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曲越溪，上下打量着。
　　曲越溪望着他，眼里却满是笑意。
　　楼景阳很是不解，这种眼神着实奇怪。以前的曲越溪都不曾对他露出过这样的眼神，他莫不是觉得他装出一副见到自己很高兴的样子，自己就会忘记当初他把自己推下嗜血深渊的仇么？！
　　他心里满是愤恨，那绝不是曲越溪朝自己露出几个笑容都能一笔勾销的！
　　然后曲越溪笑着开口：“楼景阳，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你还活着，真好。”
　　楼景阳整个人愣住。
　　忽然间，他有一种自己是在做梦，或者是自己疯掉了的错觉。这样的话会从曲越溪的嘴里说出来？！
　　可是指甲掐进肉里的疼痛感却提醒着他这并不是在做梦，这是真实发生的。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
　　他看着曲越溪，眼睛里满是警惕：“你真的是曲越溪么？”
　　曲越溪开玩笑道：“当然了，你要验明正身吗？”
　　楼景阳没说话，眼神有点冷。
　　曲越溪知道自己玩笑开过了，就现阶段他和楼景阳的关系而言，自己不该和他表现得那么亲近。
　　但他有的时候是真的忍不住。
　　他轻轻咳嗽了两下：“那什么，我开玩笑的，你别在意。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是什么？”
　　楼景阳这才从刚才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他说：“本君想知道，你在水牢里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水牢里……？”曲越溪反应过来：“那时候你在！”
　　楼景阳没正面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既然你当时在水牢里，为什么不直接出来？你明明都听到我喊你了是不是？”
　　“你喊我的名字了，我就要出去见你吗？”
　　“……”
　　“如今，本君是魔族魔君，万人之上，一声令下就可以派人去扫平穹云峰。你是什么身份，本君需要给你那个面子么？”
　　曲越溪愣住，眼神微微闪烁着。
　　他抿着唇，是啊，他现在不过是一个把楼景阳推下嗜血深渊后和他重逢的他的仇人而已……只是，他还是会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果然，还是他表现得太奇怪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可不是这样对楼景阳的。
　　曲越溪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下，而后露出个笑容来：“魔君大人说的对，我没有那个面子。”
　　楼景阳莫名有些火大。
　　曲越溪又说：“既然魔君大人没有别的事情了，那我就先走了，顾师兄还在外面等我。”
　　他转身刚走了两步，身后楼景阳满是冷冽的声音便响起：“本君让你走了么？”
　　曲越溪无奈，阿西吧！这时候的楼景阳真是气人！
　　他转过身去，再次看向楼景阳：“魔君大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你和顾遥山是什么关系？”
　　“……”曲越溪表情复杂：“师兄弟的关系啊。”
　　“除此之外呢？”
　　“没了。”
　　“本君不信！”
　　“……”曲越溪的火气顿时上来了：“你有病吧！”
　　楼景阳猛的一拍宝座扶手：“你敢骂本君！”
　　“骂你怎么了？”
　　曲越溪大步走了回去，伸出手一把揪住了楼景阳的衣领：“我踏马不仅敢骂你，还敢揍你！”
　　“……”
　　“你踏马到底在胡思乱想脑补了些什么东西？我和顾师兄就是单纯的师兄弟关系！这次也是头一回一起下山办事！！”
　　“……”
　　“跟你好好说话你是不是不听？听懂我说的话的了吗？开口回答！！”
　　楼景阳大概是被曲越溪忽然而来的火气给惊到了，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忘记自己才是幻月宫的主人。
　　他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而后点头：“行，本君知道了，你先松开本君的衣服。”
　　“我警告你，以后再让我知道你在脑补我和别人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就打爆你的狗头，听清楚了吗！”
　　“……”
　　“说话！！”
　　“……听清楚了。”
　　曲越溪“哼”了一声，这才松开楼景阳的衣领。
　　楼景阳被曲越溪几嗓子吼了之后，人还有点懵。曲越溪以前有这么凶么？
　　他发起脾气来，好可怕……


第84章
　　曲越溪从大殿出来后，找到了在客舍休息的顾遥山。
　　房间灯光摇曳，空气里弥漫着些许糕点的香气。他朝顾遥山看过去，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五盘各不相同的糕点，旁边还有两壶酒，看起来就好像他真的是在这里做客，而不是被抓回来的。
　　曲越溪走过去的时候，顾遥山正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品尝到味道后露出赞赏的眼神，喜欢的点了下头，而后在曲越溪坐下时，将那盘他认为味道不错的糕点推到他面前。
　　“曲师弟，尝尝看，这个糕点的味道不错。”
　　曲越溪很给面子的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嗯，味道确实不错。
　　顾遥山一边吃，一边问：“曲师弟，你和那魔君在大殿里说些什么，怎么去了那么久？”
　　“没说什么特别的，就是让他先放你回去。”
　　顾遥山咀嚼食物的动作顿了下：“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你先回去。”
　　“不行，”顾遥山立马丢下了手里的糕点：“我们是一起出来的，我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回去？再说了，把你丢在这里，我回去后肯定要挨骂。”
　　“可是你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啊。”
　　“……我们可以一起走。”
　　“可是顾师兄，我想留在这里。”
　　顾遥山一愣，看向曲越溪的眼睛里满是诧异，似乎压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留在魔族，他是疯了吗？他一定是疯了啊！
　　顾遥山严肃起来：“曲师弟，你忘了我们在水牢里见到的那个奇怪男人了吗？他可是要把我们杀掉拿来练功的，待在这里，我们随时都会有危险！”
　　“我知道。”
　　曲越溪说的淡然，脸上还带着些许笑意。
　　曾经都经历过的事，再经历一遍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别的更奇葩的事都经历过了，这里的事，根本不足为惧。
　　顾遥山皱了下眉，若有所思。
　　曲越溪伸出手拍了拍他肩膀：“顾师兄，我让你先回去其实还是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曲越溪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顾遥山有些诧异：“这……当真？”
　　曲越溪很肯定的点头。
　　“可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自然有我知道的途径，你相信我就是了，回去后一定要多加注意。”
　　顾遥山思考再三，若是曲越溪说的是真的，那他确实应该赶紧回去灵山派。
　　他看向曲越溪，眼神有些许担忧。
　　曲越溪笑着说：“顾师兄，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嗯。”
　　在幻月宫大殿上，曲越溪已经和楼景阳达成了协议，放顾遥山回去，自己留在这里，以弥补曾经把他推下嗜血深渊的行为。
　　楼景阳当时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那和曲越溪记忆中的过程不太一样，但，不一样的地方那不止那一个，他也没有太在意，顾遥山早些回去，对大家都有好处，东方曦曾经的谋划，必须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斩断，他休想让人再潜入灵山派做内应！
　　第二天，顾遥山就被送出了魔族地界。
　　曲越溪把他送到了地界口，笑着朝他挥手告别后，心情愉悦的转身回了幻月宫。
　　楼景阳藏身在暗处，注意着曲越溪的一举一动，本以为他们都到这里了，肯定会一起跑走，以他们两个的本事，逃跑的可能性非常大，但……
　　曲越溪居然转身回来了，而且看起来心情似乎还不错……？
　　真是有些捉摸不透这个男人的想法。
　　和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再度遇见，曲越溪不仅没有正常人该有害怕和立刻逃跑，反而主动靠近，还露出欣喜的神情。就好像他看到自己还活着是真的很高兴。
　　是吗？
　　真的很高兴吗？
　　楼景阳望着曲越溪渐行渐远的背影，抿了下唇，漆黑的眼眸里有一丝异样的情绪闪过，但很快就被寻常时候的冷漠给遮掩住。
　　他握了握手，眼睛稍稍眯了下，曲越溪，是你自己提出要留在这里的，那么在那之后的所有的后果，你都得自己承担。
　　当初你把我推下嗜血深渊后我所遭受的那些痛苦，这些年我所经历的煎熬，那不是你几句话就能抹除掉的！
　　曲越溪，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留在这里，都别想得逞！
　　楼景阳身形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而曲越溪回到流萤给他安排的房间休息，这里魔气笼罩，外面浊气更是浓厚，光凭他自己无法在这种地方获取足够的灵力，偏偏现在系统召唤不出来。
　　他坐在床上，伸出手抓了抓空气，没了系统，竟然还有那么一丢丢的不习惯，连吐槽的对象都没有了……
　　他叹了口气，系统虽然不在，但自己还是得想办法恢复灵力，否则要是遇到点什么事，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现在的楼景阳大概还不确定他是喜欢自己的，所以，如果遇到危险，曲越溪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楼景阳会来救自己！
　　还是靠自己比较靠谱！
　　白天一天，曲越溪都没在幻月宫见到楼景阳，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在练功。
　　他有些无聊。
　　之前还有系统可以陪自己唠会儿磕，现在倒是安静的有些不习惯。无聊到爆炸啊！！！
　　他走出房间，想去幻月宫外面逛逛，刚到幻月宫前，守在那里的流萤便面带微笑的转身看了过来。
　　“曲仙师这是要去哪里？”
　　曲越溪坦诚回答：“我一个人在这里待的太闷了，想到处看看。”
　　“没有君上的吩咐，曲仙师是不能离开幻月宫的，还请曲仙师不要为难属下。”
　　“……”
　　果然是这样。
　　可他在这里是真的无聊！
　　于是曲越溪问：“那你们君上什么时候回来？”
　　“属下不知。”
　　“那他在哪里你总知道吧？”
　　“君上的事情，属下无权过问。”
　　“……”
　　曲越溪很想给她一个白眼。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一问三不知，这是要气死我的节奏啊！
　　曲越溪闷闷的转身回去，路上还踢飞了好几个小石块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曲越溪回到房间，坐在窗边发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只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院子里点着几盏灯，互相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并没起到多大照明的作用。
　　他叹了口气，而后又深深的呼出一声，起身伸了个懒腰，稍微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
　　这么晚了，还是没有楼景阳回来的消息，他现在是有多痴迷于练功啊？作为反派的觉悟也未免太高了点！
　　没过多久，流萤带着两个侍女前来，她们手里端着曲越溪的晚饭，没有开口说任何一句话，放下东西就直接离开了。
　　流萤朝曲越溪行了个礼，转身也准备离开的时候，曲越溪喊住了她。
　　她笑着回头：“曲仙师有何吩咐？”
　　“你们君上回来了吗？”
　　“回了。”
　　曲越溪有些诧异：“他回来了？你怎么都没和我说一声。”
　　“曲仙师并未说君上回来后要告知与你。”
　　“……”
　　曲越溪抬手抓了抓头发，好吧，似乎是没有说过。
　　啧！
　　“那你们君上现在在哪里？”
　　“在浴池沐浴。”
　　“知道了。”
　　曲越溪说罢，毫不犹豫的跑出房间，朝记忆中浴池所在的位置跑过去。
　　流萤跟着出了房间，看着曲越溪那略显急迫跑走的背影，若有所思。
　　浴池殿内。
　　热气弥漫，温热潮湿的水雾充斥着整个大殿。白色的水雾遮掩下，里面的环境显得有些不太真实。
　　曲越溪站在殿外还没进去就感受到了里面传来的热意。犹豫了下，他还是进去了。
　　浴池边缘倚靠着一个男人，他肩上和背上被烈火灼烧过的痕迹和周围没被烧过的地方形成鲜明对比。
　　曲越溪抿了下唇，脚步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他往前走了两步，浴池里的楼景阳察觉到有人靠近，眼神冷冽的往后瞥了一眼，而后便看见了曲越溪那满是复杂情绪的眼神。
　　楼景阳愣了下，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正常。
　　他冷冷开口：“你这是在愧疚么？曲仙师。”
　　曲越溪回过神来，站在那里傻愣愣的望着他。
　　愧疚吗？
　　对！愧疚！非常愧疚！
　　可是他大概不会再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后悔当初所做的事已经于事无补。
　　他朝楼景阳走过去，在楼景阳半警惕半讶异的眼神下，双膝跪坐在了他身边。
　　“如果你想杀了我，我不会有任何反抗。”
　　“杀了你？”楼景阳眯了眯眼，忽的冷笑一声：“这样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曲越溪想了想：“也是。”
　　然后曲越溪又说：“那你是要折磨我吗？”
　　“……”
　　“可是我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