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真的不在乎孩子吗?”
陆琦任然忍不住问:“毕竟奶奶他们看起来很在乎,我想你应该也在乎的吧。”
只是为了减轻他的心理负担而说的话。
哪怕真的是因为这样,喻景生才会这样说,去安慰他,陆琦还是很感动.
“你不想做的事,我永远不会逼你,比起在乎有没有孩子,以后有没有接班人这种事,我只想在乎
你。”
喻景生的声音从陆琦的头顶传来,敲在陆琦心上,时间仿佛被上帝调慢了指针,灯光下悬浮的灰尘,空 调里吹出的暖风,以及属于喻景生的气息,萦绕四周。
不是春天,是深冬,能听到呼啸拍在玻璃上的风,从缝隙透入的冷意飘飘荡荡,冷色调的灯光并不刺 眼,除了温暖他什么也碰不到。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恍惚里,陆琦看见喻景生的嘴一张一合,听到他好像这样说。
爱吗?
陆琦问:“你有多爱我?”
“爱到足以让我忽略很多事,只看到我爱你的这件事。 喻景生说着,低头在陆琦的唇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去往喻家的路上,诺言坐在副驾驶,扭头看着车窗外的景象,心不在焉。
就在刚才,他先接到了许叔叔的电话,没说到底有什么事,只是要他赶紧来一趟喻家。
结果挂上还没多久,何似也接到了,同样是让他去喻家。
虽然许颜在电话那头都没有说到底让他们过去干什么,但两个人心里已经清楚了。
多半是他们都知道了真相。
“你觉得许爸他叫我们,会说什么? ”何似开车等红绿灯的间隙,看了眼旁边只把后脑勺对着自己的诺 言。
诺言没说话。
他不想理何似,在知道何似竟然利用诺妮,去找陆琦的麻烦时,诺言气得恨不得同归于尽,让这场灾祸 结束,别再去伤害其他人。
没得到诺言回应得何似也不泄气,反而自己说得不亦乐乎说:“我觉得应该是要让我们结婚。”
“你想过想要什么样的婚礼吗?我是都可以接受,中式西式,干脆两个都来一遍好了,你觉得呢?”
“到时候我父母会从国外回来,你好久没见过他们了吧。”
当她用无比正常的语气说这些话,如果不是诺言亲身经历了,恐怕他真会以为他们是谈了很久恋爱的情 侣,现在正开始筹划结婚。
但诺言清醒着,所以何似的话像针一样刺痛耳膜。
如今的诺言,只剩一颗被冰冻死了的心,所以再美好的事物,哪怕是婚礼,他也感觉不到任何触动。
诺言用手扣着被柔软真皮包裹的把手:“你做了那么无耻的事后,觉得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 你结婚?”
“我连和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忍受不了,何况是一辈子。”
一段沉默。
车依旧疾驰在宽敞的马路上,城市中央的高楼是撑起这片玻璃罩下的支柱,困在这里的,不是野兽,是 比野兽多了欲望的人。
何似无所谓的说:“习惯了就能忍受了。”
诺言冷笑了 _声:“习惯?那万一永远习惯不了呢?”
他自嘲道:“你何必一定要和我结婚,重新过那种潇洒自在的日子不好吗?就因为孩子?我说了,孩子 生下来后你可以见他,我不会阻止。”
“不止是孩子。”何似果断回答让诺言愣了 一下。
他并无期待,只是不知道何似后面会说什么。
说“我爱你”?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诺言觉得自己不是疯了就是脑子不正常了,竟然想出这么荒唐的事。
“我标记了你,现在你是我的omega。”
果然。
诺言庆幸自己没有抱什么可笑的幻想,即便没人知道,他也会自己看不起自己。
诺言轻笑一声,嘲讽似的说:“所以是你那强烈的责任心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何似握住方向盘的手轻轻抖了一下,车身倾斜,只是短暂的片刻,又调回了正轨。
‘‘嗯”
“这好办,标记是可以清洗的,等孩子生下来后,我就去医院把你的标记洗了,不会影响到你和其他 omega亲亲我我。”
诺言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怀孕所以没办法。
alpha标记了一个omega后就不会受别的omega信息素影响,更无法标记别。
在诺言眼里,何似担心的是感受不到其他omega的信息素罢了。
他正欲再说什么,一阵急刹车后,车子在路边停下。
好在诺言身上系着安全带,不然头肯定直接撞上到前面的玻璃。
诺言生气的转过去,想知道何似又突然抽什么风。
笼罩在何似周围的气压不断下沉,他高挺的鼻梁是拔地而起的山脉,属于混血深邃的五官,是被艺术家 收藏的真品,雕刻的棱角,如风霜般凌冽。
第86章 他清醒的往火坑里跳
诺言想笑。
他不懂何似生什么气,明明最该生气的人是自己,而何似却看起来,更像一个受害者。
愤恨的眼睛死死瞪着诺言,脖子凸起的动脉一跳一跳,流淌的血液仿佛要冲出来。
“不吵架心里不舒服是吗? ”何似皎牙切齿道。
他所有的理智,在旁人面前,从不会表现出任何的失控。
唯独在这个人面前,仅仅只是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表情,被无限放大,轻而易举的来回拨弄着 他的情绪,无法自我控制。
不想和诺言争吵,但现在的诺言浑身带刺的面向自己,仅仅说句话,就会成为爆发的导火索。
如果不是他真的极力克制,何似想,自己恐怕会忍不住拧断诺言纤细的脖子。
“我们不是一直都这个相处模式吗? ”诺言头靠着车窗,表情冷淡:“争吵,打架,从小就是这样的。”
一起玩的几个人里,喻景生一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小时候就是如此,而顾江河比较腼腆温柔,不爱说 话,所以只有他和何似,最容易发生矛盾。
喜欢的动画片角色不同,想玩得游戏不一样,或者同时都看上了一个玩具,小时候经常因为这些幼稚的 事情。
后来长大了,虽然不再会因为玩具游戏而吵架,但只不过换了个争吵的理由而已,没有任何改变。
所以这样的日子,要跟着带到后来吗?一辈子如同天上的乌云,笼罩在他所有看得见的光阴里。
“那段时候不是......”
诺言身体顿了一下,眼睛发酸,开口像在说笑话一般:“那段时候脑子不清醒,才会那么愚蠢。”
现在他清醒了,虽然是被人生生打醒的。
父母去世的时候,诺言刚过十八岁生日,划分成一个omega,没有继承父母家产的权利,每个月只能 领几万块钱。
几万块钱不是小数目,但对于还有个妹妹要照顾的诺言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以前住的房子被亲戚收走拿去抵押父母公司的亏损,兄妹两人一下子无家可归,许颜知道了立马让他们 来喻家住,说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千万不要客气。
诺言不愿意麻烦任何人,尤其是曾经好朋友的亲人,他们愿意伸出援助之手是同情和可怜,没有血缘关 系的纽带,靠着同情,总有抛弃的一天。
诺言发了疯的开始找工作,利用大学空闲的时间尽可能的投简历,想早点带着诺妮独立出来,在阴差阳 错下,进了娱乐圈。
当初进这个圈子,有不少人劝过他,甚至许颜知道后也劝了不少,但诺言还是一意孤行的走进去,骨子 里的倔强让他拒绝了喻景生的帮忙,自尊心让本就艰难的路越发难走。
因为没有背景,又是个omega,诺言一开始接不到任何工作,最好的时候,只能在小制作的电视剧里,当个群演,赚的钱屈指可数。
钱少,工作少,经纪人安排了不少陪酒的工作,说只要陪几个导演制作人,工作自然而然就来了。
说话的时候,经纪人还眼神暖昧的摸了一把诺言的手,那种感觉仿佛吞下一只苍蝇,恶心的酸水反胃。
年轻气盛的诺言破口大骂,直接动手打了经纪人,下场是被取消了好几个试镜,和本来已经确定参演的 戏,整个人处于冷藏状态。
那是诺言第一次见到人生最黑暗的一面,像极了腐烂在泥土中的落叶,远远看上去是一片金灿灿,却不 知道在落叶之下,是无数尸体,陷入便出不来的淤泥。
和无良公司签的五年合同,解约的价钱诺言承担不起,而他又需要很多钱,多到足以养活自己和诺妮。
所以诺言清醒着选择了妥协,接受了经纪人安排给他的酒会,难得的画了一次精致的妆容,迎着那些 alpha戏谑打量的目光,寻找他的猎物。
经纪人告诉他哪个是大导演,哪个是制片人,只要看见有人对他表现出兴趣,就往诺言的后背推一把, 像推销商品一样。
“只要睡一觉就能换来很多东西,如果人家还看上你更好,以后有依靠了在这个圈子更好混。”
经纪人说,这就是圈子里的生存之道。
他在自尊和现实不断挣扎,看着金碧辉煌之下的纸醉金迷,那些猥琐的,戏谑的,不屑的眼神,突然看 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一一何似。
后来再回想起那天,诺言无数次后悔,早知道会这样痛苦,他不如去堕落,去沉溺,而不是以为找到了 救命稻草,被人假意救起。
可在当时,诺言看到何似,人群中最显眼,明亮的存在,真的就像看到了能把自己拉出这片苦海。
诺言想先跟着何似离开,因为他实在没办法真的像经纪人说的那样,至少在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何似的出现,仿佛是上天给了他一次后悔的机会。
太天真的想法,让诺言感觉过去的自己多么可笑。
他喜悦的拉住何似,让他带自己离开,何似的配合让经纪人以为何似看上了诺言,所以识趣的目送他 们。
何似问他:“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还要来这种酒会?”
诺言记不得当时自己回答了什么,他只知道清冷的月光洒在何似白金的头发上,恍惚之间他看到了一片 波光粼粼的水面,是何似深蓝色的眸子。
“那来我身边吧,我能帮你,给你一切。”何似说道。
“我不想麻烦你,你和景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给你们带那么多麻烦。”
那晚的月光渗进了酒,风吹来时带着几分微醺。
他看见何似低下头,在两张嘴唇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停下,气息交织能感觉到周围缓缓升起的温度。
他望见何似眼底的深情,听到低沉性感,蛊惑人心声音:“如果不是朋友的帮忙呢?”
何似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诺言,我想和你在一起。”
于是诺言看着自己跳进火坑,再没出来过。
从回忆中醒过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喻家的停车场。
诺言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早流不出眼泪了,从前回想起的时候,眼眶还会湿润,视线还会模糊。
可能是流干了。
诺言从车上下来,自顾自的往前走,仿佛看不到身后的何似,何似也没说话,只是看着诺言瘦弱的背 影,跟在他后面。
喻家的前厅里,许颜打完电话后就一直焦急的等待,任凭喻父在旁边不停安慰,根本坐不住。
直到诺言和何似的身影出现,他才稍微松了口气,对着他们没好脸色,生气的责怪道:“你们两个,这 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跟长辈说,偏要等长辈自己知道。”
虽然旁边站着何似让诺言不舒服,但对许颜的关心,诺言心里感动,撒娇意味的讨好道:“我知道错 了,许叔叔,你别生气了,气坏身体就不好了。”
诺言从小就懂怎么讨长辈欢心,换平时许颜可能早没脾气了,但今天这事实在太大,所以他表情稍微缓 和了一点,却依旧听得出怒意。
“你还知道错了,你还担心气坏我身体吗? 一点不懂事,你要真担心就不会瞒着我了。”
“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诺言用力点头。
“好了好了。”喻父难得开口,在旁边劝:“孩子们都来了,先去客厅,别在这就数落起来。”
许颜也觉得这样不妥,带着他们往客厅走,客厅只剩下一脸严肃的老夫人和还在发愣的诺妮。
诺言一看到诺妮,一副被人抽了魂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慌张起来,连忙过去小声的叫她的名字。
“哥? ”诺妮抬起头,双眼无神,嘴巴张张合合,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诺言知道她这是被吓到了,从小被过度保护的诺妮,一时半会还没法消化所有发生的事情。
“是吓到了吗?”手指还没碰到,诺言发现诺妮脸颊上有一个清晰的手印,愣了一下。
许颜见状,解释道:“是琦琦打的,诺妮这孩子太任性了,说话口无遮拦,所以琦琦打了她一巴掌,你 可千万别生气。”
诺言了然,他摇摇头,手放了下去:“不生气,是妮妮太任性了。”
对于陆琦,诺言全是内疚。
本来人家可以好好的跟喻景生在一起,却偏偏因为自己的这点事,被无辜拉进来。
甚至冒着欺骗喻景生的风险,还想着替自己保守秘密。
而且诺妮一直纠缠喻景生,已经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陆琦却从未开口跟他抱怨过一句,至始至终,诺 言能感觉,陆琦真的拿自己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