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钓的鱼能给我们吃吗?”
“可以。”老板说道。
吃完了早午餐,班上十几个人一窝蜂又涌向客栈后边的池塘,果真如老板所说,池塘不深,顶多及腰,靠近岸边的地方甚至只及膝,水不算清澈,仔细点看,还能看见鱼肚在水面泛白又迅速潜下去的场景。
高临浩开始挽袖子,挽裤腿,楚然拽住他,“你钓鱼挽裤腿做什么?”
“钓?”高临浩不可思议,“笑话,小爷从不钓鱼!”
他挣脱楚然的桎梏,远处起跳,一下子跳入水中,水花四溅,楚然目瞪口呆。
叶令蔚本来也要去的,但是在路过老板身边的时候顿住了,“这是什么?”
老板把照片用线绑起来,回答道,“是游客的照片,背后是他们想说的,挂在这里,有的是打卡,有的是心愿,我取下来栓牢一点,别掉咯。”
是一个随处可见的营销方式,很多网红店都有,但是在这样的小镇风光里,有好像有一点点不同。
“费澜,你写吗?我要打卡。”叶令蔚说着掏出手机,把相机调成了自拍模式。
“嗯。”费澜应了一声,其实他不是很喜欢拍照。
叶令蔚就那么随便拍了一张,绑定了一旁的机器,照片打印出来,找老板要了笔,才开始发愁写什么。
“写什么?”他皱着眉问费澜。
“我来。”费澜从叶令蔚手中抽走了笔,照片甚至有点花了,但完全不影响里边两个人的颜值,下边专门有写字的两行留白,费澜没有丝毫停顿的下笔。
——费澜会永远守护叶娇娇。
费澜的字龙凤飞舞,叶令蔚还是认得出来,他表情微微有些错愕,然后不满道,“那我呢?”
“你什么?”费澜不解。
叶令蔚没说话,夺过了笔,在下边加上了——叶令蔚会永远陪在费澜身边。
没人比叶令蔚更清楚费澜的处境。
他至少还有丽姨,有刘佳艺,现在还有可能会回心转意的大哥二哥,他有办法让家人都来讨好自己,但费澜不行,费叔不会爱他。
永远不会。
老板拿到了照片,啧啧的赞叹了两声,“在谈恋爱?”
叶令蔚一口否定,“他是我哥。”
费澜看不出喜怒,坦然的附和,“嗯,我是他哥。”
老板也不觉得尴尬,把照片栓在了最显眼的地方,还不忘说道,“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
池塘边上已经没眼睛看了,生活委员在看见高临浩跳下去之后立马去跟老板打了招呼,说如果需要费用可以跟她说,老板挥挥手说没关系,反正这些鱼也到了该捞的时候了。
楚然本来是嫌弃的,但最后好奇心占了上风,也下到水里扑腾去了。
叶令蔚不能下水,他只能搬个小凳子坐在水边,旁边放着一只水桶,高临浩捉了鱼会跑过来,放在网兜里,让他感受一下网鱼的快乐。
楚然看见了一脸复杂,“你这,你好喜欢叶令蔚啊。”
高临浩点点头,“喜欢啊,好喜欢他!”
他说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吱哩哇啦的乱叫起来,“你可不要乱说啊,我可不喜欢叶令蔚,我就是,把他当哥们。”
喜欢这词,是在包含了太多的意思,想做爱也是喜欢,心疼一个人也是喜欢,想要宠着也是喜欢,高临浩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他的喜欢,是纯洁的。
不敢不纯洁。
他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看见的那一幕,就后背发凉,不是他后背发凉,是他替叶令蔚后背发凉。
对方的眼神在暖色的床头灯光下,压抑,克制,疯狂,执拗。
叶令蔚应该是还不知道的。
他想到之前问澜哥喜欢什么样的,澜哥说了一个经弄,这,这,叶令蔚这哪儿经弄了,他担忧的望向叶令蔚那细得一只手可以圈住的小腿,又白又细,像轻易就能折断一样,这经弄?
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是该为叶令蔚担心还是先替澜哥发愁了。
费澜坐在地上,叶令蔚经常让鱼尾的水扫到他的脸上,他沉声提醒了好几次,对方还是不长记性,他索性就往旁边坐远了些。
叶令蔚扭头想叫他,费澜抬眼,就看见池塘里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的目标是叶令蔚,他直接捉住了叶令蔚的脚腕。
叶令蔚手里的网兜落在地上,鲤鱼在草地上胡乱蹦跶起来,叶令蔚低头,还没看清那只手,就被那股力带得直接摔倒在地,拖下了水。
费澜瞳孔扩大,站起来就往岸边跑,明明就十几米的距离,费澜从没觉得十几米这么遥远过。
是生存跟死亡的距离。
这里是岸边最深的水域,因为想让叶令蔚体验网鱼的乐趣,水太浅了没有体验感,岸边陡峭,直接就被拽了下去。
叶令蔚的手机掉在了草坪上。
“艹!”高临浩也看见了,他反应没费澜快,整个人都傻了,反应过来后,他飞快地从从水里爬出来,跑向费澜身边。
“我去叫人。”楚然难得冷静,跑向客栈。
费澜闭了闭眼,看着水面,水面还有波光微微飘动,荡漾着,就在快要完全平静下来的时候,水里伸出柔软苍白的半只手。
费澜想都没有想就伸手握住。
是叶令蔚的手,他在被往下拖,对方的手腕缠绕着水草,手指凉得浸髓,没什么力道,要不是被费澜抓住,他可以直接被拖下水去。
这样的姿势,费澜显得很吃力。
“澜哥!”高临浩按住费澜肩膀,怕对方也被拽下去。
双方僵持着,费澜咬着牙,水下的那个人似乎终于放弃了,这样长的时间,他也无法屏息太久,选择了放弃,在放弃的同时,叶令蔚被拖了出来,他半睁着眼睛,胸膛几乎已经看不见起伏。
高临浩呆呆的站在费澜身后,想说话,才发现连一个音节他都发不出来。
费澜把湿淋淋的叶令蔚平放在草地,拍了拍对方的脸,“叶令蔚?”
没有任何回应。
方可蒙和客栈老板带着一大堆人过来的时候,费澜正在给叶令蔚渡气,老板脸都吓白了,这要是出事,把客栈卖了都不够赔的。
幸好,叶令蔚醒了,他嘴里吐出一大口水,不停的咳嗽,整个人都在抖,睁开眼睛看见费澜在身边,眼泪唰的一下子就下来了。
“费澜,”他双手胡乱抓着坐起来,费澜拥住他,衣服立马就被叶令蔚沾湿了。
“我差点死了哥哥,哥哥,我差点死了......”他抓紧了费澜,脸埋在费澜的颈窝,拒绝一切人的问话。
跟之前心脏病发不一样,那样悄无声息的死去,是没有任何痛苦的,但刚才溺水时,死亡死如此的接近,他是一步步的在体验走向死亡的痛苦,并且越来越痛苦。
他不会游泳,因为身体原因,他根本不可能下水学习游泳,水压对身体素质也有很高的要求,而刚才,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差点被挤碎了。
方可蒙看着这一幕没有多想,他看向老板,“这附近有监控吗?”
老板连连点头,“有的有的,老师可以跟我来,我调给你看。”
“费澜,你照顾一下他,去房间休息会儿,我去调监控。”方可蒙神情严肃,他跟着老板离开了,所有人都没看见站在人群中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男生,神色颓靡苍白,眼里光点全无,宛如游魂。
高临浩呆呆傻傻的站了半天,然后反应过来立马把外套脱了,正准备往叶令蔚身上盖的时候,小橙子给了他一下,“你衣服是湿的,盖了有什么用,用我的。”
她没下水,毛衣是套头的,小橙子直接从头上脱了下来,里边一件吊带,高临浩看见她的手臂上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谢谢。”费澜低声道,然后直接把叶令蔚打横抱了起来,叶令蔚乖顺的窝在费澜的怀里,看不见费澜的神色,覆满冰霜,看似平和,实际上就像冰山崩塌之前的平静。
他抱着叶令蔚的手无意识的收紧,叶令蔚低声喊了疼,他才后知后觉的松了点儿力道。
房间外,高临浩和楚然在外边等,高临浩在楼下买了包烟,,楚然没见过他抽烟,目瞪口呆,“宝可梦回来看见了,不抽死你!”
“抽就抽吧。”高临浩心里闷得慌。
叶令蔚身体不好,周围一群人,澜哥、他,陈丰宝李敬,还有很多人都有意无意的会注意他,就怕他会发生什么意外,结果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被拖下了水。
叶令蔚被吓疯了,他没遇见过这样的事,之前被原松威胁,对方也不是动真格的。
“费澜,有人想要我死。”叶令蔚呐呐说道,“费澜,我要弄死他。”
费澜把人放在床上,看着叶令蔚低着头坐在床边,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衣服,拿了毛巾,“嗯,能自己洗澡吗?”
叶令蔚接过毛巾和衣服,“能的。”
浴室里的水声响起,费澜靠在浴室的门外,神色阴鸷。
他手心冰凉,在那一刻浑身的血液都在降低温度,他不该离叶令蔚那么远的。
费澜的衣服,叶令蔚穿大了一圈,他衬衣遮住了手,衣领歪着,拖着裤脚出来,半天没听见费澜的声音,他出来就有些慌张的寻找费澜。
“这么大的人了?裤脚都不挽?”费澜蹲下来,把叶令蔚的裤脚一圈一圈的挽上去,叶令蔚很瘦,脚踝很细。
费澜伸手轻轻握住,就发现叶令蔚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是真的被吓到了。
费澜站起来,垂着眉眼给叶令蔚挽衣袖,“看清是谁了吗?”
叶令蔚摇头,“没有,我当时太害怕了。”
费澜把袖子给他挽好,又给他系上了皮带,裤腰太大,给人一种不需要用力就能拉下来的错觉,裤腰卡在髂骨那块,露出一截平坦的小腹,令人好奇继续往下窥探是怎样一种风情。
费澜是蹲着的,系好后皮带发出“啪嗒”一声,他正准备站起来,叶令蔚就朝他扑过来,小腹直接贴在了费澜的脸上。
刚洗完澡,叶令蔚一身的橙子沐浴露的香气,但压不下少年身上淡淡的奶香味道,即使是这样的部位,但这样的部位,更加诱人。
“费澜,我害怕。”叶令蔚抓着费澜的头发,哼哼唧唧。
费澜蹲着没动,以一种臣服的姿势,“嗯,我在。”
鼻息间全是叶令蔚的气味,甜甜的。
“你帮我找到那个人,”叶令蔚低声说,“好不好?”
男生嗓子软,但语气阴冷,费澜知道叶令蔚骨子里的睚眦必报,笑着应了一声。
-
方可蒙在监控室,沉着脸,他看着从水下钻出来的那个男生,半晌没说话。
老板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什么,不可置信,“年级这般小,竟然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一定要报警,告知家长,这还是没闹出人命,这要是闹出人命......”
这要是闹出人命,后果不堪设想,更别提叶令蔚的身份,叶岑会炸了他们三中也说不定。
方可蒙转身出去,外边围着很多学生,他一出来,大家纷纷都围了上去。
“梦梦看见是谁了吗?”
“一定要报警!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叹为观止!”
“是谁啊梦梦?”
方可蒙深吸了一口气,扫了人群中某人一眼,还是决定不做得那么彻底,十分勉强的露出笑容,“是校外人员,老板已经报警了,大家先自己去玩会儿,我去看看叶令蔚。”
大家顿时就都松了一口气。
方可蒙给费澜发了消息,让人好好照顾叶令蔚,等会回市里了直接去医院做检查。
叶令蔚跟他们不一样。
而方可蒙自己在原地站了会儿,掏出了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语气沉痛,“林初冬,现在立刻来我房间一趟。”
第52章 玫瑰与枪 为什么是我?
“林初冬,你很喜欢叶令蔚吗?”
“费澜,也只不过是见他好看而已,你不一样,你是真的喜欢他,对不对?如果他出了事,变成傻子,植物人,被所有人抛弃,你就可以永远陪着他了,对不对?”
“只有你才是最喜欢他的,不是吗?”
“那样,他就再也不能说出那些令人生气的话了。”
林初冬站在方可蒙的房间里,脸色苍白,但看不出害怕,反而更像是一潭死水,了无生气,方可蒙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你给老师一个理由,”方可蒙说道,“至少,你要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不过即使林初冬给出了理由,方可蒙也不会保他,一是没有必要,这样的学生留在班级里,他今天拽了叶令蔚下水,谁知道他明天又会拖谁去死,方可蒙不敢冒这个险;二是他保不住。
方可蒙现在十分清楚,回到申城,林初冬将面临着什么。
林初冬抬起头,眼神死气沉沉的,“老师,他死了吗?”
“谁死......”方可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意识过来林初冬指的是什么之后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林初冬!你想好了再说话!你差点弄出人命了你知不知道?”
差点?
林初冬皱眉,“他没出事吗?”
以叶令蔚这样的身体素质,受到惊吓,浸泡在凉水中,即使不死,也有很大概率引发身体其他脏器的问题,比如心搏骤停,比如缺氧导致的休克最后成为植物人,或者变得痴傻,这些都是有可能的,就是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