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抱着人宠，步伐一顿。
　　他侧过身来，看向了这名高级饲养员，道，“你的意思是，即便苏做了全面的检查，并且完全没有任何的危险症状，也有可能被确认为疯人病？”
　　宋思远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回道，“话不能这样说，我们的建议是，最好让它再次居住在饲养基地内，进行长期的观察和调养，等确定真的没有任何病情潜伏，足以成为一只合格的宠物后，就能消除掉嫌疑了。”
　　程敬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道，“但它已经是我的人宠了，这次过来，只是做一做你所说的例行检查，如果没有问题，我就会带它回去。”
　　宋思远眼神微变，却是没有继续和客户纠缠和争辩，他笑道，“那也可以，我们还是会以客户的要求为优先考虑，先把它给我，您坐在贵宾室稍等一会，检查完毕后，我会将报告和人宠，都一并送过去。”
　　程敬看了看怀里一动不动的人宠，却是拒绝了这一项提议，“我要看着它做检查。”
　　此时，宋思远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他劝解道，“这样不符合规矩，您尽管在贵宾室好好享受便是，那里会提供一些额外的人宠服务，保管您有兴趣。”
　　见这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似乎不为所动，宋思远又道，“更何况，我们这里是正规的官方机构，不会出现像私人医院里那种，在体检过程中伤害到宠物的意外。”
　　程敬神色不变，态度依旧强硬，“但是按照你们的想法，已经在心里默认了苏是一只有问题的人宠，这样哪怕是做再多的保证，也很难让我放心地把它交出来。”
　　苏云清是真没想到，这名男子会如此的坚持……
　　可能就和他总坚持抱着自己睡，给自己剃毛一样罢。
　　一个强硬的主子，倒也不错。
　　苏云清转了身体，非常应景地，朝那名高级饲养员，露出了一副小宠得志的笑容。
　　宋思远：“……”


第45章
　　他就知道, 这一只人宠的疯病，从未好过！
　　程敬见协商不妥，便抱着怀里的宠物, 转身准备带回家去。
　　宋思远连忙往前几步, 将人拦了下来，此时周围还跑出来了几名身穿白衣的员工, 他们堵在了饲养基地大厅的出口处，显然是不准许随意出入。
　　程敬轻轻凝眉，他侧过头, 看向宋思远。
　　只听见这名笑容和蔼的男子道，“实在是抱歉, 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我们不得不采取一些带有强制-性-的措施，否则这只可能隐藏疯人病基因的人宠一旦出去，会给主子们造成非常严重的灾难。”
　　程敬冷冷地说道，“这是我的宠物，不管它将来发生了什么，都由我来负责, 不需你们-操-心。”
　　宋思远摇了摇头, 道，“程先生，算我拜托您了, 就让它做一次全面的检查，否则哪怕是要费力气打官司……饲养基地也不能无视掉这种危险源的存在，这是为了饲主的安全负责, 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程敬没想到, 话已至此, 饲养基地依旧如此的固执，还是要将苏留下检查。
　　因为有着官方背景，所以一步不退么？
　　他微微眯了眯眼，开口道，“除非让我全程陪同和监控，否则我无法答应你们的任何要求，哪怕是对簿公堂，也请自便。”
　　宋思远冷不丁被噎了一下，放在以往的情况上，如果是其他的买家遇见这样的事情，都会很快答应配合。
　　甚至有不少的饲主，一听说自己买回去的人宠可能患有严重疾病，并且无法治愈，都恨不得直接丢进垃圾桶里。
　　这个时候饲养基地提出的可以以旧换新，以病换好，正常买家高兴还来不及，更不可能说如此抗拒了。
　　可眼前这位，竟是还敢讨价还价，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不识好歹！
　　“程先生，之前我也说过了，唯有这一件事情，没办法答应你，这是规矩，不容改变。”宋思远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他伸出手，指了指时间，道，“再这样争执下去，恐怕会浪费彼此的时间，不如各退一步，我们带他去做检查，您还是在贵宾室内休息，一旦检查完毕，不管结果好坏，我们都会将人宠归还给您，如何？”
　　程敬觉得不如何，但怀里的人宠却是有些不耐烦一般，挣扎了一下，开始想要下地。
　　他没有阻拦，以为是抱太久了，让苏觉得不舒服，便拉好了牵引绳，将人宠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地上有些凉。”程敬拽住了往其他地方爬去的人宠，将它搂在身边，免得被那些心怀不轨的白衣工作人员，暗地里扎了针。
　　在网上的一些经验贴里，就有分享过类似的经历。
　　有一名饲主带着自家的宠物去饲养基地做检查，结果还没过多久，宠物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怎么检查都查不出原因来，饲养基地给的解释，是因为应激猝死，或是药物过敏。
　　这名饲主最后是在人宠尸体的手臂上，看见了一个多出的针孔，他清楚地记得，打疫苗是用另外一只胳膊。
　　当然，最后这件事情也不了了之，可能是工作人员扎错了位置，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终归是一只死掉的人宠，犯不着让饲主们较真。
　　他们大可以缅怀一段时间后，再换一只更加健康活拨的。
　　程敬没来过饲养基地，所以不太清楚这里的运作流程。
　　即便在他的想法中，一般人不敢这样猖狂……但若是真有万一呢？
　　那人宠死都死了，自己还能炸了这里不成么。
　　程敬见自家宠物依旧有些不安分，于是轻轻捏住了对方的后颈。
　　苏云清：“……”
　　究竟是什么样的错觉，会导致认为被捏住了后颈的人类，就像是被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他仿若毫无所觉，继续往外爬。
　　不就是要做例行检查么，以前不是没有做过，如果可以的话，苏云清其实更愿意多来几次。
　　程敬不敢太用力，只好无奈地看着人宠慢慢地，爬到了宋思远的身边去。
　　这个情况，让那名高级调养师目露惊讶之色，笑容中也带了几分惊喜，他道，“没想到苏还记得我？”
　　宋思远蹲下身来，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宠。
　　对于这一只名为“苏”的宠物，饲养基地里边的几位高级调养师，都没能得出一个最终的定论。
　　有些饲养员觉得，这不过就是一只窝窝囊囊的废宠，不管怎么教导，都学不会各种宠物技能.
　　天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唯一的爱好就是发呆。
　　明明是一只价格较贵的人宠，结果却是比猪宠都不如。
　　但有些饲养员，包括他自己，却觉得窝囊废物的模样，不过是这一只人宠的掩盖色罢了。
　　毕竟以它的长相模样，虽然够不上绝世惊艳，但也比那些高级货还要好一些，可这么多年以来，直到它在合同限定日期结束后，被带去宠物店里卖出，都没有哪一位饲养员，包括更加高级的调养师，尝过这只人宠的滋味。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看见眼前这一幕，宋思远又有些疑惑了。
　　这样乖巧又愚笨地爬来送死……莫非以前真是他猜错了。
　　这只人宠实在是窝囊废物，所以连伺候主子都不会？
　　刚才那个带着挑衅的笑容，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
　　之前吃的那些暗亏，也只是由于工作人员不小心导致的？
　　宋思远不太敢拿定主意，但是事不宜迟，既然人宠主动送上门来，那只要带去检查室，把门一关，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同坐在沙发上，面露不悦的男子笑道，“程先生，我们还是尊重人宠的意愿，它自己都想去做检查，您就不要阻拦了。”
　　程敬眼眸微垂，道，“半小时后，我要见到它，完好无损的出来。”
　　宋思远没有在时间上多做计较，他点点头，道，“可以，我们会加快检查速度，您尽管放心，这里是拥有各项资格证书的正规机构，可以保证不会发生让大家都不愉快的意外，只需要等待半小时，这只人宠就会回到您的身边了。”
　　他让工作人员将这名难搞的饲主，带去了贵宾休息室内。
　　相信在里边的那几只可爱的人宠，会让男子忘掉既窝囊又废物的苏，毕竟买家们都喜欢聪明可爱，活泼讨喜的宠物。
　　苏云清一动不动，安安稳稳地被带进了那间熟悉的检查室内。
　　里边各种器械齐全，有些是刚换上的，崭新发亮，有些则是刚用完的，血迹斑斑。
　　苏云清认得这里面的每一样工具，有些他尝试过滋味，比如一些自动喂食机，或者说强制灌食器，这应该是检查室内，最为轻柔的一种器械了。
　　此时，恰好有一只年轻的人宠被工作人员推了进来，放在了中间的那张检查台上。
　　宋思远皱着眉头，开口道，“这间检查室我暂时征用了，这是谁负责的人宠，换去其他地方做检查，或者等一会再送来。”
　　那名身穿白色衣服的工作人员凑上前去，低声道，“是张如调养师手下的货物，本来去年就卖出去了，听说饲主很满意，还特意通过宠物店给了调养师好评，结果今年刚做完手术，这只人宠就有些不对劲了。”
　　宋思远走了过去，伸出手翻了翻那只无精打采的人宠，随口问道，“什么手术？”
　　工作人员老实回道，“不过是常见的阉割罢了。”
　　每一只人宠在有某些生理变化之后，都要进行这样的手术，不仅可以避免宠物弄脏家里的沙发或者宠窝，也可以防止它们的情绪失控，躁动不安。
　　宋思远冷笑一声，“接受不了被阉割，所以导致发病了吗……这倒是很常见的案例，张如准备怎么治疗？”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道，“张调养师说先把人宠锁在病床上，他等会亲自过来处理。”
　　宋思远无法，又不想再费时间，只好默认两只人宠共用这间检查室，彼此互不干涉就是了。
　　他让人把那一只叫“苏”的人宠，给放在了靠左边的一张病床上，正要拿出钢制的锁链，却突然想到外边那名男子特意强调过，他不想看见宠物身上有任何被禁锢的痕迹。
　　宋思远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多事，却也不好忤逆对方，刚才他看了下饲主的登记资料，竟是一名当下炙手可热的少将。
　　哪怕是不太看社会新闻的宋思远，也不得不承认，军方是一个不好惹的存在。
　　他想了想，只好将锁链放下，叫来两名工作人员按着这只人宠，自己伸出手去，准备先把碍事的衣服给脱下。
　　苏云清对此无动于衷，甚至还抬了抬手，让这些人把外衣给除去。
　　他舒展了下身姿，慢悠悠地躺在了病床上，镇定自若地等待-体-检。
　　检查室内的温度刚刚好，湿度也很合适，光线柔和，周围安静。
　　苏云清的神情甚至有些惬意，就像是一名点了全套高级套餐的顾客，在享受多人服务的待遇一般……
　　宋思远忍不住抽了抽眉眼，他不是第一次给这只人宠做检查了，但是每一次都这样，搞得自己仿佛是在伺候大老爷似的！
　　常规的检查项目来来回回就是那几项，量体温，测心跳，监控血压、血脂，抽血化验等等。
　　只不过这一次，宋思远打算加上一个特殊的服务。
　　最开始的时候，他其实是想给这只宠物注射一些，可以让它过段时间就会突发猝死的药剂。
　　这样一来，饲主找不到任何原因，饲养基地也完全没有责任。
　　这种药剂贵是贵了点，可效果不错。
　　但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名程先生颇有背景，不太好惹，加上刚才张如手下的那只人宠给了他灵感，于是宋思远临时决定换一项服务。
　　“去准备一下麻醉剂和手术刀，我要给它做阉割手术。”他一边洗手，一边吩咐道。
　　因为这是一项在大力推广中的手术，所以就算不告知饲主，先行做了，也总算不上什么大错。
　　阉割掉也是为了人宠好，加上这次又是，省掉了一笔钱，按理说，程少将应该万分感激才是。
　　此时，一名工作人员去准备器材，另外一名工作人员却是有些疑惑地问道，“做阉割手术，是对治疗疯人病有什么疗效吗？”
　　宋思远笑道，“等阉掉了之后，看它还会不会发疯，如果不会，可以再让那名姓程的多饲养一段时间，等院长出差回来后，再做处理，毕竟事关一名少将，我可不想冒险去得罪对方。”
　　发问的工作人员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道，“那要是……阉割完后，发了疯呢？”
　　宋思远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道，“疯人病是一项无法根治的重大疾病，会出现恶意伤害调养师或者饲主的行为，当场实施安乐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名工作人员顿时懂了，他手脚利落地去准备了另外一套，给宠物安乐死专用的器具，这让宋思远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下属不错，孺子可教也。
　　他们之间的对话，都没有刻意避开床上的人宠，实际上，正是靠在床边说的。
　　没有谁会怀疑，人宠能不能听得懂自己的话。
　　哪怕是目前最为聪明，智商测试水平最高的宠物，也仅能听懂和使用简单的词语而已。
　　刚才那一大串学术用语，人宠想要明白其中的意思，简直是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