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
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还挺有歧义的?
辛允往前坐了坐,状似不经意间趴在任辰卓后座,却是从后视镜里观察起来任辰卓的脸色。
“嗐,你们还不知道。”对方微微眯了眯眼睛,好像是想要掩盖什么,辛允却还是从其中看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不甘:“他俩,几个月前就在一起了。”
顾秋手一抖,手机没拿稳摔在了地上。他面无表情地重新捡起来继续拨动屏幕,拇指的动作却更加上了几分烦躁。
“哈哈哈哈任大哥你这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啊。哥哥……怎么会……”
辛允尬笑着试图得到一个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解释。
“跟你们开什么玩笑呢。”
“……原来是真的啊。”辛允抓了抓头发,把颤抖的声音压下去,又嘻嘻哈哈笑起来:“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北欧风格装修的双层小别墅里,本该稍显清冷,却因为丛郁异常充足的装扮欲望,而摆满了具有生活气息的小物件。
丛郁在客厅的懒人沙发里窝着,手里捧着装了热牛奶的马克杯,勾着头去看在流理台前忙碌的左万。
今天事实上应当是他的工作日,但他花费了不少口舌去和上司请了个假,就因为任辰卓说顾秋和辛允今天也会来。
请假,在他从前的人生里,被他的父母设为了绝对禁区。
毕竟他曾经顶着39度的高烧进行过期末考试,以三分的差距领先年级第二,而在那之前他比年级第二多出来的分数绝不会少于30。
丛郁把最后一口牛奶喝掉,拿了杯子去水槽旁边,随手把杯子扔进左万正清洗着的玻璃杯堆里。
结果或许是力度大了些,水花溅出,迸得满地都是,连带着一些带着泡沫的污渍也飞了出来。
左万眉头也没皱一下,本能地把丛郁往背后拢了拢,随后动作极快地将手里的各色物件洗完,回过头来勾着丛郁的下巴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吻。
“中午在家聚餐,晚上一起出去玩。”
他又在对方唇角轻轻啾了一下,等丛郁终于忍不住微笑起来才继续询问:“中午想吃什么?”
“家常菜。”
这个范围可大了去了。
左万无奈地塌下肩膀,再向对方看去。
“好吧。”丛郁耸肩妥协:“好吃的家常菜。”
“……”
“……红烧……小黄鱼?”丛郁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不太对。
“还有呢?”
“可乐鸡翅?”
“……还有呢。”左万笑着看这家伙蹦豆子似的往外蹦菜名。
分明比他还要大上两岁,很多时候的行为举止又可爱得让人发笑。
他有些时候对丛郁那对素未谋面的父母恨之入骨,恨他们害得丛郁被欺负了二十年。
而又有些时候竟然迷茫地对此感到感谢——若不是丛郁身边曾经存在的那些垃圾,他也永远没有机会去珍藏他只对自己流露出的这一面。
“……想不出。”丛郁终于恢复成了面瘫脸,“你做就好,我只要家常菜。”
左万明白他只是太喜欢家的感觉,先前也不过是忍不住逗弄丛郁:“好。”
和丛郁在一起的这些时间,早就把他的厨艺练得炉火纯青,区区家常菜自然不成问题。
自觉商议完了一件大事,丛郁懒洋洋地往台边一靠:“你有帮我和他们提到不要礼物吗?”
“当然。”
“那就好。”丛郁停顿几秒钟,转身去角落的储物柜拿了各式各样的蔬菜种子出来,逐一摆在台前,催生。
他和左万的药剂注射被安排在了一周之后,也就意味着从此他都没了这种方便的能力。
正默默不舍的丛郁没看到背后左万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为什么会不要礼物?”
“唔,这几种菜都要炒。”丛郁冷漠抱了满怀的新鲜蔬菜扔进刚刚被收拾干净的水池。
有问题。
左万眯了眯眼睛,一步上前,仗着体型差把丛郁抱在了怀里去咬他软乎乎的耳垂:“为什么不要礼物……?”
怀里的兔子完全僵住了。
左万仍是想笑,反正他见了这个人就总是忍不住笑的:“说呀。”
叮咚——
丛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整一把自己的卷毛,跑去开门。
留下左万在背后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
“小兔子生日快乐!!”
陆然手里拎着个巨大的蛋糕盒,也仍然单手揽着他的背和他抱了抱。等丛郁认真地弯着眼睛道了谢,他才让开些身子到一边去:“看看谁来啦~”
后边跟着的三个人一一进门,左万歪头看了看,立即整理跟着去了门前宣示主权。
这些人在丛郁面前都乖得很,可是一旦单独和他对上……
想着来自陆然和任辰卓的那些明里暗里的“祝福”,他微微一笑走上前把丛郁重新牵了回来:“谢谢你们能来。”
陆然白他一眼,把蛋糕放去桌子上:“谢什么,又不是给你过生日。”
丛郁动了动脱开他的手,还没上前,先被蹦跳着冲过来的辛允抱了满怀:“哥哥!呜呜呜哥哥有没有想我!”
“……”
本来是有些想的,被这小屁孩儿一幢,顿时就把那点儿念想给撞没了。
“想你啦。”辛允太知道丛郁的性子了,嬉皮笑脸地退开就当刚才只是玩笑:“生日快乐!”
“手给我看看。”
丛郁扯过他的手臂,把袖子撸上去,手腕的位置果真有一组粉色的齿痕。
这还是他当时失控时给对方留下的伤疤。
“……对不起。”
这句道歉迟来了小半年。
他抬头,对上后边顾秋平静的眼神,又一遍道歉:“对不起。”
“别啊哥哥!”辛允立马就心疼了,手忙脚乱把袖子放下,“这是哥哥给我留的痕迹呐哈哈哈哈哈,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你们悲春伤秋的时候也差不多该过去了嗷。”任辰卓大咧咧往里边走,“今天就该高兴,剩下那么多屁话等回头再说吧!”
既然是生日餐,除了寿星四处游走着探头探脑,其余一众人都在各司其职地忙碌着。
丛郁的教养告诉他,其他人在厨房忙碌时,贸然前去打扰并不礼貌。
但这些乐意纵容他的大佬们一个个敞开了怀抱,可了劲儿地诱惑他:“红油鸡丝刚刚拌好,来尝尝?”
丛郁抿唇,后退一步,想要先去看看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
“很香的!”
陆然端着漂亮的玻璃碗试图把丛郁引诱来:“反正迟早都要吃嘛。”
“……”
丛郁吞了吞口水,上前一步,伸手,随后手心里就被塞了一根串好的海带包肉。
“陆然,油都要滴到地上了。”
顾秋看着丛郁把东西吃了下去才满意回头,顺手把陆然又推回去继续做菜。
“……拜托,刚才连肉馅都搅不好的到底是谁啊。”陆然无语瞥他一眼,最后还是把玻璃碗塞给丛郁:“想吃就先去,这边脏。”
丛郁摇摇头,趴在任辰卓和左万两人中间探头。
这两位都在负责主菜,无论是处理鱼虾还是果蔬都极为娴熟,就连刀工也漂亮得很,好像能把那些食材片出花来。
他自己当然也是会做饭的,但按照曾经父母的要求,也只能做出些勉强入口的简单饭菜——因为学得多了会耽误学习和工作的时间。
所以此刻,被切后炸成章鱼形状的小香肠、又或是松鼠鱼,都足够让他目不转睛地盯上许久。
左万看得有趣,给他投喂一口香肠之后正想趁机偷吻,手上还没动作,丛郁就被任辰卓一揉头发吸引了注意力。
他眯着眼睛抬头,任辰卓在和丛郁说话期间还顾得上朝他微笑一瞬。
却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不想在今天发飙的左万默默压下情绪,心里想的却是该怎么在之后的日子找回场子。
“你们两个,这就算是定下了?”
听着任辰卓的疑问,丛郁红着脸点了点头,总算是下定决心从厨房逃走,去看自己心心念念的蛋糕。
这种场景交给左万来就好。
等人向着客厅的方向跑远,打开电视,确定那边听不见声音了,左万才把刚才一直挂着的礼貌微笑垮下,点头。
“唔,左哥,你这事情……可是有点先下手为强的意思了?”辛允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话,但是在左万听来无疑就是挑衅。
他也不想多说,“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是吗?”
“嗯。”
左万面无表情地从冰箱拿出酱料:“你们和他,也都是好朋友。”
他特意加重了好朋友三个字的语气,其中意图再为明显不过。
顾秋继续捣鼓着手里的汤锅,目光却是放空的:“当然,我们大家也都是朋友。”
“朋友在某些时候,也不能无底线退让。”左万轻描淡写接下他的话,再抬头时脸上就都是完美的笑意:“午餐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他承认这支小队一同经历了一生难忘的生死相伴,但关乎于丛郁,他却是不能让步分毫。
等大家一同应了声,他才继续开口:“丛郁的生日,我邀请了你们,就是想要他开心。”
换句话说,也只是为了他开心。
辛允将这句话暗含的意思提炼出来,不太明显地撇了撇嘴。
“所以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都别提了。要提,也不是今天。”他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率先端了手里的鱼离开。
丛郁对于这些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一概不知,在大家拉了灯为他唱生日歌的时候还许了愿望。
希望大家都能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
而在今天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生日原本就该是这样热闹的——
能遇到他们,真的太好了。
已是傍晚。
深蓝和火红两种颜色奇妙地在天边交融,丛郁坐在电脑前盯着外边的风景。
在他固定的工作时间,左万一般是不会进来打扰的。对方会在临近他睡眠的时间敲门进来,索要一个晚安吻后再搂着他睡觉,乖巧地遵循着他的所有意愿。
但今晚……似乎有些不同。
左万一早问了他晚间的规划,在下午带他去约会归来后就总有些神神秘秘的。
今天的生日假他也确实是没什么多余的工作需要做,因此这会儿也就安静地坐在这里看风景发呆。
他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独处,用来放空自我,排除塞满脑袋的那些工作和日程表。
颇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响起,丛郁从空想中回过神来,托着脸不在意地喊了声“进”。
他的房门一向都不锁,总归左万也不会过多打扰他,还愿意给他保留了足够的个人空间。
只是,这次,房门被无声推开之后,原本房间里暖黄色的壁灯却轻响一声,熄了。
窗外的光线艰难地照进来些许,让丛郁一时间不能适应地揉了揉眼睛,借着微弱的光,执着地伸手想要打开台灯。
“嘘。”
带着清爽薄荷味道的怀抱蓦地将他拢进了胸口。
黑暗中,对方愈演愈烈的心跳声如擂鼓,隔着血肉温热地响在他耳边。
一声一声的,引得他呼吸都放轻了。
不妙。
丛郁本能预知到了什么。
他小幅度地动着脑袋,却只是像小猫一样,把毛茸茸的发旋贴着对方的下巴蹭了蹭。
“丛郁。”
“嗯。”
“我们是五个月前在一起的。”
“……嗯。”
“你答应的那些……恋爱条约?”说到这里时,左万忍不住闷笑一声,埋头将双唇贴在了对方温热细嫩的脖颈:“什么时候可以执行?”
他原本是可以等的。
直到今天,发觉那些虎视眈眈的饿狼仍然在背后潜伏,他才终于等不下去了。
“半年,六个月。”
丛郁推了推他的脸:“还有一个月呢。”
然而埋在他颈间的脑袋却一动不动,自顾自细细地吮咬起那些敏感的肌肤:“可是今天是你的生日。”
“唔——又不是你的生日!”
丛郁被他的舔咬惹得发出了细小的声音,顿时炸了毛,动作大了些挣扎起来。
奈何他在力量这方面从来没赢过,三两下就被左万弄得丢了魂,免不了有些害怕了:“左、左万!”
“……”
左万没说话,只是勾着唇角轻啄他平日里试出来的敏感处。
直到终于把人给勾得不再多说拒绝的话,只能喘息着瘫软下去,他才尝试着把丛郁从椅子上抱起来,压在旁边的床上。
“……先等等……”
丛郁下意识弄出了些藤蔓把左万不规矩的手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