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煌星传媒的十年庆典选择在露天舞台上进行。
煌星的建筑是绕着中央广场来建,工作楼、生活楼等围成一圈,在每栋楼上都可以直接看到下面的广场。
白衍从宿舍推门出来时,这栋楼里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乔洋和祁连城都去了会场,即使发现他不在,恐怕也懒得特意叫他。
他手里拎着之前买来的大功率电器接线,优哉游哉地去了配电间。
这栋楼一共有17层,配电间在16层,17层则以杂物储存为主,再往上就是楼顶了。
十周年晚会已经开始,外面的灯光炫目异常,每栋楼上都安装了华灯和音响,即便在这里白衍也能清晰地听到庆典中的声音。
找到配电间,白衍把左耳中做成耳机形状的终端取下来,掏出一把小刀,把买来的电器接线切开,拉出了里面的线。
好久没有用这么简单粗暴的充电方式了。
白衍对技术其实不算专精,但毕竟是自己的智脑,简单的维护工作还是有学习过的。
把电线和智脑终端小心地接驳在一起,白衍掂了掂,正要把插头插到配电间的电源上,耳畔忽然响起了熟悉的钢琴乐。
清泉一般婉转流淌,带着人一路奔涌至浩瀚的星空,诉说群星的低语。
与这个世界的音乐截然不同的风格。
他之前卖出去的乐谱?
白衍怔了一下:当时买他琴谱的那个琴手又把乐谱转手了?还是说那人琴手本身就是参加这次庆典的人选之一?
虽然当初他做这首乐谱是为了应付家族的乐理课,但好歹是自己的心血,白衍停下动作,半闭着眼眸静静聆听了起来。
同样的乐谱,在这位钢琴家的手中演奏出了和他不一样的风格。
虽然没有往楼下去看,但脑海中已经可以勾勒出弹奏者忘情而娴熟的姿态。
只有真心热爱音乐的人才能将自己的感情倾泻在乐谱之中。
一曲钢琴结束,白衍轻轻吐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时有些感慨。
这是他和这位弹奏者最大的不同。他的音乐中没有倾注感情。
或者说,过去的他从来不敢将真实的感情倾注到音乐里。
下面重新响起了其他的音乐声,白衍没有在意,收拾好心情,将插头按入了电源。
“滋啦!”
一道银白的电光闪过,配电间的仪表盘上的指针像是要把自己拗断一般迅速转了一个大圈。
白衍后退一步,看着电源板上劈啪作响的电光,轻轻“啧”了一声。
还好他特意挑了没有人的时候,不然这么大的动静肯定要把人引过来。
按照之前智脑的估计,用这个世界的电源充电,差不多十分钟就可以完全充满。
然而才过了五分钟,配电箱上的仪表盘“哐啷”了几声,下一秒整个世界骤然黑暗了下来。
所有灯光、音响瞬间失去动作,下面的舞台也停滞了下来。
白衍望着窗外的夜空,轻轻“嘶”了一下。
——糟糕,他这是玩大了?
……
煌星传媒作为国内演艺市场的主要市场占有者,十周年的庆典自然无比豪华。
知名不知名的记者社、娱乐平台都专门来了人,各大平台最显眼的地方也开了全场网络直播。演艺圈各种明星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在这场重要的晚会上博个曝光。
当然,煌星已经和大家都打过招呼,都知道这次晚会煌星要趁机推出自家的新男团,默契地把压轴表演让给了团体舞蹈。
在那之前,钢琴家施伯商的独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施伯商常年在音乐圣都维也纳活动,这次特意受邀回国,大家还以为他要表演自己知名的那些曲目,没想到却是一首从未听过的乐曲。
琴声悠扬婉转,音符跳动的规律和他们过去知晓的施伯商风格截然不同,宛如带领他们走进浩瀚的星空,让在场的人都十分意外。
虽说意外,但这首曲子在施伯商娴熟的演奏下,紧紧地抓住了每一个听众的心思,无论是现场观众还是直播间观众,整首曲子的弹奏期间都完全沉浸在音乐的魅力中不能自拔。
等到演奏结束,在场才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听说施先生这两年陷入了瓶颈期,正在谋求突破,这首钢琴曲是他的新作吗?”
“应该不是,前面报幕的时候提过,这首乐曲的作曲人匿名。”
“和当代音乐体系截然不同的风格啊……是哪位天才作曲家?”
“太可惜了,在这样的场合如果不匿名,一定可以立刻打出名堂。”
“施先生的演出也十分加分,像施先生这样的艺术家为什么会参加这次晚会?”
“你不知道么?施先生是江总的亲舅舅。”
“煌星的江董事长?”
“不,是星海集团的江湛。”
煌星传媒是星海集团的子公司,星海集团以科技企业发家,做大之后在不同领域多有涉猎,娱乐圈也不例外。
作为星海集团的最高负责人,江湛却没有出现在晚会上。
现场弥漫着烟花的燃烧气息、人群中的汗味和香水味等等杂七杂八的气味,对洁癖极度严重的江湛来说不啻于酷刑。
所以他在办公楼里单独找了个房间,消毒杀菌祛味之后用显示屏一面看直播,一面继续处理星海集团的事务。
煌星整体停电的时候,江湛刚好处理完一个文件,周围便迅速陷入了黑暗。
江湛盯着骤然暗下去的电脑屏幕,揉了揉额头,轻轻吸了口气。
——他刚才还没保存。
煌星庆典这么重要的时候,理应方方面面都确认清楚了才对,为什么会停电?
他走到窗边,皱紧眉头看着下面只剩下星星点点荧光棒的会场。
这样一来,明天的头条还不知道会怎么爆料……
江湛抬起头,望着对面的楼层,忽然皱了皱眉。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方秘书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方秘书就汇报道:“江总,已经让人去启动备用电源,预计十分钟内可以恢复正常,事故原因正在调查。”
“5号楼楼顶。”江湛打断他,眼眸紧紧盯着对面,沉声道,“有人要跳楼。”
第9章 几十米的高空
之前为了十周年典礼,煌星传媒给所有的楼上都安装了巨大的霓虹灯,晚会开始之后,虹光闪烁,整片场地亮得宛如白昼。
在这样强烈的光芒映照之下,楼顶成了最大的灯下黑,之前有什么小小的亮光也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现在煌星全部停电,顶楼那点白色的光就变得刺目了起来。
方秘书抬起头望向了5号楼楼顶。
白色的手提灯光描摹出大致的人形,在顶楼栏杆外面摇摇欲坠,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树叶,随时可能掉下来。
5号楼的位置,如果那人摔下来,几乎就是在全场观众、全平台直播面前砸出一道赤红而绚丽的血花。
方秘书的瞳孔骤然收缩,叫过身边正和其他人谈笑的江渡,语速极快地低声说明了一下情况。
江渡抬头看了一眼,脸都白了:“这是谁?他疯了?”
“四少,冷静。”方秘书还接着江湛的电话,“江总让我们先报警。”
他的手机要和江湛保持联系,报警最好让身为煌星董事长的江渡来做。
江渡顿时清醒过来,一把抓住手机:“不能报警!”
有人在煌星传媒十周年的庆典上跳楼自杀,不管成功与否,这都将是煌星这些年来最大的丑闻!
要是传出去,煌星的名声、他的名声可就全没了!
方秘书看他的眼神有些费解,一贯保持恭敬的脸色也渐渐沉静下来:“四少,那是一条人命。”
“可是……”
“报警!”电话另一边的江湛听得到他们的争执,不耐地皱了皱眉,微微闭了下眼,“媒体已经发现了。”
确实,他们能看到的东西,下面那么多媒体,自然也有人看到。
并不是所有的媒体都在煌星传媒的掌控中,总有一部分媒体记者想搞个大新闻。他们手中的录像机比人眼的分辨率还要高,几乎能够看清人脸,纷纷把镜头对准了5号楼的楼顶。
虽然停了电,但很多媒体的录像设备以防万一都自带电源,尤其是直播平台。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5号楼的顶楼。
直播间的弹幕观众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卧槽,真的有人要跳楼?不是煌星在搞什么特殊节目?】
【什么节目会比他们推自己的男团更重要?这分明是意外事故!】
【早听说煌星最近半年内部出了很多问题,没想到竟然有人愿意用死来拉垮煌星?】
【我快不能呼吸了,希望人没事,希望只是煌星的营销策略……】
江渡和方秘书的争执过程不到一分钟,就在江渡颤抖着手打开自己的手机时,楼顶的那个人忽然动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中,顶楼那个在身上绑着手电筒的人慢慢松开了自己握着围栏的手,向前用力一跳——
整个人向上跃起了一点,随后便像折翼的小鸟,轻飘飘地坠落了下去。
……
白衍在全场灯光熄灭之后,便赶紧关掉电闸,把插头拔下来,再打开电闸——
无济于事。
白衍皱了皱眉,把外接终端塞回左耳:“充能多少了?”
“54%。”
白衍点了点头:“应该能用一阵子。”
至于现在造成的麻烦……
白衍“嘶”了一下,把电线在手上缠了两圈,准备溜之大吉。
智脑冷不丁汇报:“距离主人四米左右正上方,有人类个体处于危险状态。”
白衍怔了一下:“四米?”
他这里是倒数第二层楼,四米左右应该就是楼顶了。
白衍走到窗边,透过玻璃向上看——5号楼的楼顶向外凸出一截,安装着巨大的霓虹灯和灯光牌,全部熄灭之后,从白衍这个角度依稀能够看到隐隐约约有白色的灯光。
就在他的正上方,栏杆的边缘,随着风飘忽不定。
白衍拧紧了眉头。
这时下面的媒体探照灯也扫了上来,隐约还能听到底下人群中传来的呼喊声。
不用智脑翻译,白衍也大致能明白意思:“有人要跳楼?”
5号楼现在一个人也没有,纵然底下有人抓紧时间冲过来,恐怕也来不及了。
白衍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电线,吸口气又吐出来。
没有任何迟疑,他将电线在窗户旁边的金属挂钩上缠了两圈,随后在自己手腕上打了个结。
幸好当初买的时候他特意买了长线。
稍微试了试电线的结实程度,白衍一条腿跨在窗户上,过程中双眸一直紧紧盯着顶楼的白光。
几乎在他准备完成的瞬间,那点白光闪烁了一下,随后骤然坠落了下来。
——就是现在!
白衍踩在窗棂上的右脚猛地用力,整个人瞬间跃出了窗户!
完全在这个时点,那个跳楼的身影刚好坠落到他的面前。
这是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很漂亮,看起来还很年轻,惨白的脸上写满绝望、紧闭的双眼周围还有泪痕。
白衍目光凝聚在那人身上,伸出右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惯性让这个女孩子继续下滑了一把,白衍胳膊收紧,然而那女孩身上的衣服材质颇为光滑,竟然从他的胳膊中滑脱了出去!
“操!”
白衍难得骂了一句脏话,几乎是本能地向下一坠,于千钧一发之际,紧紧抓住了女孩的一只手。
“咔嚓!”
白衍几乎能听到自己胳膊即将脱臼的声音。
Omega的身体长于柔韧度和耐久,爆发和力量都远远不如Alpha,遭受瞬间的力很容易导致脱臼。
疼痛让白衍额头瞬间渗透出滴滴汗水,被夜空的寒风一吹带来阵阵寒意。
汗水与女孩身上松掉的手电筒一起坠落了下去。
但他毕竟还是抓住了。
两个人仅仅靠一根电线,悬挂在数十米的高空,头上是点点繁星,脚下是人头攒动。
下方的灯光都打了上来,依稀还能听到下面的呼声。
胳膊的疼痛刺激让白衍咬紧了牙。他以前也没有和人认真打架过,更没有尝试过救援,这次抱着一试的心思,竟然勉强把人捞住了。
白衍缓了缓气,对手里抓住的人厉声喝道:“抓紧!”
那女孩震了一下,睁开眼睛,低头看看十几层楼高的下方,脸色白的几乎要透明,被白衍抓住的手死死地握紧:“妈、妈……不、不要……”
白衍出生十八年,还是头一次被人叫妈。
女孩的动作让白衍的疼痛更加严重。白衍却稍稍松了口气。
如果这女孩心意已定想要甩脱他跳下去,那他也抓不住;她自己爆发了求生欲倒还不错。
他们两个悬挂在空中,全靠一条电线挂在窗户内部的挂扣上。
白衍一条胳膊脱臼,手腕被电线勒得生疼,轻轻吐了口气,低下头道:“窗户,踩住。”
那女孩一只手死死抓着白衍,被喊了好几声才惊醒,怯生生地看了眼身边的窗户。
他们两个吊在16楼的窗口,女孩的高度刚好能够踩在15层房间的窗台上。
女孩用左手颤抖着推了一下窗户,声音带了点哭腔:“打、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