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说,我搞砸的事情。”
宋迟秋接过她的茶,道了谢,也不避讳着她。
宋迟秋忽然问她,“小姑,你说祁越这次还会原谅我吗?”
“这……”
他这句小姑一喊,两人都愣了。
祁询还没听过宋迟秋这么叫,祁曼却是听过许多次,以前宋迟秋还在他们祁家的时候,每次见他都这么叫。但那时的宋迟秋自卑又腼腆,缩在祁越身后跟鹌鹑似地,声音如蚊蝇,听得她都不待见,更觉得祁越脸上无光。
如今这么一叫,倒是勾起祁曼一些回忆。
以前这孩子,心地确实好,待人也是毫无保留的好,把一腔真心都捧到人家眼跟前去,看着傻乎乎的,傻得可怜。
后来,宋迟秋和祁越离婚的事情一出,祁曼只觉得和应这样,祁越本来就不喜欢他,要不是大哥硬逼着祁越和宋家联姻,祁越那般傲气的人怎么会娶宋迟秋?
但她有时也觉得惋惜,偶尔想,宋迟秋虽没什么优点,待祁越却是全心全意的。宋迟秋在祁家时对她也很好,有次,她发高烧家里恰好没人,是宋迟秋冒雨背着她从楼上下来,一路照顾着送进医院的。
想起旧事,脸色就软了。
祁曼嗳了一声,说,“说什么傻话呢,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
宋迟秋低下头。
祁询有些不满,道,“他们现在不是夫妻了。早就离婚了。”
“那前段时间不都要订婚了吗?这不是因为这事儿一闹,给耽误了么。”
祁曼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自从知道祁询喜欢过宋迟秋之后,她心里就长了根刺,正好趁着现在敲打一下自家儿子。
祁曼拉着宋迟秋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迟秋啊,你当初来我们祁家的时候,就是我给你们亲手布置的婚房。你和阿越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经历过这些事情,可不容易呢,不能轻易就放弃了。你放心吧,阿越这人就是面冷心热,他看起来似乎对你冷淡了,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你的。他要是真的不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不会和他再有什么接触的。但你看看现在,他这不还带你回家了嘛……”
知道祁曼是在安慰他,这种安慰也掺了点别的心思,但宋迟秋还是感激的。
他现在缺的就是一剂定心丸,只是这么寥寥几句话,也让他心头暖了许多。
祁询在旁边一直没插上话,看着自家母亲把念叨他的工夫用在了宋迟秋身上,甚至教宋迟秋要怎么对症下药,跟祁越相处。
宋迟秋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求知欲旺盛。
两人一个真敢教,一个真敢学,看到祁询一阵头疼,心底不自觉地有点泛酸。
手机嗡嗡地响了,祁询看到来电人的名称时,还是没有挂断。
“谁的?”
“原忻。”
祁询解释,“视频曝光之后,就是他发给我的。他一直很自责,说是他做了催化剂,才让你不相信我哥的,所以,他想跟你道歉。但他没联系到你,怕你是把他拉黑了,从昨天起就一直紧张着呢。”
能让祁询说那么长一段话不容易,宋迟秋忽然意识到,现在的祁询也不是那么冷冰冰的了,怕是再和他们接触久了,就得成原忻那样的话痨了。
宋迟秋微微一笑,“告诉他,我没拉黑他,也没怪他,只是太忙,手机一直处于勿扰状态而已。对了,他要真想赔罪,让他下次请客。”
“好。”
祁询嘴角勾起弧度。
手机还在震动,祁询忙跟祁曼匆匆说了声,就出门接电话去了。
“哎,小询,在这里不能说吗?……这孩子,真是的。”
祁曼目送着他的背影,警惕心又提了起来,靠过来,小声问宋迟秋,“迟秋啊,你也认识这个叫什么圆心方心的孩子啊?人怎么样,男的女的?”
“小姑,人家不是那个圆心。”
宋迟秋失笑,跟她说明了名字,想了想,道,“挺活泼的一个大男孩,人很好,就是话有点多。”
“哦,那正好的呀,我家小询话就太少了。他多大呀?比小询大还是小?”
“……二十出头。”
宋迟秋怎么听着有点相亲的意味。
“家里做什么的呀?”
“做生意的。”
“啊呀,那就更好了,改天让小询带到家里来看看嘛。”
祁曼现在是铁了心,一门心思想把宋迟秋推给祁越,再给自家儿子找个对象,免得再发生那种让她心肌梗塞的事情。
一听到自家儿子还有别的朋友,性格不错还比他小的,祁曼已经想好要怎么把人骗到家了。
宋迟秋看她样子,猜得八九不离十,哑然失笑。
想了想,还是把那句估计两人在一起除了打游戏就是打游戏的话给憋下去了。
屋外忽然传来桌椅撞倒的声音,喧喧闹闹,祁曼听着那吵闹声,脸上变色,拉着宋迟秋就往外走。
看到正厅的景象,祁曼惊愕,“这、这怎么了?阿越,起来起来。”
高大的alpha正沉默地跪在正厅,面前是面色铁青的祁正野,刚把茶盏摔到他背上,洒了一地的茶水和碎瓷片,祁老爷子漠然坐在正中央,冷眼看着这一切。
第174章 做戏
祁询匆匆挂掉电话赶来,立刻要上前扶祁越起来,被祁正野呵住,“小询,你别管。”
“又怎么了这是?”
祁曼蹙起秀眉,劝道,“大哥,爸,有什么事儿不能等关上门再说。这,迟秋还在这儿呢。”
她看了眼旁边的宋迟秋,怕他难堪,而宋迟秋只是静静看着跪着的男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祁正野冷哼一声,余光里扫了一眼宋迟秋。
“我们祁家的家法如此,没有什么关不关上门一说。”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管家,声音冷肃,“老何,别愣着了,说了要动家法的,去拿东西来。”
旁边的管家颤颤巍巍地递过来一根古旧的棍子,通体黝黑,棍身还雕刻着盘龙花纹,不知道用了多少年。
宋迟秋冷冷看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祁曼在旁边急得团团转,自从祁越给她解了燃眉之急之后,她对祁越又是感激又是自责,更是把祁越当成自家孩子来看,歪心思都少了许多。
以前,她看大哥对祁越动家法也只是觉得大哥有点严苛,动动嘴皮子象征性地劝两句就算了,今天却真心疼了起来。
“哥,你别这样,让人看着多不好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家法家法的,阿越也没犯什么错啊,你说你这……”
祁曼伸手要去夺棍子,声音也高了些,“快罢了吧。”
宋迟秋一直冷眼旁观,直到这时,才说了一句,“不用了,小姑。”
“这?迟秋?”
“祁老先生就是要我看这一出呢,我有什么看不得的。”
宋迟秋声音淡淡,一出口,所有人脸色变了。
祁询轻轻拉他袖子,“别这样。”
宋迟秋不置可否,他直坦坦地对上祁正野的视线,没有避讳,“我现在不是祁家的人,对你们祁家的家法也插不上手。要打要罚,不必故意让我看到。我只是想问一句,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罚?总也要有个理由吧。”
“宋迟秋。”祁越声音沉沉,“跟你没关系,你回去。”
“跟我怎么没关系了?”
宋迟秋看向祁正野,微微挑眉,“至少,我还叫过您几年公公呢。”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告诉你。”
祁正野沉声道,“你们的事情闹成这样,还嫌我们祁家丢的人不够多吗?之前的订婚请柬都送出去了,又给收回来了,现在又闹出这种新闻,老爷子出门都要被追问,这难道不该罚吗?”
“之前的事,错在我,为什么罚他?”
宋迟秋抿着唇,眉眼间满是肃然之气,弯下腰去拉祁越,“你起来。”
祁越巍然不动。
这些天心底的郁气全都涌上来,聚集在一处喷发,omega霍然站起身。
“也不用找这些理由了,我看你们也没真的把他当家里人过吧。”
他本来想在午饭时就把这话说了的,但现在看,也不必等到那时候了,有些早就想说的也不必再顾忌了。
宋迟秋不去管祁询拉他的手,只是站在那里,对着祁正野和周围作壁上观的祁家人,慢慢道:
“我承认,这次是我误解了他,是我做错了,这些流言蜚语本来不该有的,订婚搞砸的责任全都在我,和祁越没有关系。”
祁越额上青筋隐现,皱着眉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道了歉,至于他接不接受是他的事情,我不强求他能原谅我。而你们,作为他的家人,在他遭受流言蜚语的时候,却从来只会看到影响了你们祁家的名声,影响了你们公司的名声。你们也没关心过真相,关心过他吧?”
“……”
“就算现在真相大白,他是被误解被伤害的一方,也依旧要被罚。就因为自己的私生活被记者狗仔们暴露,给你们祁家引来非议了是吗?祁伯父,你真的把你这个儿子当过亲人吗?”
四周鸦雀无声。
“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人了,”
祁正野面色铁青,被指出之后怒不可遏,“你问问他,他到底有没有错,该不该罚!”
满堂的视线都转到了祁越身上。
祁越很平静地跪在那里,垂着头,似乎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忽然笑了一声。
祁正野作色,“逆子。你笑什么?”
“爸。爷爷。你们其实不必说那些的。”
挨家法么,他从小到大挨得够多了,都快成为一种习以为常的事情。
而这种‘习惯’忽然被人质疑不合理,祁越都觉得有些恍惚。他一直都知道在爷爷和父亲心里,他就是个中途认回来的私生子,无论做得再出色,依旧上不了台面。
他们宁愿越过他这个长孙,去让祁询接管家族企业,也不曾想过他付出过多少。
他只是外人眼中能力出众的祁氏接班人,却始终不是他父亲眼中的。
“我知道,您一直对祁愿的事情心有芥蒂,估计到现在,您还觉得是祁愿落水是我的原因吧?”
第175章 决裂
祁越站了起来,跪得久了,膝盖酸麻冰冷,隐隐传来刺痛。
而他站得笔直,宛若青松。
祁正野对这事闭口不谈,但他的脸色和紧抿的唇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祁正野还是觉得他是那个天生的杀人凶手。
祁曼不安地揉搓着双手,指尖发白,“阿越,别提这种陈年旧事了,要惹你爷爷伤心的。”
祁愿落水的事情一直是祁家人刻意避而不谈的事情,祁老爷子当初最疼这个小孙子,祁愿意外没了之后,老爷子卧床不起好多天,请了不少名医才没让身体继续恶化。
一提到祁愿,祁老爷子终于发了话。
苍老的声音夹着怒气,颤着,“你让他说。”
祁越攥紧了拳。
“是,那时候,我和祁愿单独在一起,没有人能证明清白。他落了水,就应该是我推的,你们当初也都是这么想的吧。但,要是我说,是祈愿要骗我过去想推我下去,结果自己反而失足跌下去了呢?”
“这……”
祁曼捂嘴惊呼。
“不可能,小愿不是那种孩子!”
祁老爷子的拐杖在地上杵了几下,发出沉重的声音。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祁正野冷声问。
“我当时已经说过了。”
祁越看向他,“我说了不是我推的,是意外,但,爸,您依旧要警察把我抓起来,想让我坐牢不是吗?”
“……”
“我说的话您一个字也不会在意。以前,我也会告诉您,祁愿把我的书撕掉扔进垃圾桶里,但您告诉我,是我放的位置碍眼……”
祁越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在宋迟秋心里。
修剪整齐的指甲嵌入掌心,带来细微疼痛。
宋迟秋认真地听着每一个细节,来提醒自己,他爱的人在那平静无波的外表下有过多少伤痛,而他,以后要加倍弥补。
他不确信,几百倍的甜,真的可以弥补过往上千上万的苦么?
“慢慢地,我就知道,我不该再从您这边奢求什么了。”
想要的东西永远不能寄托在别人身上,因为,没人会给他,只有他自己去争。
这是祁越在小时候就懂得的道理。
祁越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过往受过的委屈和不公,都在这一刻喷发。以前默默忍受的事情,现在却再也无法忍受,因为他看不到忍耐的意义在哪里。
“公司的职务我会辞掉的,后续交接的事情我也会处理好。爸,爷爷,你们不用担心了,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争这份家产。”
祁越的脸色是近乎薄情的冷酷,“这些年,我为公司创造的利润,应该足以还你们对我的养育之恩了。”
“阿越,你这话说得越来越离谱了,你可别冲动啊。”
祁曼紧紧盯着他,生怕他要说出什么要断绝关系的话。
祁老爷子杵着拐杖说不出话,脸色是死人般的难看,管家手里的棍子咣当一下落在地上,大厅里静得掉针可闻。
祁曼忙去拉旁边的宋迟秋,“迟秋,你、你劝劝啊,这怎么说的,谁不知道这公司一直都是阿越管着的,你不来了怎么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