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璃!”徐阑疼得脸色煞白,他费力地睁开眼睛,一看到眼前的景象,他目眦尽裂,泣不成声。
徐阑原本被景璃死死地护在怀中,此时徐阑爬起身来,跪在景璃身边,“别吓我,景璃……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在他身前的草地上静静地躺着一道月白身影,白衣早已被染成了血衣。
徐阑颤抖着手就去摸景璃的脸,一摸就是一手的血,而且景璃身上也冰凉得可怕,体温早已丧失。
徐阑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一般,他双目空洞,伸出手抱住景璃的身子,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景璃温暖起来,“暖一暖……会醒来,快醒来……”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不管徐阑抱了多久,景璃的体温仍旧低得像寒玉,徐阑这下没法再自欺欺人。他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傻不傻……傻不傻啊你?!”
景璃原本在人世还有六十多年的时间,现在倒好……
徐阑越想越伤心,扑到景璃身上,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声音也嘶哑断断续续。他的哭声震天,在山谷中久久徘徊,惊走了树上的寒鸦。
如此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徐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最近逐渐消失。不远处树桩上的乌鸦又飞了回来,一双钮扣一样的眼看着少年,发觉他竟然哭晕了过去。
然而没多久,徐阑醒来又继续哭,眼角因为哭泣而变成桃花瓣一般的颜色。
他除了哭,除了用清水擦干景璃身上的血,除了一遍遍喊着景璃的名字,就什么也不做,愣愣地枯坐在原地,一坐一整天。
一处仙气缭绕的洞府之中,响起“叮咚”一声清脆的声响。让仙界觊觎的碧炎清虚镜就这样重重地掉到了地上,很快,一双白玉一般骨节修长的手将它捡了起来。
手的主人一身星绣月色暗纹长袍,神情无悲无喜,端的是清逸出尘的模样。他静静地看着碧炎清虚镜,眉宇清冷。此镜不仅可以传递景象,还可以传递声音。
景璃很快就听到了徐阑那沙哑带着泣音的声音,“景璃,你疼不疼……”
“你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难受……”
“都怪我,如果……如果不是我跑出来,你也不会……”
“对不起,对不起,景璃……”
徐阑哭得这么伤心,眼睛水光潋滟,就像许久之前那一晚一样。那时他已入魔,入魔之后的他完全不受太上忘情的道法束缚,心底最真实的喜欢也显露无遗地表现出来。
那一晚水潭之中,他紧紧搂着小花妖,一遍一遍轻吻着他。
那时小花妖的眼睛也像此时一样,湿漉漉的,长长的眼睫沾到了一起。
是的,他想起来了,他通通都想起来了!原来并没有什么别人,逼着小花妖的人一直都是他,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自人间历劫回来之后,尽管劫并没有如期历完,但此时的景璃已经完全脱离了入魔的状态,仅眉间留存着尾指大小的一抹红色,暗红朱砂一般。
“小花妖……”景璃轻轻抚着碧炎清虚镜,隔着镜子他抚上徐阑的脸,很轻很轻,指尖微颤。
景璃看徐阑越哭越伤心,他敛下眼睫,右手一挥,一道皎白的灵力脱手而出。
粲粲天光倾泄进来,隔着镂空的窗格,隐隐可以看见一双泛着红意的眼睛。
另一边,徐阑只看到一道白光围绕在景璃身上,仅一个呼吸间,景璃的身体就化成荧荧白光,消散在天地间。
“不,不要……不要,我不许!”徐阑伸出手想将白光拢回来到手心,但最终却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景璃他……他连一具残碎的身躯都不能留给他做念想么?
徐阑重新跌落到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浑浑噩噩的时候,时间过得最快。徐阑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清润的眼睛大而无神。
仙山上,灵气浓郁的一处洞府门上的兽环被重重叩响,这是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过的事。何况玄思仙尊听到声音还会转过头,向门口的方向看去,仙童见状立马跑去开门。
门才刚开了一半,门外就有一道身影差点要倒了下来。仙童立马上前去扶住他,出声问道:“你没事吧?”
徐阑抬起眼眸,只见开门的是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仙童,他开口,声音尽是沙哑,“我找景璃,麻烦你……”
景……景璃?景璃!仙童蓦然听到仙尊的名字,几乎吓了一跳,“找我们仙尊得事先预约,只有得到回帖之后,才能……”
仙童的话还没说话,里面传来一道用仙法加持的声音,“让他进来罢。”
仙童做了个“请”的姿势,此时他才得了空可以认真打量来人。只见少年身上受了许多伤,一身红衫也有被荆棘刮破的痕迹。偏偏他一身衣服十分宽大,腹部看不太清楚,但隐隐可以看到一道弯曲的弧线。
就像……就像凡间女子怀胎一样……
仙童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偏了,少年他明明是男子,怎么可能像女子一般怀胎呢?
“找我何事?”徐阑还没坐下,就听到景璃声音像汩汩的寒冬融水一般问他。
没有喊他阑阑,也没有喊小花妖,甚至连徐阑也没有叫出口。如此淡漠就像他们没有经历过一场生死,而是像擦肩而过的陌路人一般。
徐阑此时也无暇顾及太多,一看到景璃,他的眼睛就像黑幕的星星被瞬间点亮,“景璃,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他伸出手就想去触景璃的脸,但景璃却偏头躲开他的触碰。
徐阑看着自己身上有被荆棘划破的痕迹,在心里安慰自己,景璃一定是因为他衣衫不整才躲开他的手的。所以徐阑的眼眸仅仅是黯淡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小兽般亮晶晶的模样。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你有没有受影响?”
“你知道,当时我真的吓坏了,几乎都忘记了你只是到凡间渡劫……”
“景璃,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徐阑就像连珠一般,连续问出了好几个问题。
然而景璃全都没有回答,一双秋水无波的似喜非喜的眼,静静地紧紧地看着徐阑。
徐阑没有再伸手去触景璃的脸,只轻轻扯住了他宽大的衣袖,“景璃,我真的很担心你,你给我渡的灵力早就不够用了,待我将毒素逼出来之后,更是灵力匮乏,我整整走了三天三夜才赶回来。景璃,我……”
景璃的灵力其实早就被徐阑在一次次的隐身中消耗殆尽,如果不是这样,那时将卫们朝他射箭,他也决不至于被射中。
徐阑以为景璃会说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可是景璃薄唇翕动过后,却是冷冷地说:“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
只一句话,就让徐阑浑身寒冷,如坠冰窖。
是了,景璃又恢复了平日高冷漠然的模样,他依旧是不食人间烟火,清清冷冷无欲无求的谪仙。
而他呢?衣衫破旧,额上浸着薄汗,就算是妖,也是灵力低得不能再低的小花妖。
此一对比,简直是天渊之别,判若云泥。
景璃的下一句话更是将徐阑一下就打回现实,“我还有事,请你离开。”
景璃说完,像是料到徐阑不会自觉离开一般,他执起石桌上的书册,看也不看到徐阑一眼就进了屋室。
徐阑愣愣地看着景璃决绝且毫不留恋的背影,不禁怒从心头起,破口大骂道:“好啊,萧景璃你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我当初真是瞎了狗眼才会看上你!你不乐意见到我,我还更加不乐意见到你呢!”
“明天我若是再来找你,我就不是小花妖,而是小香猪!”
说完,徐阑还将景璃饮茶的杯子重重地摔到地上,然后红着一双眼睛离开了。
仙童活了一千多岁,第一次见有人胆敢这样骂玄思仙尊,他简直吓了一跳。就在他以为第二天少年说什么也不会再来时,少年却意外地出现了。
少年今日一身新衣,衣摆较为窄小,仙童这下才将他那圆润鼓起的肚子看得一清二楚。
分明就是身怀六甲的模样!
这……这少年原来还真的怀胎了,怎么如此不可思议……
仙童犹豫了一会,隐隐觉得这事与他们的仙尊有关,就私自将徐阑放了进来。
徐阑一手搂着好几个西瓜一般大小圆润的肚子,一手扶着腰缓慢地走了进去。
或许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他没有再愤怒大骂,而是用那双浸着柔和清光的眼睛看向景璃说:“景璃,我、我怀了你的孩子……”
仙童尽管刚刚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么快就听见少年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给徐阑倒水的杯子一个没拿稳。
然后“砰”的一声,杯子摔得四分五裂。
景璃莹白清逸的脸上微起波澜,他执起书册的手也明显地抖了一下,声音浸染着不可置信,“你刚刚说什么?”
第117章 清冷仙尊的纯情花妖19
对视上那双寒星点点的眼眸,徐阑微垂下眼睫,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我、我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景璃抿了抿淡色的薄唇,将视线落在徐阑高高隆起的腹部上。
一个呼吸之间,冷淡的声音响起,“凡间种种皆成过往,这段时间你不必再来找我。”
在一旁,饶是不知情为何物的仙童也因为景璃这话而愣了一下。
“好,萧景璃,我记住你了!”徐阑清润的双眼圆睁,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故意喊出景璃在人间的名字,就是想侧面提醒他,他有多冷酷无情。
徐阑转身就走,眼睛红红地泛着水光。徐阑低垂着头向外走,像是只受伤的小兽,若是他有长长的耳朵以及尾巴的话,此时一定会是毫无元气地垂下来。
他一个人挺着大肚子,步履蹒跚地走着。冷风袭来,他紧紧了衣袍,寒风卷起落叶在他身后飞舞,越发衬得他一个人踽踽独行的孤苦凄凉。
受这种氛围的感染,仙童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景璃,就像是在看薄情无义渣尽天下的人一般。
受了这样的待遇,徐阑自然不会再去景璃。就在他以为和景璃很长时间都不会再见面时,意外不期而至。
这一天,徐阑无所事事地坐在屋内的榻上,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徐阑感受到那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灵力,连忙抚了抚腹部,急急地坐起身来。
徐阑的小屋白天并没有关门的必要,即使如此,景璃还是敲了敲门框,得到了同意之后才走进屋内。
景璃走到徐阑身前站定,白玉无瑕的侧脸平添了三分柔和,“小花妖,让我看看你我共同孕育的孩子。”
徐阑神色有些慌乱,一把打开景璃伸过来的手,冷冷道:“你来找我做什么?大渣男!”
景璃虽然听不懂徐阑后面的词是什么意思,但隐隐能猜到是一种骂人的话。景璃搬了张靠背椅在徐阑对面坐了下来,柔声道:“别生气,小花妖。”
“那时我还是既在三界内,又在五行中的仙人,这七日内,我辞去了仙界事务,遣尽座下仙童。”
“你说什么?”徐阑蓦然睁大了眼睛,十分利落地站起身,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后,他立即又慢吞吞地坐回到原位。
“以后只有我和你,我们在一起。”景璃眼里有疏疏落落的笑意,他轻轻地将手放在徐阑的头上,顺着那墨黑的长发一抚而下。
徐阑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来一个这么大的反转,他注视进景璃那双秋潭一般深沉的眼睛,“所以你这几天就是在遣散仙童?”
“嗯,在仙界有诸多约束,我前段时间只能那样冷淡地和你说话,原谅我,小花妖。”景璃的左手也搭在徐阑肩上,形成一个将他紧紧揽住的姿势。
“既然这样,我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徐阑说到此脸庞一红,像是想到了什么十分不好意思的事。
景璃一眼就看清了徐阑心中所想,唇角勾起摄人心魄的笑,“阑阑,一直戴着会不会不适?”
徐阑眉心一跳,眼神闪烁地移开了眼睛,“你……你什么意思?”
景璃站起身来,吻了吻徐阑的眼角,“仙童他看不出来,是因为修行不够,你以为我当真看不出来?”
徐阑立时气鼓鼓地瞪景璃,还重重地打了下景璃的手,“原来你一直都知道,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
都怪垃圾系统提供的什么破三流剧本,还非要让他扮演出怀孕的样子,借此来让景璃回心转意。结果没想到出师不利,景璃早就看清了实质。
徐阑想到当初景璃微微震惊的模样,原来并非是以为他真的怀孕了,而是因为看到他裹着堆衣服言辞恳切地控诉。
果然,男子怀孕什么的,真是太羞耻了,有没有……
徐阑一时脸红得滴血。
景璃勾唇一笑,顺势移开榻上的檀木小几,然后将徐阑推倒在软榻上,景璃撑着手,俊美清逸的脸离徐阑仅一指不到的距离,“阑阑,你还不拆下来吗?”
徐阑敏锐地感觉到一种不太妙的感觉。他连忙服软道:“我拆,我拆,我马上就拆。”
说完,徐阑就要去抽腹部上垫的衣服。然而右侧横出一截白玉似的手拦住了他,手的主人故意暧昧地咬着他的唇轻声说:“告诉你,已经晚了。”
景璃小心地护住徐阑腹部的那一团衣服,明明知道没有怀胎,但景璃轻轻柔柔的态度却像徐阑真的身怀六甲一般。徐阑脸羞红得不行,每次想找机会将衣服抽出来,但每次都成功被景璃给拦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