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没有再回答他这句话，坐在一边等待结果。
　　安驰一改之前的态度，整个人都变成宋沅的迷弟。凑近宋沅，舔着脸问宋沅为什么能弹出那么悲的感觉，好像经历过作者所经历的一切般。
　　杂乱的场景在脑海中回放：白色的病房、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各种嘈杂声，以及宴辞越紧抿着唇的样子……宋沅久久没有开口回答安驰的话。
　　他经历过，只是他经历的那些，对他而言更像是一场梦。
　　第七个是宋尧。
　　他深吸一口气，优雅地走上比赛台，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朝观众评委鞠了一躬，抬头时不禁瞥了一眼台下的人。
　　似乎是听了太多的《暮雨》，他们对这首音乐都麻木了。
　　宋尧走到琴前坐下，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开始弹奏。
　　开始一切没问题，到了高潮部分时，宋尧满脑子都是宋沅弹奏时的场景。
　　宋沅可以，他要比宋沅更加可以，把宋沅死死地踩在脚下。
　　这么想着，宋尧咧嘴，笑了起来，下一秒嘴角笑容猛地凝固住。
　　他错了一个音，他怎么会错音？
　　手虽然没停，也没再错，宋尧却有些慌，控制不住地去注意观众和评委的神色，紧张起来。
　　一边坐着的评委没什么表情，观众似乎也没发现他错音了。
　　宋尧收回目光，咬着牙，只能强迫自己去专注弹奏。
　　结束后，观众鼓掌，宋尧挤出一抹笑，在掌声中将指甲死死地掐进手掌中。
　　为什么宋沅会弹钢琴？他会不会输给宋沅？
　　不可能，输给谁都不可能输给宋沅。
　　他只是错了一个音而已，表演的还是很好，所以不要紧，不用担心。
　　宋尧挂着一脸勉强至极的笑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安驰见他回来，连忙过来夸赞。
　　听安驰的语气并没发现自己错音，宋尧松了一口气。
　　二十多个人陆续上台表演，到最后大家多少都有些疲倦了。
　　比赛结束，评委打分，五分钟后，所有人上台。
　　宋尧扯着嘴角，按捺住内心的紧张，第一名……会是他吗？如果忽略他的错音，他弹得没任何问题。
　　“本次比赛一等奖是……宋沅。让我们恭喜宋沅！”主持人大喊一声，在掌声中将奖杯递给宋沅。
　　宋沅上前一步，双手接过奖杯，轻声说了句“谢谢”后，对观众和评委各鞠了一躬。
　　宋尧脸上的笑容猛然僵硬住，背在身后的双手直接将肉掐烂。
　　“二等奖程憾生。”
　　“三等奖高书。”
　　主持人分别去递银奖、铜奖。
　　每个人都离宋尧很近，被奖杯夹着的宋尧低着头，牙齿都快咬碎。
　　“今天宋尧好像不在状态，唉，可惜，我看他有点紧张。”
　　“我特意受邀来的，结果他跟第一名根本没可比性，太没感觉了，我感觉他像是在梦游。”
　　“对他很失望，希望下次加油。第一名很有实力，叫什么名字？怎么之前没见过？”
　　“他几次看观众席我就觉得奇怪了，跟之前的比赛完全不像一个人。怎么比之前状态差那么多？”
　　金色的奖杯在灯光下发着光，观众席传出的声音想忽略都不行，宋尧听着那些议论自己的声音，看着那奖杯，恨不得用奖杯砸死宋沅。
　　他就知道，宋沅这个人在他就会倒霉。
　　宋沅就是个煞星，专门影响他的煞星！
　　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回宋家，为什么还不去死！
　　第一名本来应该是他的！如果不是宋沅出现影响了他，他怎么可能会输。
　　从小到大参加了那么多次比赛，这是第一次不是第一，都是因为宋沅这个该死的人！
　　宋尧双目赤红，无比暴躁，几次想动手，最终都被理智拉回。
　　他瞥了一眼观众席上脸色严肃的宋老爷，和皱着眉并不高兴甚至还有一些伤心的宋夫人一眼，突然笑了。
　　＊
　　“可以让我拍个照吗？”下台返回等待区时，安驰拦住宋沅，盯着奖杯激动道。
　　没等宋沅说话，他就已经拍了起来，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着拍。
　　宋沅没阻止，只是在他们用手机对准自己时，遮住自己的脸，“抱歉，不合照，谢谢。”
　　安驰“哦”了一声，收回手机，要和宋尧拍照，没想到宋尧看了宋沅一眼，走到宋沅身前，呢喃着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是不是故意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率先流了下来，那双微红的眼中带着强忍的委屈。
　　他咬着唇，一副摇摇欲坠的悲惨模样。
　　周围人一脸懵逼，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宋沅静静看着宋尧表演，无动于衷。
　　他大概能猜到宋尧又准备演哪出戏了。
　　宋尧低着头，眼底满是戾气，过了几秒钟，哽咽着说：“你是不是因为我抢了你的所有，所以你也要把我的所有都抢过去？可是那些东西并不是我抢的，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宋沅，你为什么要这样？”
　　而后他抬头盯着宋沅手中的奖杯，哭得稀里哗啦，“这个奖杯我让给你就让给你，谁让我欠你，要弥补你呢，是我自己应得的。”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宋尧就哭着跑出去。
　　在撞上散场出来的宋老爷宋夫人后，他忍着眼泪，带着哭腔叫了一声，“爸，妈。”
　　“你这是怎么了？”看他红肿着一双眼，宋夫人一愣，满脸心疼。
　　宋老爷皱起眉头，猜测道：“和宋沅发生矛盾了？”
　　“没，没有。”宋尧闻言猛地摇头，哭得更厉害了，“爸，不是宋沅，你别误会宋沅，是我自己……”
　　他没说完，直接掩面跑了出去，宋夫人想追都没追上。
　　宋沅刚出等待区，对上的就是脸色极为难看的宋老爷与宋夫人。
　　他步伐一顿，淡声喊道：“爸，妈。”
　　看到宋沅拿奖杯，想着刚刚宋尧哭得惨样，宋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横眉冷眼道：“别叫我妈，你把宋尧怎么了？”
　　质问的语气让宋沅微微抿唇，片刻后，才轻声问：“我能把他怎么样？”
　　宋夫人被他一堵，怒火更盛。
　　“宋尧出去了。”安驰从后面走出来，知道宋夫人是宋尧的母亲，把刚刚发生的奇怪事儿说了一遍，“阿姨，宋尧他好像有点激动，您快去找找吧，我们都不知道他怎么了，好像是因为获得第七名受刺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对宋沅说那些奇怪的话。”
　　在谁听来，宋尧说的那番话都是在表明，宋沅得到第一名有问题，并且和宋尧没得到第一名还有关联。
　　所以在安驰说完后，满心怒火的宋夫人没有任何犹豫，抬手狠狠地朝宋沅打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是个菜鸡，非专业人士，关于钢琴部分瞎写的，为走剧情，请勿考究，鞠躬感谢，么么～


第二十一章 《气》
　　“啪”一声, 白皙的脸颊瞬间浮现鲜红的手指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宋夫人因为愤怒，五官微微扭曲, 整个人显得有些狰狞，声音尖锐到刺耳。
　　“尧尧没有欠你的！他是无辜的！你到底想做什么？今天抢尧尧奖杯，明天是不是要把尧尧所有都抢走？你小小年纪, 怎么能做这种不要脸的事？这奖杯是尧尧的, 给我拿过来。我把你接回来不是让你给我们还有尧尧添堵的, 你知不知道他为这次钢琴比赛准备了多久？你竟然就这么抢走了属于他的奖杯。”
　　她直接去抢奖杯。
　　所有人被这一幕惊住了，宋老爷也被这一巴掌震惊到了, 但始终皱着眉，什么都没说。
　　从观众席走出来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停下了步伐，侧目观望。
　　一时间, 酒店大厅聚集了许多人。
　　顾玉河听到巴掌声和嘶吼声时还在想是哪个神经病这么凶，扭头一看，立刻抓了抓正在接电话的顾应迟，指了指宋沅, “卧槽, 叔叔。”
　　“稍等。”顾应迟对着电话低声说完，顺着顾玉河手指的方向看去。
　　宋夫人和宋老爷背对着他，面前站着一个人，由于被挡住了，很难看清是谁, 直到宋夫人把奖杯拿到手后，顾应迟才看清那个人的样子。
　　宋沅单薄的身影, 惨白的脸色让顾应迟目光猛地沉了下去，他对电话道：“抱歉, 我们等会再讨论。”
　　冰冷阴寒的语气让顾玉河浑身一抖，刚想说话，就见顾应迟挂断电话，朝宋沅所在的方向走去。
　　顾玉河连忙跟上。
　　＊
　　宋沅脸被打偏，大脑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了，手指无力发软，所以奖杯轻而易举的被宋夫人抢了过去。
　　脸色白的几乎接近透明，因此巴掌印更加清晰刺目。宋沅动了动唇，尝到了嘴巴里的铁锈味，一时间反胃到差点干呕。
　　他没去管脸上的巴掌印，微微抬眸，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平静地盯着宋夫人。
　　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目光，毫无情绪。
　　从始至终，他都没因为那一巴掌有什么神色变化，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挨这么一巴掌。
　　这模样让宋夫人脸上的疯狂与怒意消失的一干二净，她张张嘴，一句对不起想说出来，又憋在了嘴里。
　　她做了什么？她打了宋沅，因为宋尧。
　　心里涌出来大量的愧疚很快在想到宋尧哭着跑出去时退却，宋夫人握紧手中奖杯，压住那快要把她淹没的愧疚感。
　　她不能让宋尧受委屈。
　　“技不如人。”宋沅轻声开口，“所以怪我吗？”
　　“什么？”宋夫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您的意思是，要我把自己赢来的奖杯让给宋尧吗？”宋沅突然笑了一声，那张平日里没多少神色的脸因这一笑变得鲜活许多，可眉目显得更加疏离了。
　　这好像是宋沅第一次对她笑，充满了讽刺的冰冷笑容。
　　这一刻，宋夫人觉得宋沅虽然就站在她面前，却离她很远。
　　宋夫人身体僵硬，觉得宋沅嘴角的笑就像是一只大手，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也说不出一句话。
　　“奖杯，是尧尧的。”宋夫人最终艰难开口，眼前发黑，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你不能威胁他让他把奖杯拱手让给你。”
　　“钢琴比赛不叫宋尧比赛，不是他拱手让给我了，我就能得到。如果今天调换过来，输得是我，赢得是宋尧，您恐怕此刻已经和宋尧开开心心的回去了。”宋沅淡声道：“您会为我如此激动吗？”
　　宋夫人哑口无言，傻了一般站在那里。
　　她当然不会，如果赢得是宋尧，她哪里还会管宋沅。
　　“满口胡话。”宋老爷冷笑一声，沉着脸，有些不耐烦，“我问你，你为什么会钢琴？”
　　“我会的东西很多，只是您不了解我而已。”宋沅上前拿回奖杯，退后几步，神色冷漠，“这个奖杯是我自己得来的，我不会给宋尧。至于宋尧为什么哭，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
　　宋夫人和宋老爷信不信，他根本一点都不在乎。
　　换句话说，就算这世界上所有人不信他，他也不在乎。
　　宋老爷指着宋沅，“你反了天了，我不想和你吵，奖杯给我。”
　　“你哪里来的脸说是你自己得到的？”宋夫人又有些疯狂地说：“这是尧尧让给你的，如果不是尧尧让给你的，你会得到吗？宋沅，你自己几斤几两你自己不知道吗？你别让妈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把奖杯给妈。”
　　“可是您不是已经把话说得难听了吗？”宋沅歪了下脑袋，微微一笑，比起来宋夫人宛如疯子的模样，他极为淡定冷静，语气没任何起伏，却像是一把刀，扎得人心刺疼：“比赛不是只有我和宋尧，宋尧如何让给我？买通除了我以外所有人？”
　　宋夫人本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听到宋沅的话更是被气得失去所有理智，越看宋沅越觉得陌生可怕，抬起手，咬牙又想给一巴掌。
　　关键时刻手臂被一只手紧紧握住，再也没办法往前挪动半分。
　　宋夫人怒吼了一声，“谁？放手！”
　　周围几人几乎一同看向宋夫人身后。
　　顾应迟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身影修长，眼眸深邃暗沉，脸上没多少表情，却让人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宋夫人只盯了他一眼，心里一个咯噔，后怕了起来，想挣扎却挣扎不脱。
　　顾应迟松开宋夫人的手，朝宋沅招招手，语调温柔：“宋沅，过来。”
　　“到我这里来。”
　　脑袋从一开始就在刺痛，宋沅揉了揉太阳穴，根本没注意到顾应迟来了。听到这么一句话的时候视线都是模糊的。
　　他抬起头，看着顾应迟，眨眨眼，像是反应不过来了一般，表情有些迷糊。
　　片刻后，宋沅乖乖地走到顾应迟身边，抬起手紧紧抓着顾应迟的衣服，另一只手抱着奖杯，低着头不说话，苍白的脸上巴掌印十分刺眼，像是一个被人欺负却不敢还手的小孩。
　　顾应迟皱起眉头，眸色越发沉。他抬手揉了揉宋沅的脑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轻声哄着，“别怕，我在这里。”
　　温柔的语气让后面顾玉河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站不住。
　　他叔叔，就算哄小孩也不会有这么温柔的语气……不对，他叔叔从来没哄过小孩，不会和小孩有关系，平时也根本不会对人这么温柔，宋沅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顾总。”宋老爷立刻认出来顾应迟，眼睛一亮，想也没想凑上前，“我们公司之前一直想和顾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