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开始跑偏,黎琛立刻把它揪了回来。
??有了雪水的滋润,嘴巴终于没那么干裂,他开了口,声音都是发虚发飘的:“你们不累吗?”
??一句非常集火的话使大家停下了抱怨和争吵,他们齐齐看向在场众人里最悲惨的一位。
??黎琛恰如其分地运用了原主的哭包属性和他精湛的演技,眼角的泪说掉就掉,伴随着让人心揪的脆弱落寞神色:“你们比我幸运多了。”
??说完这句还咳了几声,大家不自然地挪开心虚的目光——还别说,有对比才有伤害,这么一想他们心里好受多了。
??黎琛哪里不晓得他们心里的想法,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现在能冷静下来不吵了就行。
??吵得他心烦头疼,也替他们不值,保存点体力吧孩子们。
??众人重新沉默下来,显然意识到大吵一架不仅屁用没有还特别劳神费力,不久前吃的面包现在肚子又饿了。
??宋如深一直守在黎琛身边,看他说出那番话后重新闭上眼,眉宇紧蹙,非常难受的模样。
??好在没有再度昏睡过去。
??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常的不放心,时不时探过身瞧瞧青年的呼吸,或者轻轻碰下对方的小指头,得到一个安慰似的勾指头回应。
??黎琛知道宋如深担心自己,不时地搞些小动作,他便放下戒备给他些回应,也是在提醒自己不能睡过去。
??等啊等,不知道又等了多久,脑子里理智的弦被高烧的火慢慢炖着、烧着、煎着,濒临断裂的边缘。
??连头发丝儿那么细都没有了,全靠一股韧劲撑着,可黎琛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意识昏沉间似乎被人背到了背上,那背并不宽阔,甚至瘦削到硌着骨头,他还听见一道女声和背着他的人起了争执。
??“宋先生,您不能这么做,这太冒险了,我们在原地等着才是最安全的。”
??“安全?你确定他现在这样叫安全?他再这么烧下去不说人会不会有事,脑子也会烧坏的!”
??黎琛很累,但还是忍不住孩子气地腹诽:你才会烧坏脑子呢,我好得很。
??“可是、可是你们现在想回到第二辆大巴上找剩余的退烧药也做不到啊。大雪已经把大巴冲下来的痕迹掩盖掉了,你们要怎么在茫茫雪地里走回去?”
??宋如深侧过脸和面颊酡红、眼尾赤红的青年对视片刻,而后坚定地看向拦着他的女生,说:“总要试一试,季导他们肯定想办法留了记号,我方向感不错,体力还行,可以带着他。”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黎琛快撑不下去了。
??这种情况下在原地等待救援的风险不比他们冒险回到第二辆大巴上找退烧药退烧冒的风险小。
??女生说不过他,便只能咬咬牙道:“那我跟着你们。”
??“不行,你要留下来照顾他们。”宋如深扫了眼惶惶不安看着这边的其他人,压低声音道,“如果他们看见我和黎琛走了,冲动之下可能会跟上我们,这是非常不理智的,你要拦住他们并让他们清醒。”
??他们和黎琛不同,他们还等得起,所以宋如深不会让这些人和自己一同冒险。
??尽管他知道哪怕多一个人陪着他个人所承担的风险就会少一分。
??黎琛不是很清醒的脑子在听完他们的一番对话后自动清醒了不少,他抿了抿发干发涩的嘴巴,哑着嗓子抖出一句话:“好歹问问我的意见吧。”
??女生一惊,喜悦地问他有没有好点,还问他要不要喝水。
??黎琛谢绝了女孩的好意,转而问宋如深:“你不害怕吗?”
??一旦踏上回程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也许他们足够幸运能够回到第二辆大巴上,也许……他们会迷失在茫茫雪地里。
??黎琛不愿让宋如深同他一起冒险,却也知道这人有多执拗。
??宋如深沉默了会儿,然后将背上人往上托了托,背得更加稳当,唇角的笑容真挚无比:“怕啊,但也不能让你烧傻喽。”
??“黎琛,咱们不是朋友嘛。”
??回到一开始,起码他们还是朋友啊,所以不要有心理负担,也不要觉得我是在弥补之前犯下的错,我只是……单纯地在帮你。
??两人没有跟其他人告别,沉默着上路,果然有人看到他们走想要跟上去,被女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拦下。
??黎琛在宋如深背上趴了会儿,用沿途的积雪给自己物理降温,效果不佳,但也聊胜于无。
??直到感觉自己缓过来了些许,黎琛便让宋如深把自己放下来。
??“你能走吗?”宋如深很不放心。
??黎琛眨眨眼,湿润发红的眼眸里是不容错认的坚定。
??宋如深败在他的眼神攻势下,小心翼翼把人放到雪地上,两人互相扶持顺着沿路的记号走。
??起初还能见到一些记号,很快就什么也没有了,因为他们到了一段风雪严重地带。
??宋如深重新把人背在背上,感觉身上人的体温又高了些,喷洒在颈侧的呼吸像一团滚烫的火球。
??黎琛再度陷入高烧的意识不清状态中,口中喃喃着,一会儿是“哥哥”一会儿是“陆裴”,宋如深听着五味杂陈。
??但他知道也只有这个名字才能唤醒黎琛的生存意识,于是便顺着他的呢喃说了好多好多。
??是他和陆裴从前的一些事,有甜蜜有悲伤,被润色过后显得很亲昵。
??宋如深故意的。
??果不其然,他还没有讲完就发现黎琛原本松松搭在他肩头的手倏地攥紧,紧得他皮肉发痛。
??“够了……”沙哑的声音刮过耳畔,“再讲下去方向都偏了,向西北30°走。”
??宋如深抿抿唇,这一把着实刺激到了。
??在他们摸索着前行的同时,另一边救援队的总指挥仇阳接到手下的报告说陆裴突然晕倒了。
??他急匆匆带着医生赶过去,一番快速检查后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
??“他是怎么突然晕倒的,有什么诱因?”仇阳问一直和陆裴同行开展救援的下属。
??下属也很摸不着头脑,只说好好的就突然晕了,吓了他们一跳。
??鄂青匆匆赶来,扫了眼面容憔悴、刮破了不少地方、此刻却安静躺在担架上的男人,眉头皱得死紧。
??他们让下属继续搜救,而后面面相觑一眼,决定请示下陆老爷子。
??陆裴身份特殊,如果不是他执意参加救援,仇阳不会答应他冒这个险。
??当然,还有一层原因是陆老爷子的首肯。
??眼下人孙子出了事,他们可不得报给陆老爷子。
??在他们带来的信号增强器的加持下,通讯勉强连通,简单交代完这边的情况,对面的陆老爷子沉默片刻,留下这样一句嘱托。
??“请你们刺激他,告诉他黎琛快死了。”
??仇阳&鄂青:太狠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莽撞人——陆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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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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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几乎在陆老爷子说完那句话的瞬间,一直昏迷不醒的陆裴有了反应。
??小拇指指尖向上勾了勾。
??仇阳、鄂青对视一眼,?有戏。
??而此时的陆裴身处梦境中,各种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在眼前走马灯似的掠过。
??从黎琛的童年到少年,再从少年到青年,最后定格在雷声轰鸣的雨夜里,那个满面悲痛、仿佛丢掉了全世界、跌跌撞撞向自己跑来的瘦削身影。
??汽车鸣笛声、群众议论声融进轰隆隆的雷声里,陆裴却只想抬起破碎的手臂摸摸泪水淌满了面颊的青年。
??可是破碎的手臂又怎么抬得起来呢。
??他的身体早被违规行驶的货车碾得不成形状,?太丑了,真不想让他的琛琛看见。
??陆裴时而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一切,时而又化身成过往旧事里的亲历者。他明白,?属于秦颂的记忆在慢慢与陆裴的记忆交融。
??换言之,?他在对黎琛的极度担心和焦灼下,?冲破了世界意识对他的桎梏,想起了一切。
??来不及消化吸收身为秦颂的那二十余年的记忆,陆裴逼迫自己快点醒过来,他的琛琛还在等他。
??蓦地睁开眼,和刚准备放大招的仇阳鄂青二人对上,陆裴蹙眉:“别围着我了,救人要紧。”
??鄂青直起腰,再三确认他没事后由衷地感叹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陆裴缓过最初的不适后立马投入搜救中,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原地等待救援的第二辆大巴,?并根据他们提供的大致方向去搜寻冲下雪坡的第一辆大巴。
??途中碰到了艰难找回路的季星辰等人,?一伙人还来不及分享获救的喜悦就催着搜救队赶紧去救因为受伤而不得不留在原地的其他人。
??季星辰看到猩红着眼、一脸疲惫却强打起精神的陆裴,?心情复杂。
??从前他和陆裴有再多的不对付,此时此刻都只余下满心的敬佩——对方很爱黎琛,远超他大学那会儿对宋如深的喜欢。
??喜欢和爱,?到底是不一样的。
??“快去救黎琛吧,我们沿途有留下记号,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季星辰拨开汗湿的额发,表情凝重,“他伤得不轻,这种天气很容易感染风寒。”
??留下一小批人安顿抚慰这些获救者,陆裴和鄂青带着其他人去找黎琛他们。
??另一边,宋如深背着黎琛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入松软的积雪中,每次抬起脚都要耗尽积攒不多的力气。
??然而他就这么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走着,青年滚烫的呼吸浇在他的颈侧,是无形的鞭策和动力——他不能停下。
??“喂,别睡啊,醒一醒,我们就快到了,你还没告诉我下一步走哪儿呢。”宋如深舔舔干裂出血的唇瓣,固执地想和背上的人交流。
??原本还会回他一两句的黎琛已经很久没说话了,如果不是胸膛还有起伏,宋如深不知道自己会衍生出多么可怕的猜想。
??但他不敢把人放下来看一看到底怎么了,因为他知道一旦把人放下,他就再也没有力气背起来了。
??睫毛上冻结的冰霜被眼皮上的热度烫化,留下一窜雪水划过眼角,泪一样。
??宋如深咬咬牙,他们的大致方向没有出错,只要再走走,一定能回到第二辆大巴上。
??说不定,他们已经获救了。
??怀揣着这样的信念,宋如深感觉力竭的身体仿佛又榨出了一丝气力,他机械地抬脚、落下、抬脚、落下……
??又一个记号在模糊的视野里出现,宋如深眨眨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时隔不知道多久之后,他再次看到了季星辰一行人留下的记号,这意味着,他们一路走来确实没有出错。
??“快了,就快了,我们一定要撑住。”宋如深托着黎琛的屁|股往上抬了抬,两条手臂几乎没有力气了,全靠一股意志坚持着。
??跌跌撞撞又走了一段,在宋如深头晕眼花即将栽倒进雪地里的刹那,一只有力的手臂撑住了他。
??然后背上一轻,在他往前直栽撞上男人前,另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将他拦腰抱起。
??“啧,真厉害啊,背着一个人跑这么远,还没跑错。”带着烟草味的呼吸洒在耳畔,宋如深执着去看被陆裴接过的黎琛。
??他看见形容憔悴的男人用对待世间无价珍宝的姿态将青年拥进怀里,不住地亲吻他冻僵干裂的唇瓣,在他耳边呢喃鼓励。
??“我来了,琛琛,我来了,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鼻尖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耳畔是挂水的点滴声,眼皮下的眼球滚了滚,却迟迟没有睁开。
??黎琛感觉身体仿佛浸在了热水里,有点烫,但更多的是绵软和舒适,不想动弹,不想睁眼,不想面对陷入昏迷前的那片白茫茫。
??脑袋的昏沉犹在,细密的针扎似的痛不时传来,黎琛的意识清醒片刻后又再度睡了过去。
??期间,陆裴一直守在床边,握着青年的手,睁着满布通红血丝的眼密切关注床上人的一切。
??然而黎琛只有眼皮动了动,久久没醒,如果不是医生百般保证他的烧已经退了,醒来只是早晚的事,恐怕陆裴会让医院所有的医生二十四小时轮班地守在病房外。
??“琛琛,累了是不是,没关系,你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饱了,再醒来和哥哥说话好吗?”陆裴轻声呢喃着,神经质地亲着捧在掌心的手。
??陆父和陆老爷子就在房门外,隔着门上的一小块玻璃看着他们寸步不离青年的儿子、孙子。
??“我没想到小裴这么在意这孩子。”陆父神情复杂,似乎想到了当年的自居。
??陆老爷子脸色不太好,他劝过孙子先把身上的伤好好处理了再睡上一觉,等精神好些后再来守着他媳妇。结果人不肯,一路跟进了CPU,又一路跟进了VIP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