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三个人坐在那里,正是姜父、姜母,还有仁虚道人。
仁虚道人脸上挂着笑,看姜乱的表情充满了嘲讽与轻蔑。
他给的期限是六日内,但是后来想想,其实用不着六日。一日,他便会实现,断了姜乱和他父的父子缘!
姜乱想和他斗?还嫩着呢!
仁虚道人自信的笑了笑,然后道:“姜老爷,贫道算到近日里您可能有大灾,而这灾难和姜乱有关,这父子缘恐到了尽头。贫道心中不忍,这几日一直在算,希望能保住你和姜乱的父子缘,但是贫道失败了。”
姜父本来还有些犹疑的,毕竟是可能得罪贺知年的事。
但是今日午时,他吃完饭后,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晕了过去,那感觉很奇怪,就像鬼门关上走了一圈。
这一下,姜父彻底害怕了。
和钱比起来,当然是自己的命重要啊。
至于父子缘,他当然不在乎啊。他看着姜乱就觉得碍眼,把姜乱赶出姜家最好了!
姜父看着姜母:“夫人以为呢?”
姜母面色淡漠:“老爷决定了就好。”
仁虚道人装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两位心意已决,那便当着允州百姓的面,断绝父子关系吧。”
仁虚道人说完,颇为得意地看了姜乱一眼。
姜乱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慌乱,像是有后招。
仁虚道人轻哼一声,强撑着罢了!
姜府,门口。
伴随着一阵敲锣打鼓声,很快就聚集了一片人。
姜家要和姜乱断绝关系了!
这件事围观的众人一下就知道了。
“之前仁虚道人不是已经算出来了吗?说这父子缘维持不了六日,结果这两日都没有到啊!”
“道长果然是神人,算得太准了!”
“那可不是?道长一直算得很准的,姜乱之前还质疑他,结果现在被打脸了吧?”
众人看着仁虚道人的眼神,简直像是看着神仙一般,而看着姜乱,则觉得他十分活该。
那之前的小妇人也在人群中。
她的表情十分难看,姜乱帮过她,她一直心存感激,如今看着恩人这般,她心里很难过。这般说来,仁虚道人算的就是真的了。难道自己真的害了婆婆?姜公子也是自己害的?
她的眼眶发红,眼泪就要落下来……
而这时,姜父已经写好断绝关系的书帖,让姜乱按下手印。
姜乱没有去按,而是道:“等会。”
仁虚道人轻哼一声:“父子缘尽,你还想如何?”
仁虚道人很想看看姜乱还要耍什么手段。
姜乱拿出身上的长笛:“给我半刻钟。”
仁虚道人忍不住想笑。
吹笛?
他还以为姜乱还有什么手段呢,结果就用吹笛挣扎?是疯了吧?
仁虚道人没放在眼里。
姜乱拿着那长笛吹了起来。
他明显不擅长长笛,吹得断断续续的,很不好听。
姜父首先忍不住了,走了过去,将姜乱的长笛夺了过来!
“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按手印!”姜父说着,就去拉姜乱的手,想要按下去。
仁虚道人乐得看戏,并未看到姜母的脸色变了。
她本来有些浑浊的眼眸,变得干净清澈起来,那温婉的皮囊下,藏着锋锐的气息。她突然转头,看着姜父和姜乱,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姜父拉着姜乱的手,便要朝着那书帖上按去。
而就在这时,一股大力突然推来,一下就将姜父推倒在地上!
“乱儿是我的孩子,谁敢把他赶出姜府?!”姜母的声音洪亮,颇具气势,这一下,竟是将其他人都镇住了!
姜父被推倒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妻子,突然想到了几十年前,两人刚刚相识的模样。
那时,妻子便是这么泼辣,岳父去世,家财改姓了姜,但是姜家的事,却不完全是他做主,妻子便能做一半的主!
后来姜乱出生后不久,妻子的性格突然发生了转变,变得温柔许多,姜父当然是喜欢妻子这般模样。
刚刚那一瞬间,姜父就有种感觉,那个妻子回来了!
仁虚道人心中一惊,心中有个猜测,但是不敢确定。
“姜夫人,姜乱是灾星,留下来恐怕会毁了姜家……”
壬戌道长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姜母打断了。
“灾星?你才是灾星!今日,我便要看看,谁敢把我儿子赶出姜家!谁敢,我便先将他赶出去!”
姜母护在姜乱的面前,犹如老母亲护崽一般,眼神阴狠,竟叫姜父和仁虚道人都觉得害怕,
她的脑袋晕乎乎的,总有些东西抓不住,但是她很明确的一点,就是姜乱是她的儿子,眼前的少年就是她记忆中胖乎乎的小子,谁都不能欺负她的儿子!
第52章 小少爷(14)
姜母当着众人的面撕了那断绝关系的书帖, 表情凌厉,吓得姜父和仁虚道人都不敢多言。
姜母扫了一圈,便拉着姜乱的手进了姜府,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他们还以为姜乱要被赶出姜府了呢。
谁都没想到突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姜母突然性情大变起来。这样的话,仁虚道人算的六日, 还准不准呢?
“应该准的吧,道长可准了。”
“对, 我相信道长,那姜夫人可能被魔怔了,等醒过来,就会支持姜老爷的决定了。”
“我也相信道长!”
……
姜府。
卧房中。
门紧紧地关着。
姜母看着姜乱, 眼眶发红,没了刚刚的强势和凌厉,这时, 她就是一个可怜的老母亲。
姜母的记忆还停留在很久以前, 那时,她的孩子还是襁褓中的婴儿, 很丑,皱巴巴的。
那道士说她的儿子是克星, 她不信,只要她活着, 谁都不能动她的儿子!
再然后, 她的记忆便变得模糊起来。
她像是被蒙了一层心智, 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就像傀儡一般。
姜母想着后面的记忆, 眼睛瞪大,眼眶像是要裂开了一般!
她待自己的孩子如克星,待他很不好,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
就在刚刚,不久前,她甚至要和自己的丈夫,把自己的孩子赶出去!
想到这里,姜母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姜母伸出手,突然,她的手被抓住了。
姜母的力气很大,但是看着面前的少年,突然卸了力气。
“乱儿,娘错了,娘错得离谱!娘对不起你,娘根本没眼见你!”姜母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多么想回到十几年前,好好照顾自己的儿子!
姜乱固执地拉着她的手:“不是你的错,是姜由的错,是仁虚道人的错。”
原主肯定是恨姜母的。
但是,要是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恐怕也恨不起来。
姜母做出这一切,是中了蛊虫,如傀儡一般,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姜母也是个可怜人。
姜母看着面前的少年,伸出手,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母子俩紧紧相拥。
姜乱其实没有太大感触,只是觉得她可怜。
姜乱趁着拥抱的间隙,将控制面板打开,便见上面的怨气值直掉,只剩下600了。
怨气值的降低绝大部分来自于姜母,剩下的则是由姜父和仁虚道人提供的。
姜母放开了姜乱,眼神变得冷厉起来。
“乱儿,你这些年受的苦,娘不会让你白受的。”姜母道。
姜乱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让姜乱受苦的人,其一是仁虚道人,其二便是姜父……
“那仁虚道人欺世盗名,算的都是假命,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姜乱道,“做了坏事,早晚会有傍晚的。”
姜母想了想:“那娘去揭穿他。”
“他很狡猾,你揭穿他,其他人未必肯信。”姜乱的思维很清晰。
姜母的眉头一皱:“那只能任由他下去?”
姜乱微微一笑:“我有办法。”
母子俩在房间里待了好一会儿,后面便是窃窃私语,谁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
接下来的五日,仁虚道人想着自己给姜乱算的命,便有些急。
他想尽办法想要串掇恐吓姜父,让他把姜乱赶出去。奈何,这五日,姜母一直守着姜乱,两人也无可奈何。
眼看六日就要过去,姜乱依旧在姜家稳稳当当的。
因为这件事闹得很大,附近的百姓都默默地关注着。
六日过去了,姜乱还没有被赶出姜家。
“仁虚道人不是算了六日吗?怎么姜家还没和姜乱断绝关系啊?”
“不是说仁虚道人算得很准吗?这次怎么不准了?”
“传得倒是神乎其神的,如今看来是徒有虚名啊。”
有些人对仁虚道人产生了怀疑。
然而,有些人还是笃定相信姜乱的。
“我相信道长,道长有通天的本事。就是道长给我算了一卦,我才除了家中的恶煞,有了如今的家财。”
“就一次而已,总不能百分百准。而且,我觉得这一次有些邪门。那姜夫人,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就像中了邪一般。”
“我觉得是那姜乱动了什么手脚。”
众人都纷纷怀疑姜乱。
街市中的道观。
仁虚道人在其中,听着那些议论声,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他下在姜母身上的蛊虫居然被解除了,怎么都想不通。
姜乱……姜乱就是他的克星!
仁虚道人的眼神很阴狠,想着一定要狠狠地教训姜乱……
就在这时,道观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冲了进来。
“骗子,是你害了我爹!我爹生病了,你说爹是中邪了,给了他一张符纸。爹相信你,连药都不吃,结果没两日,就病逝了!”
“是你害死了我家老头子,你不会算命就别算啊,人命在你眼中,就不是命!”
“你根本就不会算命,骗子!”
“他就是个骗子,赔我爹的命!”
那些人冲上来撕扯一团。
仁虚道人算了很多命,都是靠忽悠,这一下,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给人算过这样的命。
后来,来了一群人,把这些人赶了出去,道观才稍微平静下来。
这帮仁虚道人赶人的人,便是很信奉仁虚道人的人。
本来,仁虚道人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他没想到,第二日,又一群人冲进了他的家中。
这一次,是仁虚道人说他门口的巨石影响了家里的风水,需要把巨石移开,即可改运。结果,他们把巨石移开,没过几天,家中的老人就摔在那巨石留下的坑里,去了!
这哪里是改运?分明就是引来霉运。
这一下,那些本来对仁虚道人坚信不疑的人,这次有了怀疑。
他们有些迟疑,但还是走了上去,将那些人拉开了。
第三日……
第四日……
这样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相信仁虚道人的人越来越少,怀疑他的人则越来越多。
最后,仁虚道人被赶出了道观,围观者将烂菜叶砸在他的身上。昔日里的受人尊崇的道长,这时变成了过街老鼠。
人群之外,两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姜乱歪着脑袋,突然笑了。
还真是解气啊。
仁虚道人这人,算命就是胡说八道,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而原主,就是其中之一。再遇上姜父这般冷漠无情的人,直接将姜乱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因为仁虚道人这种算命的随机性,有无数无辜的人,如姜乱一般,命运发生了改变,陷入不幸中。
所以说,仁虚道人这般报应,完全是自找的。
姜母看着这一幕,也笑了:“乱儿,真聪明。”
这些都是姜乱想得办法,而姜母去操作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姜母请来的。
“那道士是靠忽悠的方式,累积了那么多的声望。我们便以牙还牙,以假乱真的方式,毁了他的一切。”
姜乱的怨气值又掉了,只剩下400了。
仁虚道人缩在那里,颇为可怜。
“我没有骗人,相信我。”
“我不是骗子……”
“相信我……”
许多东西落在他身上,很疼。
突然,没有东西再落到他身上。然后,一双脚出现在他的面前。
仁虚道人抬起头,就看到一张冷酷的脸,那双眼眸,深邃冰冷。
正是贺知年。
仁虚道人愣了一下:“贺老爷,相信我,我不是骗子。”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要是贺知年肯护着他,他就不会这么惨了!
贺知年收回了目光,转头。
“跟我来。”
仁虚道人看着贺知年的背影,顿时一喜,连忙爬了起来,追了上去。
跟在贺知年身边,那些人就不敢对他做什么,仁虚道人一下挺直了腰板。
姜乱和姜母看着这一幕。
姜乱的目光落在贺知年的身上,看着那高大伟岸的背影,微微出神。
他看着贺知年,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看着他,总觉得莫名悸动,那种感觉很陌生。
姜乱皱着眉,压制着那种奇怪的感觉。
姜母的眉头微微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