小心,忙完就早些回家。”
穆汀拉着齐湛先进了酒楼,原本吃饭的百姓都跑出去了,小二们只需要将碗筷收拾好,便能直接关门。
穆汀跟掌柜说了,最近几日先不开门做生意,所有人都回家休息几日,等茶楼死人的事淡下去后再开门,这期间的工钱照发。
本来红火的生意竟因出了这种事闹了个提前关门,掌柜无奈的点了点头,跟穆汀道谢。
余旭尧他们也没走,穆汀也叫上了他们一块,回去时都没坐马车,穆汀把自己知道的事简单跟他们说了下。
当场就引得他们拍腿大骂这杀人的不是个东西。
“这么个狠毒玩意儿可一定要尽快将其抓到,不然谁知道还不会不会去祸害其他人,畜生!”
“这种畜生就活该将他千刀万剐,让他死都不得安宁,不然都对不起被他害死的无辜百姓。”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骂了好久心情才稍有平复,然后猜起那人的身份。
“楚疯子今儿身边连个小厮都没跟,单独跟那个神秘人一起到茶楼喝茶,可见对其很信任,说明这人跟楚疯子或者是晋王府有很深的交情。”
“穆汀不是说了吗,那人身份不简单,还上了年纪,铁定是朝中品级高的大臣,或者皇亲国戚什么的。”
“你们说会不会是魏国公啊?”猜着,有人突然提到。
余旭尧几人立即分析道:“兴许还真是,魏国公府不一直是晋王府的狗腿子嘛,儿子被楚疯子给弄残了连吭都不吭一声,说不定那刺杀的事就是楚蘅指使的。然后这人又在茶楼里毒死那么多人给晋王府转移注意力,这样才方便晋王在皇上面前狡辩,反正证人都死了,只要查不出是谁动的手,这事儿就只能找几个替罪羊结案,对晋王府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这算一种思路,但穆汀觉得可能性不大,天子英明,底下朝臣能干,还是刺杀天子的大事,绝不可能随意敷衍揭过。
穆汀道:“现在还剩下楚蘅一个证人,就看是楚蘅自己憋着不愿说还是有人让他不能说。”
齐湛不太明白,“楚蘅为什么不愿意说?来的那人又不可能是晋王,他若不说晋王府麻烦就大了。”
穆汀反问,“晋王府有麻烦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从他引楚蘅下楼被天子发现那一刻起,楚蘅和晋王府的关系就已经产生了裂痕,又或者其实早就有了,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穆汀对齐湛道:“楚蘅并不是晋王的唯一选择,在让皇上满意和保护儿子之间,他会有个抉择,我们等着看就好。”
若晋王放弃了楚蘅,那楚蘅可就未必肯说对方是谁了,因为总归日子都不好过,还能拖着晋王府一块下水,只怕对楚蘅这样的疯子来说反而更为畅快。
穆汀觉得这或许也是对方在茶楼杀了十几个人的原因之一。
晋王府窝里反,楚蘅显然是斗不过他爹的,而晋王所做的事一旦败露或天子不想再容忍他了,那他就只剩一条路走了——造反!
毕竟死是不可能死的,晋王也不可能甘心就这么死在天子手中。
穆汀想,他大概窥透了对方的用意,幕后之人在逼晋王府提前造反,而这个将晋王府也当做螳螂的黄雀等不急了。
至于突然着急的原因便不得而知,穆汀凝望前方,也许从这方面下手查查,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这是注定不平静的一天,而这样的不平静会持续多久没人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只是个开始,有人按耐不住了。
出了这样的事,穆汀情绪一直很低落,就连晚饭也只简单的用了一点,睡觉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齐湛凑过来抱住他,轻拍他的背,“汀汀,你是不是很难受?”
“嗯,”穆汀浅浅应了声。
齐湛道:“大哥一定会尽快查到是谁动的手,抓到真凶的。”
“可抓到了,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而且一条命怎么去赔十几条命,便是真将他千刀万剐也是不够的。”
而且对方身份不简单,若没切实的证据,很难将人绳之以法,那错综复杂的权势,世家与帝王的博弈,从古至今都未断过,穆汀知道这事不好办。
除非对方真的造反,那便是天子要杀人的最好理由。
齐湛晃晃他,“你别这么想,人已经死了,我们不能改变什么,能抓到真凶给那些枉死者偿命是活着的人唯一能做的事,这已经是尽最大的力了。”
穆汀闭了闭眼,他什么都懂,但依旧难受,是对人命的惋惜,以及悲伤。
齐湛亲了亲穆汀,“汀汀,你今晚先难过着,等睡一觉起来就不难过了好不好,明天酒楼不做生意,我们就去城外上香,求佛祖保佑大哥早日抓到凶手,然后让那个凶手七窍流血,浑身溃烂,反正怎么惨怎么死,佛祖会保佑好人惩罚坏人的。”
穆汀说了声好,但没睡意,便问齐湛为什么不劝他现在别难过了。
“因为汀汀是个善良的人,而且你已经在难过了,我劝你就只是说几句话而已,难不难过还得看你自己,兴许越劝你就想的越多,反而越难过了。再说人难过、伤心、哭都是应该的,就跟高兴和笑一样,又没什么不对。”
“但不能难过太久,会伤身,我也会心疼。”
穆汀搭在齐湛腰间的手稍紧了些,有些想笑,鼻头又有些酸,他说,“你怎么这么好啊?”
齐湛贴着穆汀脸颊蹭了蹭,有些许害羞,“因为我是汀汀你的媳妇儿啊。”
穆汀想,那他真是太有幸,娶到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儿。
第86章 四脚朝天
第二日, 天子遇刺和十几个人命丧茶楼的事便在京城内传开了。
一上街所有人都在说这两件事,久居京城的百姓知道的也多,但凡这刺杀皇帝的事多了, 或死的人变多了,那就证明有人想夺位,这京城快要乱了。
不过只要这些人不滥杀无辜,不屠城放火,他们倒没什么性命之忧, 唯一不好的是得关上门过几天担惊受怕的日子,等天放晴,地砖上的血被冲洗干净, 便尘埃落定,他们又能正常进出了。
虽说他们都盼着宫里那位是个明君,他们日子能更好过,可他们就是普通百姓, 无法阻拦朝代更迭,皇位落入谁手,碰上明君自然高兴, 若碰上昏君那便只能咬牙忍着, 等熬死这昏君, 就有转机,一般来说昏君也活不长。
京城的百姓们心态还是很好的, 毕竟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
穆汀和齐湛坐马车出城拜佛烧香,看到是同往常一样的景象,行人摊贩都多,叫卖声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齐湛撩起帘子一路听外面百姓聊天, 听到有人骂在茶楼下毒之人心狠手辣不是东西的,就立即分享给穆汀听,还道:“这么多人骂,佛祖今儿一定会听到我们祈祷的。”
一觉醒来,穆汀虽不像昨天那般难受了,但依旧带着淡淡愁绪,兴致不高。
齐大哥今儿早早就出了门,说是领人去晋王府找楚蘅问话,等他们回来后应该就有结果了。
今日的天儿也不大好,阴沉沉的,像是所有阴谋算计聚集成了一块大乌云,笼罩了整个天空,带着人的情绪都添了几分阴霾。
穆汀托脸看着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永远活力满满的齐湛,勉强勾了勾嘴角,“你说得对,佛祖会听到的。”
他希望这一切能早点结束,不论是晋王府还是其他想要造反的人谁都不可能成功,让这天下太太平平的。
当今天子会将自己的江山治理的很好。
见穆汀终于肯说话了,齐湛就高兴了,做鬼脸继续逗穆汀,“汀汀我好看吗?”
齐湛小拇指勾着两边嘴角,手指按着鼻子扮了猪,还从喉头发出哼哼哼的声音,有些憨,但真挺像。
穆汀眼中也染上了笑意,“好看,你是这世上最俊俏的猪。”
齐湛的手移到脑袋上比了两个羊角,又学着羊咩咩的叫,“羊也是最好看的吗?”
穆汀点头,“是,不论你做什么都是最好看的。”
齐湛便朝他靠近了些,在他嘴角偷了个香,“我不仅好看,我还很好亲,你亲亲我吧,然后就要高高兴兴的,好吗?”
穆汀亲了亲他,说,“我没有不高兴,就是天气不好,觉得兴致不高,别担心,我没事的。”
“我就是想的多。”
齐湛问他,“你在想什么?”
穆汀道:“在想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这个局里面,从很早很早之前。”
齐湛没太懂这话的意思,穆汀便又说的详细了些,“我至今还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亲生父母到底是谁,所以我怀疑我与穆邱被调换绝不像表面说的那般简单,或许那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阴谋。”
他没有证据,只能通过一件件发生的事来推断以及猜测。
齐湛也想起来,“对,我还没问过你到底是怎么跟穆邱抱错的,穆国公府可是世袭爵位,身份尊贵,怎么会跟一对乡下夫妻扯上关系?”
穆汀道:“说是当初几个月大的时候穆国公夫人与丫鬟嬷嬷带着孩子去上香,然后中途被人调换了,就连衣服都换了,小孩儿又长的差不多,竟谁都没发现。”
直到长大后穆邱出现,当年的事才寻到真相。
跟在穆国公府身边的丫鬟嬷嬷全被处置发卖了,因为她们照看孩子不利。
理由挺蹩脚,但也能拿来糊弄人,穆汀从穿来便不想跟那一家子扯上关系,所以并不在乎这抱错孩子的真相到底真不真,但现在细想,问题大了去了。
“穆国公府肯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许等有人造反后,我的身份谜底也该揭开了。”
反之,若能弄清他的真实身份,也许就能知道那个要捕晋王府的黄雀到底是谁。
穆汀把这些话都说给齐湛听,齐湛听是听明白了,但依旧很糊涂,“汀汀,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那万一跟你没关系呢?”
穆汀答,“猜测加一点点直觉,如果没关系就更好了,也方便想办法从局里摘出来,不掺和那些事。”
“我们先去上香,回去后跟大哥说说,让他帮忙查下。”
齐湛也帮不上什么忙,便都听穆汀的,还催车夫将车赶得快点,好早去早回。
目的地依旧是香山寺,去拜佛的时候齐湛跪着小声说了许久,格外的虔诚。
出了大殿就跟穆汀说,“佛祖答应我了,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穆汀没问他许了什么愿望,只问,“佛祖怎么答应你的,跟你说话了?”
齐湛摇头,“没有啊,就是因为没说话,所以我就当他答应了。”
如此解释,穆汀就懂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理论。
然后两人就去捐了香油钱,接着去见长空大师。
坐下后有点相对无言,不知说什么。
齐湛就看看长空大师又看看穆汀,眼睛在他们两身上来回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问穆汀,“汀汀,你想问什么啊?”
穆汀还没回答,长空大师便先说话了,“阿弥陀佛,施主的心有些乱。”
穆汀点头,“是,想太多,想求的也多。”
“施主不必忧心,万事有始便有终,施主所求是为同一事,可静待水落石出,花开月明。”
穆汀眉头微皱,“可我怕会有更多无辜之人牵连其中。”
“一切皆有定数,”长空说完,闭上眼,开始诵经。
谈话便也到此结束,穆汀和齐湛起身离开了禅房。
等出了门,齐湛很茫然的说,“汀汀,我没听懂。”
穆汀回,“我也没懂,”因为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今日香客不多,只有几个和尚在四处打扫,穆汀便提议走走,虽然来几次了,但都没好好逛过这香山寺。
齐湛自然没问题,走在穆汀后面当跟屁虫。
香山寺很大,好几座宝殿,后面还有高塔,圈了很多地,全种的菜。
齐湛看着园子里绿油油的菜,很想摘点回去,穆汀之前提过开春后做芥菜饺子,他也不认识芥菜,但知道饺子一定好吃,这地里的菜兴许就能包饺子。
不过菜没摘成,倒碰到了个坐着轮椅拔草的熟人——魏子栎。
“轮子压到菜了,”这是齐湛看到魏子栎坐着轮椅拔草后的第一想法。
穆汀便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齐湛说的是真的。
不远处的魏子栎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本就不太高兴的脸瞬间转为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