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不怎么搭理人，可是回应尹含巧倒是快得很，明摆是说谎都不打算圆。
　　钟权现在状态的确不好，缺觉，低血糖，空腹所以有点晕车，外加上严重程度三级的心脏病。还不止，自大前面在医院崩过一次之后，钟权感觉屏蔽着现实世界中种种不适的那张网，好像效果有些跟不上。
　　虽说还不至于在这边再发作一会，但是钝刀子割肉的感觉并不怎么样，还不如一刀给个痛快。
　　折磨。
　　在负面状态多得可以召唤神龙的状态下，钟权其实是可以依旧保持着正常社交的，比如面对尹含巧。但他也会有不想应付的时候，比如面对薛玉成。
　　人似乎总是把最完美的一面展现给外人，却把最糟糕的一面留给最亲近的人，是因为心底里相信对方可以包容这一切，希望对方可以包容这一切。
　　即便清楚这回他不注意身体有错在先，可就是没什么理由地，想让对方哄着他顺着他。
　　想让对方关心，想让对方心疼，想要被偏爱。
　　真的是变了不少啊，钟权在心里笑笑，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般任性过了。
　　在电话中那次误会之后，就再也没有过。
　　任性？他怎么敢。
　　想到这时，钟权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着透过车窗照射进来的阳光。意识到做了什么的时候，钟权自己都是一愣，在世界里他是不畏光的，只有在现实世界中才会。看来不是他的错觉，屏蔽着虚拟与现实的那堵墙真的出现了破洞。只是不知道那洞是系统bug，还是说是治疗中必然存在的一个环节，就不得而知了。
　　放在之前，只要他想，就可以随时绕过系统限制去查看那个漏洞。通过那个漏洞开一些权限，然后就能联系上现实世界中的工作人员询问情况。
　　然而现在的他，甚至没有办法维持注意力去达到上面所说的一切。
　　这里，曾经是他最骄傲的地方，一个接近于完美的乐园。现实世界对他总是不太好，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在虚拟中创造一个愿意对他好一点的世界。
　　他做到了，并且做得很好。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世界，如今也变了，变得面目全非。而他困在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中，被自己的情绪折磨着。
　　甚至卑微得连抬手呼救一下，都做不到。
　　这真是……
　　糟糕透了。

第十世界第十三章
　　清晨的阳光，显然不会因为简单的遮挡就善罢甘休，透过指缝星星散散地照向钟权。
　　他皱眉，却也不挣扎。
　　却不想一旁的薛玉成此时往左靠了靠身子，抬手，替他把那漏网之鱼的几缕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不仅如此，还摸了摸他的指尖，显然对于触碰到的结果并不满意，顺势就让两人十指相缠了起来。
　　“手怎么这么凉啊，”喃喃低语声从钟权的耳畔传来，对方的身子又靠得近了些。“车窗那边又晒又冷，过来依着我把，我多暖和啊，还软。”
　　饶是钟权现在头昏脑涨的，听了薛玉成的话还是不由得带上了一点笑意。两个人这次闹矛盾，他的确不占理。虽然知道就算他打死不低头，最后薛玉成也会跑来哄他，但是总觉得觉得对会被多冷一会儿的。
　　哪想到，薛玉成服软的这么快，快到都让他怀疑之前误会对方时，万般的委曲求全，到底是委屈给了谁。
　　受负面状态的影响，钟权的思考速度直线下降。就在他自以为用光速缅怀过去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在薛玉成看来已经过去大半天了。
　　薛玉成知道钟权不舒服的时候不喜欢搭理人但这么半天没回信，还是难免让人感觉是在闹脾气。既是心疼，又是生气。在那胡乱挣扎了一会儿，扭头就看到钟权在车的颠簸中，头不轻不重磕了下车窗，随即认命。
　　钟权只感觉到薛玉成右手还保持着跟他十指相缠的姿势，依旧老老实实地戴着，左手却跟条蛇似的，顺着他的后背一点一点地往左边钻。
　　他略略睁眼，却没看向薛玉成而是看向对面的两个人。尹含巧正在转椅子，一边转自己的一边小声提醒一帮的查南：
　　“咱们转个方向，现在这方向跟行驶方向反着容易晕车。”
　　查南不知道是觉得看着钟权和薛玉成两个人腻乎辣眼睛，还是真的闲得慌没事干，这会儿正专心致志地玩手机，倒是一点心思都没忘别处花。听了尹含巧的话，咂咂嘴压根不动弹。
　　“哪跟哪就晕车了，没那么娇气。”
　　钟权作为车上唯一一个正在晕车的人，查南的话在讽刺谁不言而喻。
　　尹含巧神色一暗，扭到一半的椅子停了下。可是看到对面两个人，又继续了动作，猛地一下椅子就到了位。
　　“你还是转吧，不然到头来我椅子冲前你冲后，一张截图就能让咱俩就能以夫妻不和的标题上热搜。”
　　查南听了这话总算有了点反应，万般不耐烦地给手机锁了屏，“行行行，转就转，一破椅子你还得折腾。”
　　薛玉成见没了别的视线，动作愈发放得开，大大方方地搂住了钟权的腰，一点一点地把钟权的中心往自己怀里拽。
　　“平时肌肉练得不够啊，”钟权见对方动作这么迟缓，不免开口吐槽，“我也没多重吧，这都拽不动？”
　　“我那是动作太猛让你晕得更厉害，你倒好，一点都不领情。”
　　钟权不再出声，任由着对方磨磨蹭蹭地总算把他挪了过去。薛玉成说的没错，他的确暖和，既暖和又软和。
　　好像突然就没那么难受了……
　　有人陪着就是好啊，钟权在心里感叹着。如果车上没有摄像机的话，他还可以更不顾形象一些。不过就算有镜头的存在，也没拦住他凑到薛玉成跟前轻轻嗅了嗅。
　　“你这是干吗……”薛玉成没搞懂什么情况，但是下意识地就笑了。
　　好好的一个攻怎么突然就跟小动物似的。
　　“你偷吃我的柠檬糖了。”
　　说完这么句话，钟权就规规矩矩地倚了回去。似乎从一开始就只是想阐述那么一个事实，也没打算听什么解释。就是纯粹地通知一下，你背着我偷偷做的事情，被我发现了。
　　薛玉成本来心里压着那点火，现在是真的一点都不剩了。
　　“钟权……”
　　“恩。”钟权迷迷糊糊地用鼻音应了一声。
　　“没事，”薛玉成手上搂着的动作又紧了紧，“就是突然感觉特别喜欢你。”
　　前排的查南此时还在忘我的刷微博，倒是尹含巧稍微回了一下头，不过很快视线就又回到了前方，抿了抿嘴。
　　一段路程之后车靠边停下，紧接着尹含巧和薛玉成就被神神秘秘地带走了。过了大概十分钟，四个人才在餐桌面前集合。
　　一位主持人站在桌子的一旁，解释着这个环节的规则：
　　“知道大家一早上被折腾的够呛，所以早饭前的这个小任务十分的简单。只是一个奖励任务哦，哪怕失败也不会有任何惩罚的。”
　　尹含巧和薛玉成显然是知道什么，但是都不说话。钟权没睡多一会儿就被拎了起来，这会儿正困得厉害，强打精神和查南对视了一下，等着主持人的下文。
　　“当前环节的奖励是，如果成功完成任务，就可以点菜单上的任意食物；如果失败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用节目组提供的初始资金买早饭了。”
　　众人点头。
　　“好的，那么这个环节的任务是，请查南和钟权回答问题：‘您的伴侣最喜欢的水果是什么？’倒计时一分钟，先从查南开始！”
　　“等等，喜欢的水果？”查南满脸迷茫，扭头看向尹含巧，“恩……葡萄？荔枝？橙子？”
　　“必须要锁定一种水果才可以呢，尹含巧女士不可以提供任何提示哦。”
　　主持人并没有防范薛玉成给什么提示，因为此时不在镜头里的钟权，显然不太清醒。
　　尹含巧也的确没有给任何提示，她只是相当淡然地看着查南，似乎就没觉得对方能答对。
　　查南突然成为焦点，有点慌乱。上这种节目经常会被问一些问题他都准备过，比如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确定关系的日期，最难忘的一次纪念日等等。
　　毕竟夫妻档的综艺，如果这些问题答不上来，肯定会在微博排着队地被骂渣男。他上综艺是来涨粉的，可不是跑来上赶着被黑的。
　　然而喜欢的水果，这是什么破问题？也太没有格调了。
　　“那……车厘子吧！”要是问尹含巧不喜欢水果什么查南还真能回答上来。但是最喜欢的，他是真没办法确定。最后看时间快到了，把答案锁定在了车厘子上，好歹选了一个尹含巧总买的水果。
　　“很遗憾，回答错误……”主持人举起一个哭脸的小牌子，随机转向撑着桌子快要半昏迷的钟权，“钟权可以开始答题了！”
　　钟权很配合地坐直了身子，从镜头里竟看不出明显的异样。只是神态中的倦意，却是掩盖不住。
　　“玉成他，一直都喜欢吃山竹，这个季度里很喜欢火龙果，但是这几天又格外地喜欢吃菠萝。”
　　见薛玉成眼睛里的担心都快滴出来了，钟权安抚地捏了捏对方的手，“怎么样，答案在这三者当中吗？”
　　神态之自然让主持人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在要提示。
　　“咳咳，薛老师这个问题不可以回答哦。”
　　在查南著名反面课代表的衬托之下，主持人还是挺看好钟权的。节目组前面告诉她钟权的状态可能不太好，不过钟权本人认定还能坚持，所以节目组便照常录制了，只是录制期间可能需要她多控场。
　　查南没带出什么节目效果，钟权这边她本不做指望的。却不想这一时松懈，险些就让对方钻了空子。
　　“唉，差点就混过去了。”钟权叹了口气，“主持人好严格啊。”
　　说这话时，钟权搭配着一个略带哀怨的眼神看向主持人，以表达自己的惋惜之情。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那种萎靡中带着点抱怨的眼神有多招人疼。
　　然而主持人心智却是无比坚定，丝毫不受影响。不为别的，刚才查南说了一堆水果，结果压根跟答案不沾边；钟权到是只说了三个，但是依旧哪个都不是薛玉成最喜欢的水果。
　　男人啊，男人。别看钟权说的头头是道的，但是谁又知道那是不是现场乱编的呢，反正跟她手里的答案对不上，就一律不作数。
　　“怎么办玉成，我有点想喝这个粥。”
　　蔬菜粥在菜单上的价格贵的莫名其妙，答不对题的话，点完一碗粥，节目组给的资金就不剩多少钱买别的东西吃了。
　　薛玉成可不像主持人一样心志坚定，他只要钟权一带就跟着跑，被买了还帮忙数钱的那种。听钟权说想喝，没有半分迟疑就点头，“想喝咱们就买。”
　　“买了粥你就没东西吃了。”钟权指了指价格。
　　“反正我也不饿，没东西吃就没东西吃。”
　　薛玉成说的时候那叫一个大义凛然，结果话音刚落肚子就叫了一声。
　　大约是节目效果好的有些不可思议，所有人愣住了，最后还是钟权没忍住先笑出了声。一旁的尹含巧也做望天状，不留痕迹地往下压嘴角。只有查南，没有丝毫笑意。
　　主持人也跟着偷偷笑，不过任务还得继续，出声提示到：“时间还剩五秒钟。”
　　“行了，不逗你了，”钟权拍拍薛玉成的肚子，抬头看向主持人，“玉成最喜欢的水果是西瓜。”
　　“恩……？你确定？”
　　“不确定，我就是看时间快到了瞎说的。”
　　主持人都不知道接什么好了，只得把答案展示在镜头跟前，“那什么，呃……恭喜钟权，回答正确。”
　　所有人：什么情况？
　　“薛老师也喜欢吃西瓜？”尹含巧先开口试探。
　　“其实没多喜欢，最喜欢的还是山竹，这几个月也的确痴迷火龙果，上周也确实吃了好多菠萝。”
　　那……西瓜是怎么给自己加上了戏？众人不解。
　　“其实这题跟水果已经没什么关系了，”钟权将视线从菜单上移开，“玉成以为我以为他喜欢西瓜，所以他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推理了一下，就按照他认为我认为的答案回答了。”
　　“而我又推测他会这么推测，所以我按照他以为我以为他喜欢的水果回答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我预判了你的预判？”主持人打趣道。
　　薛玉成却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其实一直知道，我对西瓜并没有爱，还总给我买？”
　　“没办法，”钟权无奈，“谁让你不爱喝水，我想着多让你吃点西瓜也算补充水分了。又怕西瓜太甜影响你控制体重，每次去水果店都点名买最不甜的西瓜，为此不知受了多少是人冷眼……”
　　“是我没错，“尹含巧深表认同，“只敢买不甜的西瓜解解馋。”
　　一聊到控制体重方面的事情，四个人里面三个明星突然就打开了话匣子，边吃饭边聊着。其中查南是不怎么会长胖的类型，嘚瑟个没完。薛玉成属于一般体质，吃饭的时候需要多注意一些。尹含巧是最惨的，所谓女明星的身材管理，可不是闹着玩的。
　　哪怕是在录节目的时候，尹含巧也没有丝毫松懈。吃的那几口饭全都录进了镜头里，镜头停叉子停，一点都不含糊。
　　钟权没怎么参与到话题中去，跟前一小碗粥配一支勺，舀来舀去的就是不见往嘴边放。
　　前面点餐的时候，是尹含巧和薛玉成两个人一起去的，剩下他跟查南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由于不想和查南尬聊，钟权随机拿起了薛玉成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解锁随便翻看着，以此种方式拒绝展开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