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段云深正在换衣服,夜深了,该换小太监衣服去找景铄来着。
谁知道自己刚刚解开腰带就听着那头小苟子大呼小叫,“芷兰姐姐不能进,真不能进啊!娘娘重病卧床不起吹不得风,再说姐姐是太皇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若是让姐姐也染上风寒带回长乐宫就不好了!……淳玉姐姐,您明事理,您快说句话……”
芷兰冷笑了一声,“她明事理,意思就是我不明事理咯?——起开!!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跟着这蛮族来的妖妃就能鸡犬升天么?也不看看现如今宫里和这天下真正的主子是谁!”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殿内,段云深这时候已经在钻进被子里装病弱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颗头,一副虚弱得睁不开眼的模样,还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
芷兰淳玉进了殿内,两人都行过礼,道,“见过云妃娘娘。”
淳玉性格内敛,这种时候也还是礼数周到,行礼之时也算是恭恭敬敬。
芷兰这时候就看得出其嚣张跋扈的一面了,只不过意思一下弯了膝盖。
段云深一边假意咳嗽一边道了一声“免礼”。
芷兰道,“太皇太后娘娘听闻云妃娘娘玉体抱恙,所以特地派奴婢来给娘娘送些药。”
段云深:……
送药?
……咦惹,这个剧情我曾见过的。
这文里的太皇太后副业是不是开医院的?怎么满世界送药。
芷兰那头让人呈上一只白玉药碗,碗里装着红褐色的液体,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熬成的。
“谢太皇太后娘娘赏赐。”段云深道了谢,然后便吩咐小苟子将这药碗从对面的宫女手中接了出来。
“辛苦两位姑娘送药了。”段云深思考了一下该怎么下逐客令。
只是话还没编全呢,那头芷兰便站出来了,以一种仗势欺人的架势强逼道,“娘娘也没必要借口拖延了,还请趁热喝下,这样奴婢们也好回去交差。”
段云深:……
那我要是就不喝呢?
段云深:“先搁着吧,晾一晾再喝。”
小苟子得了暗示,立刻会意,当时就想要端着药放去一边。
哪知道那边芷兰一见如此,居然直接上前一步,从托盘上将这药端了起来。
小苟子叫了一声,却被芷兰反手一个耳光,小苟子端着的托盘都摔在地上了。
芷兰端着药走到段云深的床前,“这药不烫,云妃娘娘便直接喝了罢。”
芷兰说完就准备捏着段云深的牙关硬灌。
她此时嚣张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来她以为段云深真是伤寒病重,无力反抗。
二来她对暴君又怒又怕,此时暴君不在此处,手底下这个人是暴君宠妃,正好用来泄愤。
自己是奉太皇太后娘娘的旨意行动,就算是粗暴了一些,那也是听从太皇太后娘娘的安排。将来暴君就算找上门来,也自有太皇太后娘娘那边护住自己。
这么一想,她自然嚣张得很。
这女人个头不大力气不小,捏住段云深两颊的时候,掐得段云深都疼得皱眉。
小苟子虽说平日里都劝段云深向太皇太后投诚,但是这时候还是分得清谁是自己的主子的,尖叫了一声“放开我们娘娘!”就要上去拽开芷兰。
只是他这头还没扑上去,芷兰他们带来的小太监们就已经将小苟子给架回来了。
小苟子嚎着“娘娘!!你们放开娘娘!!”
段云深听着这声音心情复杂,一方面对小苟子这么立场坚定地维护自己有些感动,另一方面却也有些不地道地想道,我这还没死呢叫那么惨做什么?
芷兰掐着段云深的脸就要把药碗往段云深唇边怼,只是还没凑上去,段云深的手先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了她端药那只手的手腕。
芷兰:!
虽然段云深平日里确实是挺咸鱼的,吃了就睡,但是男女在力量这事儿上存在基因差异。
段云深平时再废,好歹性别还是为男,不至于在“掰手腕”的事儿上比不过一个每天只端茶送水的小宫女。
芷兰就看着自己的手被段云深一点一点扯开,哪怕自己再用力反抗,也没办法阻止。
药碗里的红褐色液体在这个拉扯过程中不断地晃荡,甚至还有几滴撒在了被子上。
小苟子刚刚嚎得情真意切,这时候哑巴了,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家娘娘。
在小苟子眼里,自己娘娘就只会吃东西,人美心善且性格柔软,没想到居然……
芷兰:“……你……你不是病重么?”
段云深:……
哦,是病重来着。
段云深:“咳咳……本宫快要病死了,你们还来欺负本宫,嘤。”
众人:……
段云深愣是扯着芷兰的那只手将那碗药拉扯着泼在地上了。
看着药已经撒在地上收不回来,段云深才松开自己捏住芷兰的手腕。
芷兰猛地收回自己的手,从床边后退两步,揉着手腕上的紫青,既惊且怒地看着这位云妃娘娘。
段云深也很无辜。
他感觉自己是个正常人,没办法跟景铄似的,明知道对方送来的是毒.药自己还能一口闷。
而且,芷兰今日这做法有些过分了,捏着人牙关给人硬灌,就算不提古代的尊卑秩序,单单论现代人提倡的互相尊重,也是欺人太甚。
芷兰大概是被惊得厉害,哑口了半天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竟然敢如此!这可是太皇太后娘娘的赏赐!”
段云深理直气壮:“本宫是宠妃,昨天有人跟我说,我可以嚣张点儿。”
对,暴君说的!
天塌下来他给我顶着!
淳玉原本一直在旁边装死人没做声,这时候看到这云妃似乎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皱着眉头叫了一声,“芷兰!怎可对云妃娘娘不敬!”
段云深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刚刚芷兰掐得还挺疼的,倒不是因为她力气大,而是这女人手指甲有些尖利。
段云深看着淳玉,这女人刚刚一言不发,这时候出来和稀泥,心里指不定在打什么算盘。
果不其然,淳玉呵斥完了芷兰,上前再次行礼,然后道,“奴婢们也是听从太皇太后娘娘的安排,还请云妃娘娘不要让奴婢们难做。”
淳玉说完之后挥了挥手,然后就有一个小宫女退了出去,不过片刻就再进来了,手中俨然端着一碗和刚刚一模一样的汤药。
连玉碗上的花纹看起来都是一样的,指不定连碗都是一对儿。
段云深:……
淳玉接过药碗,客气道,“得罪娘娘了。”
话音一落,她身后跟着的那些小太监和侍卫们一拥而上,直接就将段云深压在了床上。
淳玉端着药碗施施然走过来。
段云深此时被压得死死的,难动分毫,眼见着那药碗就要放在自己唇边了。
一个小太监捏着自己的两颊,自己连将嘴合上都做不到。
小苟子被两个小太监架着,这时候有心过来帮忙,但是挣扎了半天也没能挣扎出来,就只能干嚎着“你们放开娘娘!!”
段云深已经嗅到了药汤的味道,浓郁的清苦味,也不知道混合了多少奇奇怪怪的药草。
系统!系统救命啊
喂,再怎么说我也救过你家景铄哥哥的,别装死啊!
系统自然是叫不应的,它已经很长时间没上过线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暴君在被禁足是指望不上的,他也没开天眼,不知道自己这头水深火热。
小苟子这肯定是挣不开的——他挣开了也帮不上忙。
段云深这时候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第一口药汤已经灌进了他的喉咙里,因为段云深的抗拒而呛进了气管,不住的咳嗽。
淳玉自然不会因为段云深的咳嗽就停下来,还在继续往段云深的喉咙里倒。
“咳……咳咳……”
恰在此时,突然从屋子外飞进来一块石头,正好打在淳玉的头上。
淳玉就觉得自己脑子“嗡”了一下,甚至都没怎么觉得疼,眼前一黑就软在地上了。连带着她手里的药碗也一起翻在了地上。
段云深还在咳嗽,但是压住他的那些侍卫和太监都纷纷停了手,被这一变故给惊着了。
原因无他,淳玉倒在地上之后,就有红色的血从她的发丝里涌出来,蔓延速度之快,不过转眼就将地面都染红了。
几乎让人怀疑淳玉的脑袋上是不是开了个大口子。
众人愣怔的时候,屋子外才传来有人高唱,“陛下驾到——”
那声音听起来并不是太监的声音,中气十足的,似乎是年轻男子。
紧接着就看到方游推着景铄从殿外走进来。
疯子暴君!
屋子里一群宫女太监都吓慌了神。
小苟子趁着这个时机从压着他的小太监手里挣扎出来,扑过去救自己个儿的主子。
屋子里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跪下的,于是瞬间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都战战兢兢的,腿都软了,头埋在地上不敢抬起来,“参见陛下……”
景铄看到了床上的段云深。
段云深咳了个死去活来,实在空不出时间来和景铄说话,只能一边咳嗽一边冲着景铄摆手,示意自己没大事。
景铄眸色更加寒了几分,有没有事他自己看不到吗?
若是再晚来一时半刻……
景铄收回目光,看着屋子里这一群为虎作伥的狗奴才。
几乎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了,只有淳玉这时候躺在地上等着阎王爷来收魂儿。
芷兰刚刚嚣张的厉害,这是趴在地上抖成了一团。好不容易壮着胆子偷偷抬头瞟了这暴君一眼,结果还和景铄对视上了。
芷兰:!
芷兰慌忙将头再低回去,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个球躲进地砖缝隙里,这时候脸都贴在地上。
段云深好不容易把呛得那口汤药咳完,才勉强找到开口的契机,询问景铄道,“陛下怎么……咳……怎么来了?”
.
景铄虽说昨晚就预感到太皇太后可能会对段云深出手,可是也未曾达到未卜先知的程度。
他之所以现在能赶过来,是方游过来通知的。
方游是听自己手下的侍卫们闲聊,说是见着芷兰和淳玉领着一队人去了云妃的宫殿。
方游这人精明圆滑,脑子里稍微一转就知道这事情可能得和陛下提一下。
景铄听完就隐约猜到要出事。
太皇太后真要动人,除了他去拦,也指望不上别人。虽说他名义上是在禁足,但是负责守卫的侍卫几乎都是项一越的人,他真要出来,也没人真动手去拦他。
倒是有个守门的小太监试图拦一拦来着,嘴里说着“太皇太后娘娘让陛下在此抄书反思己过,不得出门的!陛下您这是在违背太皇太后娘娘的旨意,太皇太后娘娘怪罪下来,陛下担得起么……”
景铄随手抽了身边一个护卫的佩刀,刀尖抵住那小太监的脖子。明明人坐在轮椅上,可出手干脆利落。
那小太监瞬间就腿软了,什么阻拦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方游看着这景象默默思忖道,若是放在过去,估计陛下那刀就已经划开这小太监的喉咙了,今日倒是手软。
谁说景铄不想划开那小太监的喉咙呢?
自己爱妃那里十万火急,他却挡在自己面前说自己怎么敢违背太皇太后,自己怎么就不敢?
可是刀尖儿都划到小太监脖子上的皮肤了,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改主意了。
今日自己怎么破了禁足的命令出宫的,爱妃是一定会问起的,他若是问,自己如何答?杀了人出来的?
景铄不确定段云深在不在意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杀人。
自己没必要去赌这个,不杀人也可,何必添不必要的麻烦和隔阂。
景铄看小太监脚一软摔地上了,也就没再计较,将佩刀扔在那小太监的面前,由着方游推着自己的轮椅走了。
一路上方游走得倒算是快的,但是景铄还是克制着催促了几次。
他恨不能自己现在便站起身直接到段云深身边去……但是宫中人多眼杂,他装了残疾这么多年,若是今日暴露,不仅仅是功亏一篑,更是后患无穷。
当初就是自己腿残之后太皇太后和嘉王景逸才对自己放松戒备。
此时自己若是暴露,太皇太后和嘉王把重心再分到自己这里来,只怕不仅仅是自己之后难有宁日,连带着爱妃也不会有清净日子过。
那人的性格,看着不像是会喜欢在勾心斗角之中过日子的样子。
好在如此赶来也算到的不晚。值得一提的是,让淳玉付出性命代价的那颗石头并不是方游的手笔,而是来自景铄本人。
一般来说,他不会这么不谨慎的,亲自动手对他来说隐患实在是太大。
但是明天特殊情况,出手的时候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样的做法到底恰不恰当。
段云深这时候已经咳得差不多了,虽然嗓子还是不太舒服,但是其它的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了。
景铄看着这一地的奴才,全部都抖得不成样子。
明明之前下手按住云妃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助纣为虐的时候心里也没有半分踟蹰,这时候才开始害怕,自然是来不及了。
景铄推着轮椅到了芷兰的面前。
芷兰仅仅是听着轮椅向自己靠近,就已经觉得自己像是不敢喘气了,越发地将自己缩起来,抖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