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道书院没了,这些?孩子的希望也?就没了。
道理容与都懂。
但他真不是教书的料。
容与再狂妄自负,对某些?事也?有自知之明。他最多靠原主那些?记忆熟练背诵,却不能真正理解。人类那些?学识,他读都没读过,谈何教书?他也?最烦那些?叽叽喳喳的小?萝卜头,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想?想?就头大。
容与态度坚决:不去。
温意初或许是明白他无法撼动这位强大的魔王,烛火不再跳跃,变得黯淡起来,颇有奄奄一?息的感觉。
容与:不就是不去教书么,你怎么还打算灭火了?
温意初烛火轻轻摇曳,情绪低落,一?副天塌的模样?。
容与:你也?太?活泼了点,我遇见?的前两个气运之子都安静如鸡,就你跳得高。
温意初:……
随便吧,但他心?之所系,不可更改。
容与瞥见?缩成一?团原地自闭的长明烛火,猜测他今日要是不出这个门,气运之子会不会气到熄灭。
那可就关乎世界毁灭了。
这扇门,是维系世界和平的大门。
其实就算真世界毁灭了,也?和容与没什么关系。大魔王不管不顾起来,灭个小?世界分分钟的事。
但总归他也?不是任性到滥杀无辜的魔。
红莲业火最初诞生于天地间,的确随心?所欲,任意妄为。所过之处皆为灰烬,万物陨落,寸草不生,只顾自己开心?,哪管别?人死活。
何时学会的克制收敛?
那还得从太?阳落到身边的那一?天说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光者温暖正义,知事明理。
他也?不知自己是学好了,还是学坏了。
容与掀开被子坐起身:“算了,先不倒闭。”
“今天尝试做个教书先生。”
温意初的烛火一?瞬间明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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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一?群小?萝卜头趴在门上,探着一?颗颗脑袋,扒着门缝想?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忽然“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叠得高高的萝卜头们全都“哎哟”叫唤着摔成一?团。
容与垂眼,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七个萝卜头,站起来还不到他腰高。
“温哥哥,你在家啊。”孩子们被这样?的眼神盯得发冷,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瓮声瓮气道。
他们围着容与惊叹:“温哥哥今天穿得好漂亮!胡老爷和金老爷穿的都没这么好看?!”
“这衣裳是哪儿来的呀?可以摸摸吗?”
胡金两家都是岳西?镇的乡绅,两个老爷是孩子们心?里?身份最显赫,穿着最气派的人。
温意初的衣裳都很朴素,他面皮白净,看?着清俊。容与不委屈自己,穿的仍是那件袖口绣着红莲的红色华服,墨发大半披着,两束青丝绕到脑后,用一?条赤链蛇松松挽起——当然在晏昭的幻术下,孩子们看?到的是一?条红发带,不然早就吓得四散而逃了。
往日身上的温柔气息收敛了个干净,青年眉目透着秾艳,眼角微挑,颇有睥睨众生之感。孩子们瑟缩了一?下,觉得今天的温哥哥有哪儿不一?样?了,像极了官家。
孩子们没见?过官家,可经常一?起玩扮家家酒的游戏,扮演官家、大臣和平民?。他们一?致认为官家就是气势凌人,看?一?眼就让人心?底生畏。他们没有人能扮演出这种气势,今天却从温哥哥的眼里?看?到了。
那感觉只是一?瞬间,容与眼中的倨傲凌厉消失,换为一?贯的散漫慵懒:“不可以,都乖乖坐好,开始上课。”
容与没有教学经验,让他教什么他也?不知道,干脆就让孩子们自己提问,他挨个解答。
一?名?虎头虎脑、名?叫小?虎的孩子率先举手:“温哥哥,我有问题!”
容与:“问。”
小?虎道:“昨天学了《三字经》,我已经会背前四句啦!可不知道前四句的意思?,温哥哥能解释一?下吗?”
容与:“前四句是什么?”
三字经又是什么?
他没接受过人类那套教育,何况世界不同知识也?不同。有些?类似的世界会有共同知识点,然而容与经历的绝大多数世界压根没有《三字经》。就算有,他也?不会没事去背这个。
小?虎以为容与是在考他,立刻头头是道地背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容与在脑海中检索原主记忆,试图找到答案。温意初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脑子里?的知识特别?多,多到想?找到三字经的解释无异于大海捞针。
小?虎期待的目光渐渐转为疑惑:“温哥哥也?不知道吗?”
大魔王是不会承认自己无知的!
容与放弃搜索,开始按照字面意思?胡说八道:“人支出,性本善的意思?就是,人在支出钱财的时候,别?人就会对你很和善……”
“噗——”容与还没编出下两句的意思?,一?直以魂体状态看?着容与在茅草棚下教孩子们的晏昭先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容与瞪他一?眼:笑什么笑?
血玉镯:大魔王,你不会可以问我,你这是在误人子弟!
容与冷静道:怎么可能有我不会的东西?,你闭嘴。
血玉镯:我也?想?闭嘴,但是温意初又快气到熄火了!
容与:他要求怎么这么多,不教也?不行,教也?不行。
血玉镯:他可能没想?到你知识水平如此有限……下回再到现代世界,你要不要接受一?下九年制义务教育,不然很容易遭遇学历歧视。
容与:没兴趣,我为什么要懂人类知识。他们凡人也?看?不懂天书和魔文,我鄙视他们了吗?
血玉镯:行行行你可以不学,不过教这些?凡人小?孩不能乱教,我把正确答案告诉你……
“这句话的意思?是,人生性善良,后天成长环境不一?样?,性情也?就变得不一?样?。”
这话却不是血玉镯说的,而是从晏昭口中说出来。
容与冷哼:“就你知道?”
他转而对还在努力消化知识的小?虎严肃道:“刚才那个解释是错误的,我这么说是让你别?记成这样?,接下来说的才是正确的……”
刚努力把错误解释牢记于心?的小?虎:“……”
温哥哥你要是不这么说,我更不会记成这样?……
有晏昭当隐形外挂,不管孩子们再问出什么问题,容与都能够顺利解答。晏昭甚至还能举一?反三,针对教学,简直良师益友。
孩子们看?不见?晏昭,看?容与的眼神越来越崇拜。等到放学时分,都依依不舍地和容与说再见?。
容与迫不及待地赶人。
孩子们一?走,容与就回屋坐下,给自己沏了杯茶润润发干的嗓子:“你可真是博学多才。”
用的并不是夸赞的语气,还有点古怪。毕竟他之前还说人家是文盲,结果今天一?整天全赖晏昭帮忙,才不至于书生人设崩塌。
晏昭现出身形,在对面坐下:“过奖。”
“谁真夸你了?”容与没好气道,“不是不识字么?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了?”
“醒后确实一?无所知。”晏昭道,“不过前日问小?鬼讨了书,求教片刻,便识得了。今日早晨闲来无事,将架子里?的书看?完,便懂得了。”
容与:“……”怎么就这么装逼呢?
可晏昭也?是真的厉害。千年不曾开口,用一?天就能恢复流畅。这些?书本知识,扫一?眼就能融会贯通。
主神就是主神,与常人不同。
晏昭忽然问:“今日这么帮你,可有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容与反问,“今晚抱你两个时辰?”
晏昭立刻摇头:“还是别?了。”那他得心?疼死。
“那成亲。”
晏昭更加摇头:“再等等。”
容与不耐烦了:“想?要什么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那我就直说了。”晏昭垂眸,低低道,“我想?亲你。”
容与似笑非笑:“只亲不娶,你真是名?副其实的不是人。”
晏昭:“……”
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子很过分,可他对于成亲几乎是生理性的恐惧。一?想?到成亲,之后脑海里?的画面不是和容与琴瑟和鸣一?生,而是容与忽然消失,他找遍天涯海角,杳无音讯……
一?思?及此,他便不敢了。
这份恐惧不是毫无根据。
他听得分明,那些?孩子叫容与一?口一?个温哥哥,灵位上写着温家父母的名?字,都表明青年应该叫温意初。
可青年说,他叫容与。
晏昭相?信。他对温意初这个名?字毫无感觉,可听到容与两个字时,就会觉得不再跳动的冰冷心?脏都在发热,怦怦乱跳。
原本的怀疑,在今日过后彻底确定?。孩子们口中的温哥哥应当学识渊博,容与却……咳,无知得有些?可爱。晏昭终于判断出,温意初和容与绝不是一?个人。
他不知道容与怎么会使用温意初的身份,正如如果容与哪天离开,他也?不知道如何寻找。
他时刻承受着这样?的不安,又总觉那一?天终会到来。
他只祈求能慢一?天,再慢一?天,慢到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天。
恐婚的鬼王大人自责又纠结,最终失落的低下头:“那便不亲罢,我换一?个……”
唇上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他瞳光一?颤,抬眼看?见?青年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前,俯身轻轻吻了他一?下。
“换什么?”容与望着他的眼睛。
“我没有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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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皮了?”女人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快来吃晚饭了。”
小?虎活泼道:“娘,我今天去书院了!”
女人身子一?顿,语气不太?自然:“你爹早上不是说了今天不用去书院吗?你在那儿干嘛了,待了一?天才回来?”
温先生是前日他们亲眼看?见?被胡家人下葬,钉死棺材的。当时也?想?拦,可全家老小?赖以生存的地都是胡家的,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也?只能保持沉默。
愧疚与不安夹杂在一?起,成了逃避。
小?虎说:“当然是去念书啊。”
女人一?愣:“温先生都不在了,念什么书?”
“温哥哥明明在啊。”小?虎奇怪道,“他今天教了我们好多新知识呢!不过温哥哥有点儿不一?样?了,他今天穿了件好漂亮的红衣裳,应该是昨天去城里?卖字画顺便买的衣裳吧。对了,温哥哥开门时的眼神好陌生好吓人……”
女人早就吓得手一?抖,饭菜跌在地上。
温先生前天被胡家人拉去配阴婚,昨天早就死在棺材里?了,怎么可能去城里?买红衣服……那红衣服定?是冥婚用的婚服!
想?到昨晚胡家闹鬼,吓疯了几个,今天温先生一?身红衣,若无其事地回来教书,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温先生化为厉鬼,从坟里?爬出来报仇了!
第57章 棺人11 冥婚新娘vs千年鬼王
胡府门前挂着“奠”字的白灯笼还没取下来,屋里一片愁云惨淡。请来的大夫拎着医箱进进出出,个个都是摇头叹息。
胡家是个大宅院,老夫人、胡员外?、胡少爷三代同堂。少爷就是胡伟,是这一辈唯一的独苗,自幼就受家中溺爱,无法无天。
胡伟生来好龙阳,至今未娶妻,因老夫人传宗接代的心愿纳了?几个妾室,可还未得一儿半女,就魂归西天,彻底绝了?胡家的香火。
前天老夫人一听唯一的孙子惨死虎口,当即心梗到晕过去。胡夫人听闻噩耗,同样当场晕厥。被老虎撕咬的尸体实在太过惨烈,胡家甚至没有让胡伟停灵七日,当天就匆匆下葬,入土为安。
胡家人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难以接受,总要有个人承担他们的怒火,温意初就不幸成了?宣泄口。当日胡员外?就带着一群家丁闯入书院,强行将温意初押出来,做出一番劈头盖脸的责问——要不是你跑进山里,我儿子怎么会遇上老虎遭遇不测?什么?你是为了?躲避我儿子骚扰?罪加一等!我儿子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竟然想着躲,简直不知好歹,千错万错都是你的错,你就该为我儿子陪葬!
温意初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跟这群不可理喻的人也压根无法讲道理,生生被换上嫁衣,扭送到胡伟坟前跪着磕头,再封入棺中。一路上阵仗不小,不少乡亲们看见?了?,却也都无能为力。
温意初只庆幸胡家人闯进来时,孩子们都已放学,没看到如此可怕的场景。可他夙愿未了,着实还有诸多不甘心。他被活埋之时,刚醒来的胡老夫人也拄着拐杖过来了,拼着一口气也要看害死她孙儿的人遭到报应。胡夫人那时尚未醒,后来听闻温意初被生殉,也觉得解恨。
这一家子没一个无辜。老夫人年轻时也并非善茬,整死过不少被丈夫强抢进来的妾室。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事情,这群乡绅干了几十年,早就不将普通人的命当命。逼迫至死的平民百姓,肆意打死的丫鬟家丁……吃人的资本家,手中沾染的鲜血,何止温意初一人。
人怕恶鬼,鬼怕恶人。他们手底下冤魂无数,亏心事做多了?,也不是半夜不怕鬼敲门,早就请了和尚在家中门上贴满符咒,靠近的鬼魂一律灰飞烟灭,这才安生到如今。
可昨晚,这些符咒全都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