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恹脚步停下抬起头来,瞳孔微缩,便看见晏迟居然也在楼下。
晏迟刚刚走近这家酒楼。他在十万大山没有等到顾恹,本是不甘心,但是凌霄宗大长老的命令传来勒令他必须回宗,他不想半途而废,便争辩了几句,却背上了处罚,只好暂且先回凌霄宗。
没想到在会凌霄宗傍晚住店之时会遇见顾恹!
晏迟连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认出了顾恹。
他看到那抹红衣先是心中一喜,紧接着却看到了旁边的人,握着剑的手不由收紧了些。
魔尊陆掠羽,他怎么会在这儿?
知道顾恹绝对不可能和对方在一起,晏迟很快便猜到了顾恹是受到了胁迫。只犹豫了一瞬在给大长老回了消息之后,晏迟便切断身上的联系,看向了楼上。
在晏迟出声之后,顾恹眼皮又是一跳。在十万大山躲的好好的人,刚出来没三天居然又遇上了。
先是陆掠羽又是晏迟,顾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了什么霉运,要不然怎么这么倒霉。
“晏迟。”眼看着不打招呼不行,顾恹只好又开口了句。
陆掠羽微微眯了眯眼:“今日阿恹恐怕是没有时间叙旧。”
“饭也吃了,茶也喝了,恐怕该回去了。”
他这话说的自然。
没等顾恹说话,楼下的晏迟却猛然皱起了眉。
“魔尊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恹是太清宗弟子,为何要跟你走?”
他修的剑道刚猛,说这话时剑气几乎瞬间激发而出,酒楼之中安静了下来,原本几个安静吃饭的人见状不对,连忙悄然离开。
气氛一触即发,顾恹看似放松实则利爪已经藏好,见势不对之后便准备动手。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真的被抓回去算账。
陆掠羽听见晏迟的话,微微抬眸:“为何要与本尊回去?”
“本尊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小九尾是本尊的。”
陆掠羽以为顾恹这时候身份暴露,说话也就肆无忌惮了。
“我们妖族选择伴侣一向是看血脉的,小九尾是天狐血脉,本尊是当今修为最高的白龙,便是连如今的几位妖主,血脉上也没有能够强过本尊的。”
“我与阿恹结合,不是天经地义?”
他说的理所当然。
顾恹差点无语。
什么叫天经地义,这都什么年代了这人思想怎么那么老套,还讲究门当户对。
好好一魔尊,怎么脑子不太好呢?顾恹眼神诡异的看着陆掠羽,轻咳了声之后便打断他。
“我不可能和你结为道侣的。”
底下晏迟面色稍松了些。
下一刻便听陆掠羽饶有兴趣的问:“为什么,因为你修无情道?”
第95章
他猝不及防之下被陆掠羽揭了老底, 脸色都变了。
心中万万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比老狗比更讨厌的人。
陆掠羽见顾恹虽然生气但没有反驳,不由挑了挑眉神色倒是有些郑重。顾恹若是真的修无情道的话倒是有些不好说。
顾恹懒得看陆掠羽, 此时去看楼下的晏迟,果然见对方已经变了脸色。
“什么无情道,我怎么不知道?”
晏迟从未想过顾恹修的是无情道,这时乍然听闻,心中猛地僵住,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是什么表情, 只能死死的捏住剑抬起头来,想要听顾恹否认。
然而可惜的是顾恹却承认了陆掠羽的话。红衣俊美的青年站在台阶上,长睫敛下一瞬之后,又抬起眼来轻笑。
“我确实修的是无情道。”
“不过我想这件事没必要广而告之。”顾恹不明白晏迟为何对这件事触动这么大, 但是在说完之后便皱起了眉。
晏迟心中微窒,过了许久泛白的指节才松开, 理清思绪。
“既是如此, 你又何必将水镜特意给我?”
他眉心下压着,目光却紧紧盯着顾恹,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哑意
“什么水镜?”顾恹愣了一下。
晏迟心中越来越沉:“在淮阴城时你暴露身份,只发了水镜给我一人, 让我在你摄魂之时提醒你,难道不是想要借此告诉我你的真身吗?”
晏迟以为他只信任自己一人,多少是对自己有些……即使是他不愿意承认,但是此时心底浮现出的念头便是这样。
他潜意识里便是这样想的。顾恹对自己不同, 他也……对对方心思复杂。可是现在, 顾恹却告诉自己修的是无情道, 晏迟无法接受这件事。
顾恹听到晏迟的话后才反应了过来, 自己当初忘了没有解释他群发水镜的事情, 叫晏迟现在还误会着。
他难得有些心虚,轻咳了声道:“那个暴露身份只是一个意外。”
还不等顾恹组织好措辞将这件事解释一遍,一旁的陆掠羽又问:“水镜?”
“难道当初在淮阴城散金任务的时候,你不是只发给了虞白尘一人吗?他是怎么知道的?”
陆掠羽这次倒是真的诧异。
谁知道这句话出来,却像是点燃了火一样,晏迟忽然便转过头来:“虞白尘?”
他这时终于从陆掠羽的话中反应了过来。
“你还发给了虞白尘?”
“那水镜不是给我一个人的?”
晏迟几日未睡,眼底现在已经浮现出了些血丝。此时握着剑看着顾恹时,虽是咄咄逼人,但是却心中紧绷着,竟有几分脆弱。
顾恹瞪了陆掠羽一眼,见晏迟不知道在其中误会了什么,便开口:“是,虞白尘也知道我真身,不只是他,还有明灯。”
顾恹在说到知道的人的时候下意识的将傅寒岭的名字隐去了,连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只是道:
“陆掠羽是当时和虞白尘在一起所以知道的。”
“暴露真身只是一个意外,我捂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想你们知道。那时候只是要对付淮阴城主必须要人提醒,没有办法,后面的事我之前完全没有想到。”
不只是他一人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难怪之前虞白尘和明灯的反应与自己一样,之前想不通的细节在此时被串了起来。晏迟闭上眼,第一次明白自己自作多情,竟然以为顾恹真的对他不一样。
晏迟眸底疲惫血丝遮住,此时心中竟是一生之中最为复杂之时。
他抬头看着顾恹,便见顾恹转眸又对魔尊道:“魔尊既已知道我修的是无情道,又何必在我身上白费心思。”
不说他破不破道,便是陆掠羽想要与修无情道的人在一起,付出的代价便远非常人所想。今日既然都撞上,顾恹干脆便都说破。
陆掠羽心中顿了顿,似乎是在衡量,面上却不动声色。
“小九尾是想让本尊放弃?”
他笑起来温和俊美,一点危险都没有,顾恹可不敢小看对方。
摸不准对方准不准备放弃,顾恹只好道:“我只是给出一个建议,若是魔尊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陆掠羽思考了一瞬,微微笑道:“既是如此,本尊也不着急回魔域了,便留在修真界考虑几日。”
行吧,还是不放他。
算了顾恹早知道也不失望,与陆掠羽对视一眼之后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唇角。
“我知道有几家地方不错。”
最后一句话晏迟没有听见,只是看到顾恹在与陆掠羽不知道说了什么便转身下楼,路过他时没有再看他一眼。
晏迟想要伸手拉住他,但是想到自己误会顾恹对自己有意的事情,动作又停了下来,只能看着他离开。
另一边,顾恹虽然没有传递出消息,但是在下楼与陆掠羽与晏迟对峙的时候,却放了灵树逃跑。
小树灵一开始不想离开,但是在顾恹暗中传音了几句之后,便只好不舍的跳出了袖口,跑去妖族通风报信。
四位妖主们将南疆妖城整顿一新等着天狐阁下来。但是一日过去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北镜站起身来,有些着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奚鸦也皱起了眉,不过想到天狐阁下有可能是路上耽搁了,便道:
“再等等吧。”
此时大堂之中,不光是四位妖主,便是连明灯与虞白尘也在。两人在十万大山没有等到顾恹之后,便与几位妖主一起回了妖城。
妖族本是排外,但是有傅寒岭的咄咄逼人在先,几位妖主倒是看到同一阵营的虞白尘二人好了很多,这才让他们留下。想着能让妖主远离傅寒岭一点是一点。他们又等了半日时间,在奚鸦终于要试探着问一下之时,灵树却跑了回来。
“快去救主人,他和魔尊在一起。”小树灵一进来便喘着气连忙搬救兵。
天狐阁下有危险这件事一出,几位妖主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就连虞白尘与明灯也皱起了眉。
而这时顾恹正看着陆掠羽姿势优雅的坐在小摊上吃着汤圆。魔尊从前没有吃过这种东西,在从茶楼出来之后,便想要尝尝修真界的烟火。
顾恹便陪他吃着,陆掠羽看了他一眼,放下汤匙道:“说来也奇怪,我跟在你身边两日了,却始终未见傅寒岭。”
“你那师尊对你心思不一般,怎么放心让你一人出来。”
顾恹动作顿了顿,没想到就连陆掠羽都看出傅寒岭对他心思不一般,他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并不准备搭话。
这时候,怀中的婚契却像是在招显存在感一样亮了亮。
傅寒岭始终都在,只要顾恹感应婚契,他便能出来赶走陆掠羽。但是顾恹却始终没有,他说要不见傅寒岭静静,就是要不见对方。
而傅寒岭刚刚告白完,正是给顾恹时间的时候,在阿恹没有危险前,他也不好出来。
只能用婚契来微微提醒他。
顾恹被问到傅寒岭,婚契又倏然烫了一瞬。他握着汤匙的手紧了紧,深吸了口气后,没有理会婚契,只是皱眉道:“傅寒岭是傅寒岭,我是我,不要把我们扯到一块儿。”
通过婚契的傅寒岭准确无误的听见顾恹的话,眸光深了些。在底下弟子惊恐的目光之中又回过神,偏过头去,语气淡淡:
“九泉露找到了没?”
合道祭献心脏还需要一味九泉露,他回来后一直在准备东西,现在只差一样了。很快,他就可以在顾恹思考结束后将口是心非的小狐狸抱回来……
第96章
京城的沈家最近出了不少事, 位于滨江路的住宅区时常看见有警察进进出出,听说掌权的沈老爷子不幸出了车祸,因为抢救无效身亡, 同车的沈二少虽然捡回来一条命, 但因为受到刺激,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 和疯了没什么两样。
消息上了报纸头条,最后又被压下去,但依旧挡不住外界的议论纷纷,沈老爷子死了就死了吧, 反正年纪大了,就算不出车祸也没几年活头,倒是那个沉郁, 胆忒小,出个车祸就吓成这样,当初他明目张胆出柜, 硬要和一个男人搅和在一起,差点没把老爷子气个半死,结果一到关键时刻就怂了。
众人念念叨叨:“幸亏沈家还有个大少爷出来主持局面,不然公司就真的垮了, 虽然是小老婆生的,但也比那个沉郁强不是?”
沈家算得上是名门, 老爷子年轻风流, 在外面有一个私生子,后来原配病逝后, 他就把私生子接回家里养了, 也就是沈家现在的大少爷沈润, 加上原配生的二少爷沉郁,膝下一共两个儿子。
茶余饭后,也有人猜测纷纷:“沈老爷子最偏心沉郁,以前就对外说过要把公司交给他,现在他们俩都出了事,最大的获益人就是沈润,我看这场车祸可不简单。”
“豪门恩怨不都这样,有什么稀奇的。”
“不简单也没办法,警察调查取证弄了好几次,还不是查不到证据,咱们就别瞎操心了。”
此时警察最后一次到访沈家,却是宣告结案,因为车祸现场损毁严重,确实查不到什么证据,他们看过事发路段的监控,也没有可疑点。
“麻烦各位警官了。”
沙发上坐着一名温文尔雅的男子,周身气质内敛又亲和,一双眼睛是浅浅的茶色,大概是因为沈老爷子去世没多久的缘故,穿着一身冷硬的黑色西装,却无损于他的斯文无害。
这个人就是盛川,当初沈二少不惜和家里闹翻也要在一起的男人。
陈警察不着痕迹往楼上看了一眼:“沈润先生不在吗?”
盛川虽然和沉郁在一起,但到底和沈家没什么亲戚关系,有些话也不方便说。
盛川笑了笑,摊手表示不知,西装上的水晶袖扣因为他的动作闪过一抹流光:“不太清楚,可能是去公司了吧,毕竟沈家现在没有能主事的人,所有事都只能交给他来办,忙是很正常的。”
他看似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陈警官不着痕迹皱了皱眉,状似无意的问道:“沉郁先生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死在面前,又无意间得知亲密无间的恋人和同父异母的大哥其实是一伙的,状况能好到哪儿去?
盛川缓缓勾唇,眼中的笑意如涟漪般一点一点漾开:“他已经好了很多了,不过还是喜欢说胡话,有时候还会自残,医生说是心理阴影,只能慢慢治疗……”
陈警官一直觉得这场车祸背后的原因错综复杂,却又查不到证据:“方便上去看一眼吗?”
盛川言语真诚:“可以,不过需要得到沈润的同意,陈警官你也知道,我毕竟不姓沈,没有什么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