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像是深如千尺的潭水,静静地定在宋迟秋身上,有着不同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祁询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我告诉你。”
宋迟秋没打算卖关子,他坐下,神秘兮兮地把带来的礼品袋拆开,漂亮的胶纸随意被贴在一旁,宋迟秋一手扯出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看!”
祁询隐约可以看出他手中的是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他疑问道,“这是什么?”
“手套啊!这都看不出来?”
宋迟秋鄙视着他的眼力,自己又看了一眼。
好吧,确实没什么辨识度,他要是不知道的话也看不太出来。
“咳…虽然它长得有那么一点点丑,但,它暖和啊!我本来打算给你钩一条围巾的,就像我脖子上这条一样,又保暖又好看,但,你也知道,我没我姐姐那样的巧手。跟着网上的视频学了好久,也没织成围巾,还是我姐教我改了手套……你不是经常要直播打游戏嘛,戴着手套总比不戴要保暖,而且,我特意织的是露指的手套,不会影响你的操作。唔,这里只有一只,你别嫌弃。”
宋迟秋唠唠叨叨说了一堆,抬起头,对上青年炽热专注的目光,脸色有点不自然了,“你要不喜欢就算了,我知道很丑。”
“不丑。”
祁询却是立刻从他手里接过了手套,不知有意无意,他恰好放在心口的位置,“我很喜欢。”
“真的?”
宋迟秋自己都不太相信,他的时间不够,匆匆忙忙织出来的露指手套不能细看不说,还只有左手那只,右手的他都没来得及织。
“想到是你亲手织的,就觉得,很好。”祁询说。
“干嘛忽然那么煽情啊?”
宋迟秋轻声吐槽他。
祁询笑笑,年轻人笑起来其实很好看,他应该多笑一笑的,像是迸发着蓬勃生命力的太阳,无处不彰显著独属于他的那种张力和野性。
“我觉得很好看。”祁询把那只手套戴上了,还举起手给他看。
不得不说,在一双好看到极点的手身上,再不精细的手套都变得合适了起来。年轻人手指修长,肤色是常年不见天日的白,看起来就像是精雕细琢过的玉器,宋迟秋那只咖黑色的露指手套都被显得很高级。
“看起来,我的手艺还不错?”
宋迟秋也调侃说,“也许我应该退娱乐圈,去专门卖手工手套。”
“那你也许会饿死的。”
“哎,能不能给点鼓励?”
“没关系,我会养你。”
“……”
这天没法聊了。
宋迟秋其实一直都知道祁询对自己的心思,但,他现在做不到和任何人开始一段感情,也没有想过。
他觉得他应该在现在就告诉祁询。
“听说,你去的大学是全封闭式,一年到头只有几次休息日是么?那、你这两年内还会回来吗?”
“说不定。”祁询道,“也许遇到什么天灾人祸,学校办不下去了,我就可以回国。”
“别开玩笑。”
宋迟秋其实早就算过了,按照D.H的封闭式管理,一周内只有一天的自由活动日,而一年到头可能也只有几次超过两天的假期。更可惜的是,E国离本国很远,即使是坐飞机来回也要两天左右的时间,这两年来想回来怕是不太可能了。
宋迟秋想,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alpha才那么执着于在今天见他一面吧。
祁询依旧看着他,说,“对,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直到完成学业。你之前去说过会等我,现在,会反悔吗?”
“当然不会。”
宋迟秋并没有打算在祁询离开的这两年内开启新的感情,他也很相信自己不会,但,他觉得祁询可能没有明白,“祁询,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在你离开的时候和别人谈恋爱,这是我答应过你的,我觉得我可以做到。而事实是,我不打算和任何人开启一段感情,就算是你两年后从E国回来了,我可能依旧不会答应你。”
他不想让祁询抱着那个希望离开,也不想轻易许下什么承诺。宋迟秋清楚地知道希望破灭之后有多残酷,所以,他并不想让年轻人也经历这种事。
而祁询说,“我知道。”
“……”
“你说你在这两内不会谈恋爱是你的约定,至于,两年后你会不会接受我,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宋迟秋一时语塞。
祁询为他点了一份椰汁小芋圆,自己则只要了一杯咖啡,宋迟秋吃芋圆之前就觉得他一直在看着自己,直到吃完一整碗,一抬头还看到他在看自己,终于忍不住,“喂,你给我适可而止!就算你出国了,那还可以视频电话呢,别搞得跟生离死别的一样。”
“但,这么近距离地看你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再见就要很久。”
祁询说的宋迟秋也知道,通过电子设备得来的通讯哪里比得上近距离呢?可是他也不是动物园的猴子,被这么一直看着还不能收费,宋迟秋都要发毛了。
宋迟秋正要发火,试图强行镇压住他无处不在的视线,看到祁询忽然侧过身,拿起自己之前摘下的帽子,递过来。
“戴上,刚刚有人在看你。”
“啊?……”
宋迟秋匆忙戴上帽子,压了下帽檐,他低着头,小声问,“没人在拍我吧?你是不是也曝光了?他们认出你了吗?”
祁询没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说,“把你的手递给我。”
“做什么?”
宋迟秋说着,却已经把右手伸了过去。
祁询用那只戴着露指手套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指尖温热,稍一触碰像是触电一般,宋迟秋忙要缩回手,却挣扎不开,手背上落下柔软的感觉,宋迟秋微张着唇。
青年在他手背上虔诚地烙下一个吻,声音温柔,“等我。”
【作者有话说:一更get
今天发生了点意外,本来打算晚上补上双更弥补昨天的更新,但写完一更都到现在了。我尽量明天上午再更一章。
ps:祁询怕不是第一个靠身体上位的攻?
pps:死死按捺住自己想要写np的手,呜呜呜呜呜,每天都在感慨每个儿子都好香。(除了裴均那个死渣男)】
第97章
年假结束,繁华的大都市们也渐渐迈入了平时的快节奏,路上都是行色匆匆的行人,没人会在意身边擦肩而过的会不会是某个刚出现在报纸上的大明星。
宋迟秋把车停在明涟家门口,走过狭窄幽暗的楼道,敲响门,把他从房间里接了出来。
他帮明涟拎着行李箱,仔细又仔细地下着楼,生怕碰坏了明涟的东西。
明涟在他身后护着,一直小心地说着他不用那么紧张,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贵重物件。明涟要自己来拎,可他手里还提着行李袋,宋迟秋忙说不用。
“没事儿,这点重量我还搬得了。”
宋迟秋深呼了一口气,一鼓作气走下六楼,终于到了平坦的路上可以歇歇气,他跟明涟吐槽道,“明涟,要不然你搬到我公司附近来住吧,我给我们公司的员工提供的员工宿舍都比你这房子宽敞!你住在六楼,还没有电梯,每天晚上都这样走很不安全的。要我说,你们公司也太不做人了,这什么艺人宿舍?你看看你们公司的艺人,除了你,有几个住这宿舍的?迟子暮和你就一个公司的吧,他都自己买了几套豪宅了,你也不比他赚得少多少,怎么就不给自己享受享受呢……”
明涟默默地听着他说,把自己的行李都塞到后备箱里,才轻声说,“不用了,迟秋哥哥,我住在这里习惯了。”
“你可真是……”
宋迟秋就不知道怎么会有人喜欢受苦,在他看来,在这里住一天都难以想象。
明涟沉默地跟他上了车,一路上,听着宋迟秋又劝他,却没有动摇念头。
他有很多秘密,都不想告诉别人,哪怕,那人是宋迟秋。
宋迟秋说得很对,他现在赚的钱也不比迟子暮少多少,但,迟子暮应该没有他这样的家庭。他所有的银行卡都是要交给家人的,每次商演或者节目的通告费也直接由他的经纪人转交给他的母亲,而他每个月只有固定的那些零用钱。
明涟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自从他模样长开,显露出超于常人的美貌之后,便在强势的母亲的要求下拍摄杂志,做少年模特。
而那张网上的偷拍图无意间火了之后,便有很多人找他做广告,让他出道、当时的明涟还在上高中,每天挤压学习的时间录歌、拍照片、拍视频,一睁开眼睛身边就是没见过的摄影师,有时还要求他去外地取景,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兼顾学业。
最后,母亲便直接让他退学了。
明涟不知道大学的校园是什么样子,他想过高考,但母亲说高考是浪费时间,大学也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因为,没有必要。
他唯一了解的就是各种拍照的姿势、角度,和如何编辑讨粉丝喜欢的文案。
就像是被精心打扮过摆在橱窗上的瓷娃娃,明涟日复一日地学着怎么对别人笑,学着怎么让更多的人喜欢自己,内心却始终还是自卑的。
他在听到其他人谈论大学生活的时候手足无措,在听到他们说那些高深奥妙的词语时也只会站在一边,插不上话。
很多人习惯于抨击他,说他除了一张似乎没有缺点的皮囊之外,一无所有。
他也这么觉得。
但有这样一张脸,总是会受到优待,被捧得太久、太高,便不可避免地产生一些可怜的自尊心,明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其实根本无法承担搬出去的钱,他的母亲不会让他把钱浪费在吃穿享乐上,而他,也并不想接受宋迟秋的帮助。
明涟知道宋迟秋是真心愿意帮助自己的,但,宋迟秋越是真心,越是热情,明涟越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他什么都比不得宋迟秋,就连好心,也比不得宋迟秋。
要继续再接受宋迟秋的帮助对他来说是件极力抗拒的事情,也许,这已经是他唯一的坚持了。
宋迟秋说了一路,口干舌燥,依旧没能让明涟改变想法。
看着青年始终低垂着的眸子,没什么神采,宋迟秋叹了口气,说,“其实,你应该相信,这世界上有很多人甚至愿意为了你一个笑容去犯罪。这可不是我瞎编的,这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实。”
明涟一笑,倾家荡产。
这是网上流传很广的一个梗,无论是alpha、beta,或者是omega都很喜欢他,但他们估计不知道,他们认为高高在上难以接触的偶像在闪光灯后会是这样脆弱内向的人。
深深地叹了口气,宋迟秋还是放弃了让他搬出去的想法,他勉强说服自己这是明涟念旧。
他们坐的飞机平稳降落,节目组安排了人来接。
宋迟秋和明涟经常一起来B市录节目的事情已经不是件新鲜事,工作人员们都很习惯了,有些跟他们很熟悉的还会和他们开玩笑。
负责给明涟化妆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姐姐,姓彭,明涟他们平时都叫她彭姐。
一看到他俩又是一起走进了录制地点,彭姐轻车熟路地帮明涟脱掉了厚厚的外套,递给他们一人一杯热腾腾的奶茶,调侃道,“宋总,小涟,你们又是一起来的呀?关系可真好!要是不知道宋总是单身的话,我还真以为你们是一对儿了。”
“彭姐……”明涟不知所措。
宋迟秋早就习惯了跟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说笑,便笑着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故意叹了口气,道,“彭姐,你不知道,我倒是愿意呢,可惜人家小涟不愿意跟我啊。要不,你改天帮我牵牵红线?我看明涟最听你的了。”
“去!”
彭姐是从明涟没出道前就跟着他的化妆师了,见明涟现在表情都局促起来,便护着明涟,笑骂道,“你可别再耍贫嘴了啊,小心一会儿再把小涟给弄哭了,他脸皮薄得很。再说了……”
女人给宋迟秋抛了个只可意会的眼神,余光望向右前方,声音压低了。
“我可不敢给你说媒啊,你看那边儿,从你一进门就看着呢。我要是说了,人家裴先生不得恨死我了?”彭姐把手搭在明涟肩上,还问明涟,“小涟,你肯定也知道了吧?哎呦呦,你成天挂在嘴上的裴先生可都跟宋总表白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你说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小涟,你跟宋总关系那么好,要说牵红线,得是你帮他们牵呐。”
“……”
明涟全身都僵了,他一瞬间讲不出来话,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彭姐看他情绪不太对,意识到是自己好像开玩笑太过了,忙住了声,弥补道,“看我,说什么呢?小涟脸皮那么薄,跟人家裴先生说一句话都要结结巴巴半天,怎么可能牵红线呢?来,小涟,咱们还是去化妆室吧,我给你补个妆,你气色看起来不太好。至于这里嘛,让他们俩自己说吧。”
她已经看到裴均朝这边走过来了,包括她在内,所有工作人员们都偷笑着。
明涟脚下像是灌了铅,他看着背着光走来的裴均,心里像是一只手紧紧揪住,压抑到无法呼吸。
他知道裴均不是朝他走过来的,裴均的眼里没有他,哪怕,他就站在宋迟秋身旁。
“迟秋。”
alpha熟悉的温柔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涟做不出什么表情,下一刻,被彭姐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