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榨这个词还是开始夏亦教他的,顾文逐觉得很恰当。
目送着顾文逐高大的背影进了厨房,夏亦调回了目光。一边哼着歌一边往嘴里塞着葡萄干。
“嘤。”179突然在脑内发出一声呜咽。
“别嘤了, 技术系统会没事的,这个葡萄干你吃不了。”夏亦都懒得去问,反正无非就是这两件事。
“嘤。”179又嘤了一声,还带着一丝哭腔。
“到底怎么了?”夏亦放下手中的葡萄干,“有事就好好说,别只知道哼唧。”
“有鬼。”179的声音都发着颤。
“鬼?”夏亦连忙坐起身,四处望去,“哪里有鬼?哪里?”
院子里别说有鬼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就在院子外面的竹林里。”179用气音小声说道,好像生怕声音大了会被鬼听到似的。
院外是一大片竹林,在柔风中轻摆微晃,发出簌簌的轻响。竹影斑驳,泄落一地清幽。
夏亦顺着179的指引往那竹林方向看去,这一看就愣住了。
只见竹林顶上还站着一个人,身材颀长,负手而立,正背朝着这小院的方向。
那人宽袍大袖飘飘欲仙,整个人仿似没有重量,随着竹叶轻摆,也跟着上下微微沉浮着。
真的有鬼。
嘤。
夏亦顿时后背冰凉头皮发紧,全身的毛发都炸起。正要大叫顾文逐,此时云开月出,一道光晕落在竹林之上,那人站在竹上缓缓转身,顿时从阴影里显现出来。
仔细看去,只见他一身岐山制服在风中微微拂动,那张和顾文逐相似的面庞无悲无喜,双目平淡地注视着小院方向。
正是苍逸。
卧槽,这个仙尊是怎么回事?已经身在岐山派了还不去见见那些徒子徒孙。大半夜的,鬼鬼祟祟爬到竹子上面偷窥别人家院子?
夏亦正思忖着要不要挥手打个招呼,突然想起上次和他在结界里相遇的经过。
自己掉落悬崖被他救了上来后,不但没有报答救命之恩,反而在传回种田世界之时,对着他的脸狠狠砸了一拳,还竖了中指。
要死要死,赶紧躲着,还有什么脸面去和人家打招呼?
夏亦赶紧转过身,心里直打鼓。
他没有认出我来吧?毕竟这大晚上的,光线也不好。
但是就连我一个筑基中期都能和猫头鹰一样,苍逸作为一名仙尊,他会看不清我?
要是他来质问我怎么办?
但是我莫名其妙就揍了他,人家怪冤的。如果来了,我就真诚道歉,他要揍回来也行。
并献上数斤萝卜洋葱赔罪。
想到这里,夏亦咬咬牙,转身面对着苍逸方向,微微涨红脸鞠了一躬,抬起身后大声喊道:“仙尊,要不要来坐坐?”
然而苍逸却没有答话,只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就把目光调开,投向了天上那轮弯月。
夏亦只得讪讪地摸摸头,也不敢坐下,就那样远远地面对苍逸,规规矩矩站在院子里。
“179,他不是鬼,就是我上次给你讲的苍逸,让我误会是逐哥的那位仙尊。你看,我没有哄你吧?他们并不是一个人。”夏亦对着系统解释道。
“那可不一定。现在顾文逐没在身边,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他假装进厨房,然后换装化妆爬到竹子上去了呢?”179现在已经是一名成熟的杠精。
“你怎么变得就这么不讲道理了呢?”夏亦有点痛心疾首,“你现在让我感觉越来越陌生,最开始那个可爱的单身系统已经变成了个尖酸的单身系统。”
179被击中要害,开始气急败坏地咆哮,“那就是顾文逐就是顾文逐,要不你证明给我看。”
“逐哥,逐哥。”夏亦用仅这个院子能听见的声音对着厨房喊道:“你快出来。”
喊完还回头看看苍逸,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然而并没有听到厨房里传来顾文逐的回应。
179冷笑了两声。
“逐哥,逐哥。”夏亦稍稍提高了音量,“听到了回答一声。”
院子里一片寂静,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179开始咯咯笑出声。
夏亦疑惑起来,顾文逐不是在厨房给自己榨苹果汁吗?为什么不做声?人去哪儿了?
他倒不是真的以为顾文逐就是苍逸,而是担心今天和门派里的人对上过那么一场,万一有人想不通,偷偷来找顾文逐麻烦呢?
越想越不对劲,于是翻身坐起,在榻下四处找鞋,准备去厨房看看。
“果然啊,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你以为顾文逐对你好?他那是馋你身子。”
“宁可相信真有鬼,不可相信男人嘴。”
“以前我们两人一起多开心,你偏偏要去找这样一个负心汉独自伤心。”
夏亦忍无可忍,怒喝一声,“179,够了。你再说他坏话,我就和你不再是朋友。”
“谁和你是朋友?谁想和你做朋友了?”179也气呼呼地大叫,“我再也不要理你。我关机。”
话虽这样说,179却在他脑海里开始放歌,是一首节奏还比较明快的闽南歌曲。
“原来你是花言巧语
存心来把我来抛弃
原来你是甜言蜜语
山盟海誓当做儿戏
啊.....我问你
啊.....我问你
你的良心到底在哪里”
夏亦皱着眉,刚把鞋跟拉上起身,就见顾文逐端着个碗,小心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小亦,来喝苹果汁。”
“我刚才叫你,你为什么不答应?”夏亦大声质问,一张脸崩得紧紧的,还隐约带着怒气。
没出什么事也不做声,让我在179面前落了下风,现在脑子里都还在循环歌曲。
吗的,又没有什么办法能屏蔽。
真是生气。
“刚才我从厨房后门去了后院。白天看见院里有颗梨树,上面的梨都熟透了,准备给你再榨点梨汁。”顾文逐解释道。
“怎么了?一时没见着就不高兴了?”顾文逐见着夏亦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人没养胖,这脾气倒是养得越来越大了。”
“我不是喊你没应,担心你嘛。”夏亦气呼呼地大声反驳,“谁脾气大了?我可是对媳妇儿百依百顺的宠妻狂魔。”
说完就提提踏踏地回到榻边,重重地坐了下去,再把脚上两只鞋子一踢,一前一后地飞出去几米。
“是是是,你脾气不大,你就是个小甜瓜。”顾文逐把碗放在小桌上,一边去捡鞋子一边温声哄道:“不是要喝果汁吗?我给你弄好——”
“不喝了,谁愿意喝谁喝。”夏亦大声打断他的话,一脸的暴躁。
说完就端起小桌上的碗,一抬手全泼在了一旁的竹垄里。
脑子里的歌曲还没完没了,夏亦心头怒火腾起,把手里的空碗狠狠地砸在了石块地板上。
只听“啪”一声,那只碗四分五裂,脑里的歌曲也戛然而止。
顾文逐楞了一瞬,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只弯腰去捡地上的鞋子。然后吹了吹鞋面上的灰尘,走回来蹲在夏亦身前,握起他的脚给他穿上。
夏亦坐在那里,起伏的胸膛逐渐缓和下来,低头看着顾文逐认真地给他穿鞋,突然心里就涌起一股不安。
自己被179气着了,就迁怒在了他身上,这还配叫什么宠妻狂魔?
婚前曾经下决心要做二十四孝好老公,然而婚后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娇妻?
顾文逐低着头一声不吭,因为穿鞋的动作,一缕乌黑的发丝就顺着颈子滑了下去,贴在脸颊边。
他睫毛低垂,面色平静,神情温柔而专注。
夏亦忍不住就伸出手,把那缕碍眼的发丝给撩了上去。
顾文逐已经给他穿好了鞋,还保持蹲着的姿势,抬起头静静地看向夏亦。
深邃如黑曜石的眸子里,满是可以让任何人深陷其中的柔情,在月色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夏亦被那目光瞬间击中,一颗心又酸又软。吗的我怎么就这么渣?
他的手还停在顾文逐的耳边,不由顺着移上他的后脑勺,轻轻一用力,带入怀里。
顾文逐也顺势搂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了夏亦胸前。
夏亦俯身,在那乌黑的发顶落下细碎的吻,无限爱怜地喃喃道:“宝贝,对不起,我不是冲着你来的。”
顾文逐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夏亦又接着说道:“我是被其他事情给气着了,不是因为你。不管什么时候,我永远都是你的小甜瓜。”
顾文逐好像笑了两声,因为夏亦感受到他肩膀震颤了两下。
“嘤。”179颤巍巍的声音又响起。
你特么又来嘤什么嘤?笑啊,继续笑啊,笑个够。
搞得我们夫妻差点闹矛盾,夏亦不给系统任何回应。
“宿主,对不起。”179见夏亦不理自己,又小心翼翼说道:“你向顾文逐道歉,他就原谅你。我也向你道歉,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我承认我就是酸,我是只酸系统,苍逸和顾文逐不是同一个人。”179见夏亦只顾抱着顾文逐,心里又忍不住委屈了起来,“要不是你攻击我单身,我也不会这样笑你。”
“以后我再不这样了,我错了,对不起。”
“那好吧,我也向你道歉。我不该先说你是单身系统。”夏亦见179的声音都快哭了出来,便也开始认错。
“那我们就算和好了,以后还是好闺蜜。”179破涕为笑,连忙带着几分讨好地开心说道。
夏亦经过179一说,这才想起苍逸来。连忙推开顾文逐站起来,“逐哥,苍逸仙尊在院外竹林上面。”
说完就转身对着竹林看去。
可竹影摇曳,那竹巅上却空无一人,只静静悬挂着一轮弯月。
哪里还有什么苍逸。
第50章
第二日, 夏亦是在麒麟热情的舔舐下醒来的。他迷迷糊糊地醒来, 推开眼前的硕大狗头, 睡眼惺忪地往身边一捞,没人。
看看窗外,太阳已经上了顶, 这一觉都睡得快到中午了。
起身洗漱完,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有。不过桌上倒是发现了顾文逐给他留下的早餐。
揭开纱罩,只见盘里装着还冒着热气的三个馒头和稀粥, 旁边一碟爽口小菜咸鸭蛋。
这早餐一看就是出自顾文逐之手。
那馒头一个足有三两,跟个小皮球似的。
刚吃完放下碗,顾文逐就从院外走了进来,一手在肩上扛着把锄头, 一手还端着一个托盘。
里面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那熟悉的颜色质地和花纹,夏亦一眼就认出来, 那是一套岐山制服。
顾文逐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背上的衣衫也被汗水浸透,这一看就是刚下地回来。
“逐哥, 你这是又去刨刘祀迁的药田了?”夏亦一口馒头哽在了喉咙里。
败家媳妇儿, 咱家家底再殷实, 洋葱再多,也经不起你天天这样去刨一场啊。
迟早要赔光的。
顾文逐微滞了一下,连忙解释, “没有,我清晨出去转了一圈,遇到几名小哥。他们中有人昨天和你师兄弟一起去找过我,就把我给认出来了。然后指点说后山脚下一片荒地,让我去那儿垦。于是我就花了一上午时间,开了一分地出来,准备种点你爱吃的。”
说完把托盘放到桌上,取出里面的岐山制服,“我还遇到了刘祀迁,他给我拿了换洗的衣衫。”想了想又道:“以后等他去了我们那边,我再缝一套新衫还给他。”
说完,就进净房冲洗去了。
夏亦总算松了口气,放心地接着吃饭。
不再去刨药田就好。
等到顾文逐穿着岐山制服走出净房的时候,夏亦整个人都被震住了。
嘴里叼着一块馒头,手里端着碗粥,愣愣地看着眼前人。
逐哥平常着普通打扮,身上是村里人都爱穿的普通布衫,面料样式都很简朴,颜色不是藏蓝就是深蓝。
但他身材颀长,相貌英俊,就算是农夫大众款也非常帅气。没想到这一换,整个人更是玉树临风气质出众。
就好像突然脱下了蓝底白条的松垮校服,换上了一身高定西装。
那简单流畅的剪裁和线条,凸显出顾文逐完美的身材。一条暗纹绣花腰带,勒出了劲瘦有力的腰身。
顾文逐见夏亦怔怔地看着自己,还有点局促不安,疑心是自己哪里穿得不对劲,偷偷伸手想去扯一扯袖子。
只见夏亦放下手里的粥碗,又咽下了嘴里的馒头,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的布巾擦了擦嘴角,再喝了一口茶。
看上去从容不迫非常闲暇。
只是整个过程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顾文逐,眸子越来越亮,里面像是盛着光。
这熟悉的眼神……
眼看夏亦的目光调向了那架雕花大床,顾文逐心道一声不好。
又见他对着自己缓缓绽出一个微笑,那笑容充满了诱人香甜的味道,顾文逐不禁望望窗外高悬的日头,心里咯噔一下。
不等他再用那甜腻的嗓音说出“逐哥,咱们去床上玩玩吧。”顾文逐飞快地迈前几步,双手握住夏亦的肩,郑重而严肃地说道:“小亦,咱们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现在去种田。”
种,种田?夏亦正满脑子废料,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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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脚下是一大片平坦的荒地,其中一小块已经被顾文逐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