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海老老实实交给他。
秦宁拿自己手机找出季应闲的手机号码,用汪海的手机再拨出去。
汪海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一阵操作。
通话很快接通。
秦宁压低声说:“季先生,你有一个包裹在医院门口,需要你三分钟后下楼签收。”
六楼的季应闲拿开手机,看了眼陌生的来电号码,眉心紧蹙。
这青年的声音……
青年冷声催促,“季先生,时不待人,我还需要送下一个小区,麻烦你配合一下。”
季应闲挑了下眉,问:“你们快递员都自发配送空气?”
青年:“……”
季应闲冷笑一声,挂断电话。
楼下的秦宁睨着黑屏手机陷入沉默。
没想到男主还挺不好骗的。
既然装快递员骗不下来,只好想别的办法了。
不等秦宁想出办法,季应闲主动给他打来电话。
秦宁接通,“喂”了声。
季应闲直接说:“你在哪儿,我有事找你。”
秦宁说:“我在医院门口。”
看着在客厅悠闲逗猫的秦宁,汪海脑门上冒出无数个问号。
言简意赅说完,秦宁挂断电话。
他说:“我们去医院门口。”
汪海虽然很懵逼,但依旧保持自己凶恶的长相,跟随秦宁到医院门口。
然而让汪海感到不解的是,秦宁站在医院与外面的分界线,身姿笔挺,站得端端正正,但就是不出去。
两人等了不多时,季应闲大步走来,他穿着休闲服,外面披了件蓝黑色羽绒服,打着石膏的手臂,突兀地横在胸前。
他看着秦宁,微微敛眸。
秦宁穿了身干净的浅白羽绒服,套着黑色围巾,戴了顶毛绒绒的兔毛冬帽,半张脸藏进围巾,裹得像个大粽子。
而那双明亮黑眸正看着他。
季应闲抿直的嘴角,不禁上扬几分。
秦宁没看出来他在笑自己,等着季应闲过来。
他需要跟着季应闲走出这道门。
季应闲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秦宁说:“有事出门。”
季应闲直言问:“你转钱给我做什么?”
“先前你帮我垫付药费,我折合在一起,还给你。”
秦宁微微浅笑,弯着眉眼,由衷感谢。
“季应闲,真的很谢谢你愿意帮我。”
他笑起来时,疏淡的眉眼弯成月牙,漆黑眼瞳清光映雪,像缀着星辰。
季应闲眼瞳紧缩,轻轻颤动。
他竟觉得这抹笑容……
有一点顺眼。
……
“季先生?”
思绪回笼。
季应闲垂头看他,见秦宁满目奇怪的睇着他。
他冷漠的“嗯”了声,掩饰自己走神的事实。
秦宁忽而指着医院外,“季先生,你看那是什么。”
季应闲下意识迈了一步,转身朝外看去。
秦宁趁机随着他脚步,离开医院。
踏出分界线的那一刹那,读档重来的禁制瞬间破解。
秦宁稳稳站到医院减速带外,登时露出欣喜笑容。
季应闲回头,恰好看见这一幕,眉心轻锁。
“你笑什么?”
秦宁含笑摇头,“没什么。”
“季先生,我有事要出门,你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汪海,我们走吧。”
季·工具人·应闲:“???”
秦宁今天要做很多事,时间紧张,没功夫耗在这里。
他走得比较快,根本没给季应闲反应的时间,便和汪海坐上计程车,前去郊外。
季应闲望着计程车驶离的方向,目光沉沉,神色难以揣摩。
半分钟后,他拦下一辆计程车,跟了上去。
秦宁下车后,直奔目的地。
他和房东以及中介,约好在出租的库房门口见面,因秦宁守时的习惯,他到那里时,两人还没来。
大概等了十来分钟,两人先后到达。
中介先到一步,他有库房钥匙,给秦宁打开门,让他能直观的看清库房的环境。
秦宁对库房要求不高,只要不扰民就行,但相对的,也不能打扰他,做实验,他需要一个极度安静的环境。
不多时,房东也过来了。
秦宁交付租金与押金,这间库房地处郊区,价格虽偏低,但位置特别偏,房东原以为租不出去,正寻思转卖,这就遇上秦宁了。
秦宁检查合同没问题后,正式签合同。
旁边的汪海看得一愣一愣的,暗想,这还是他从前见过的秦先生么?
印象中的秦先生,不善交际,与陌生人说话沉默居多,紧张时,甚至会结巴,对季少更甚。
季少语气稍重一些,他眼底就泛起泪花,美男落泪固然好看,可也经不住隔三差五的哭,泪腺也忒发达了些。
但这一次变了。
汪海明显察觉秦先生不一样了。
似乎更开朗,更自信,更明艳照人。
在他出神的短短几分钟,秦宁签好合同,走到汪海身边。
他说:“现在去市医院。”
秦宁查过地图,从这里坐地铁过去市医院,不远。
中介开车送两人去地铁站。
秦宁正指挥汪海买地铁票,忽听隔壁购票机那边传出不耐烦的声音。
“前面那个帅哥,你能不能快点,都急着上班哪。”
“就是,不要以为你帅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赶时间,早高峰大家时间都紧迫。”
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议论。
秦宁被吵得脑仁疼,他揉着太阳穴转头,跟高于人群的季应闲,恰好对视上。
秦宁:“……”
季应闲:“……”
季应闲从未料想,人生中第一次跟踪人,会因身高而失败。
被秦宁撞见的刹那,他面容闪过一丝尴尬,但稍纵即逝,神情自若的越过人群,走到秦宁……旁边的汪海面前。
季应闲道:“买票。”
汪海秒懂,这位少爷不会买地铁票。
他忙去买票,又想起季少没说地点,回头问了句。
季应闲看了秦宁一眼,“你们去哪儿?”
汪海答:“市医院。”
“那就买市医院。”
秦宁偏头睇他,心说,季应闲跟着自己做什么。
季应闲面不改色,跟人跟得非常理直气壮,且明目张胆。
汪海买好票,三人下楼乘地铁。
现在是早高峰,上班的打工人尤其多,他们三人从最后一节车厢上去,直接被挤到角落。
秦宁顾忌着季应闲骨折的手,一直给他划保护圈,汪海则全程帮秦宁挡着人挤过来。
随着下一站上来的人数增多,秦宁近乎要被挤到脸贴季应闲的胸膛。
汪海被人挤到旁边去了,顾不上他俩。
门口源源不断挤人进来,秦宁不知被谁推搡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被人扣住肩膀,避免摔跤。
等他刚一站稳,抬头却撞进大海般深邃的灰蓝色眼睛。
他被季应闲单手抱在怀里,不容反应,季应闲搂住他一转身,他被塞进角落的三角区域。
秦宁眨了下眼睛,什么情况?
季应闲单手撑在秦宁头:“老实点,别乱动。”
秦宁“嗯”了声,又小声说了句“谢谢”。
季应闲没回应,他正隔着透明窗看外面的隧道,似乎……挺新奇的。
他应该是没坐过地铁。
秦宁暗自一笑。
市医院很快到站。
三人下地铁上楼,到市医院。
秦宁在护士台问到韩澄的病房,拎着从医院门口买的各种水果,进入病房探病。
韩澄很多年没见秦宁,一时没认出来。
秦宁倒是倚着原主记忆,跟他聊了许多事情。
秦宁边聊边削苹果给韩澄,问了些关于韩律师的近况。
季应闲跟汪海一起站在门口,他百无聊赖朝内看了眼,见秦宁愣是把一个巴掌大的苹果削得只剩果核,还温柔笑着送给那小屁孩。
季应闲:“……”
那玩意儿能吃?
他原以为秦宁出来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跟来看看,谁知是来探望一个小屁孩。
季应闲毫无兴趣,转身离开。
去电梯间时,与一名拎着公文包中年男人擦肩而过,他不禁回头。
季应闲记忆好,认出这中年男人,是秦宁前段时间在咖啡店交谈的人。
他没走了。
韩澄见秦宁还有要削苹果的意思,赶紧阻止他浪费。
“阿宁哥哥,不用削,我吃不下了。”
秦宁有点意兴阑珊地放下苹果与水果刀。
这时,韩律师来了。
他在病房见到秦宁,很明显的怔了一秒。
秦宁温和一笑,喊了声“韩叔叔”。
韩律师说:“怎么突然过来这里。”
“正好路过。”
两人相视一笑。
在病房陪韩澄又待了半小时,秦宁和韩律师一起出来,韩律师慢慢合上病房门。
韩澄睡着了。
秦宁没说话,出门便朝着电梯间走。
韩律师跟上他,汪海也跟着,不过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季应闲也不紧不慢地随同。
到楼下僻静的亭子里。
秦宁停了脚步,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位长辈。
原主曾经很崇拜他,敬重他。
秦宁说:“为什么?”
韩律师笑了笑,一脸不解,“什么为什么?”
秦宁目光渐冷,“韩兆,你还要装么?”
闻言,韩律师叹了口气。
“宁宁,你知道了。”
秦宁问:“为什么要寄那种快递,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给崇拜你的原主一个解释。
其实秦宁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从原主被那份协议哄骗,他就隐隐觉得那不是秦家人能想得出来的,这中间必定还有一个人。
只是没想到会是韩兆。
韩律师叹了口气,“对不起,宁宁。”
“我也是迫不得已,六年前,我被秦家明撞见转移秦老爷子的一笔资金,用于韩澄治疗费,在秦老爷子病逝后,他以此要挟,逼迫我协助欺骗你,并答应给我一笔不菲的金额。”
“那个金额诱惑性太大,韩澄需要那笔钱,我作为父亲,这也是唯一能为他做的。”
“我拿了那笔钱,做全违心的事,我想过自首,但……韩澄他需要我,我不能扔下他。”
“谁知秦家明不肯放过我,他又找到我,以此要挟我,继续欺瞒你,我真的不想。”
秦宁不想听他无力的辩白,这些话留给警察听,他直言自己的目的。
“拿出来吧。”
“什么?”
韩律师没明白过来。
“拿出你手里的那份真遗嘱。”
秦宁复述。
韩律师目光微诧,似乎不明白秦宁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秦宁深黑的眼眸一瞬不眨的望住他。
“你整理那么多的遗产份额资料,单凭工作几年就能做出来,那不可能,你又不是爷爷本人,所以……”
“你一定有参照物。”
“把真正的遗嘱还给我。”
韩律师笑了笑,那抹笑容中竟有一丝苦涩。
“你长大了,心思深重,我瞒不过你了。”
秦宁现在头很疼,不想多言。
“在哪儿?”
韩律师从公文包中取出那本《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四》,慢慢翻开,从夹层中取出一张折叠过的遗嘱。
秦宁拿过来展开,是一张并不完全,甚至有点破烂的遗嘱,全凭胶水修补粘合。
与关如慧那张代书遗嘱完全不同,这才是真正的那张。
韩律师合上书籍,“我会去自首。”
“宁宁,辜负你的嘱托,我很对不起你。”
秦宁抬头看他,冷静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人,是秦宁。”
是那个死去的秦宁。
秦宁揉了揉胀痛的眉心,说:“警方已经掌握你的信息,正在来抓捕你的路上,你好自为之。”
他拿上遗嘱,转身离开。
但走了没几步,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骤然一黑。
季应闲离得近,立即上前,在秦宁倒地前接住他。
汪海也立刻跑来。
季应闲手臂有伤,不方便抱住秦宁,他把秦宁交给汪海。
汪海将秦宁打横抱起。
这时,一张皱巴巴的白纸悄然落地,静悄悄的落在雪地。
季应闲捡起从秦宁手里落下的纸,目光掠过纸上内容时,灰蓝色眼瞳倏然敛起。
这是一张遗嘱。
他敛目细看。
与几年前季老爷子给他看的全然不同,遗嘱落款却是同一人。
秦宁的爷爷,秦正书。
他猛地转头,盯住旁边怔愣的韩律师,眼神冷若冰霜。
韩律师解释:“不是我——啊!”
韩律师这句话刚起头,便被季应闲一拳击中正脸。
他不喜欢听无用的废话。
季应闲有锻炼拳击的爱好,一拳下去,少有人能抵挡住,韩律师直接被打得鼻血横飞,门牙都崩飞一颗。
他倒在地上,哀嚎痛叫。
汪海都看懵了,不愧是季少!
季应闲朝汪海:“你先带他进去找医生。”
汪海点头,抱着秦宁飞快冲入医院门诊部。
季应闲转身,抓紧韩律师的领口,将他硬生生拽起,冷声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