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辞眸光微暗,不过短短瞬息便消失无踪,他神色如旧温敛。
他看了秦宁一眼,将空调温度下调一度,安静的离开卧室。
房门再度合拢,室内只剩秦宁一个人。
他抿直唇,转头看向远处的大海,想起季应闲冒险翻跃阳台护栏,从天而降来救他。
那时青年的目光赤诚又热烈。
秦宁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酸涩。
季应闲是原着男主,有主角光环,他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尽管秦宁这样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依旧无法放下担心。
他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秦宁心里这样计划。
他回头看了眼那扇房门,迟疑一瞬,走过去打开门。
然而房门两边各站着一个彪形大汉,听闻动静转头看来,跟秦宁对视了几秒。
秦宁抬脚往外走。
两人立刻抬手阻拦,毋庸置疑地把秦宁推进去,果断关上门。
看来是出不去。
秦宁正犹豫要不要尝试翻窗,但目测高度后,暂时放弃。
这时,房门被敲响。
秦宁不知道是谁,于是喊了声“进来”。
进来的人,是柯松。
他端着托盘,上面都是些清淡的饮食,以及当地特色食物。
柯松说:“秦先生,吃些东西吧。”
秦宁问:“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柯松摇头,“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秦先生想知道答案,不如问问温先生吧。”
秦宁不说话了。
柯松放下东西就离开,走到门边时,又忍不住回头。
他见秦宁坐在窗边,目光望着远处的大海,黑眸沉静,不知在想什么。
柯松心中默然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一连几天,柯松送来餐食,秦宁也没拒绝,安静吃下,但他胃口不佳,吃得很少,半个月过去,肉眼可见的消瘦。
温辞偶尔会来看秦宁,他来时,秦宁也不理他,两人在房间内默然对视,直至温辞离开。
直到一天深夜,秦宁突然发烧。
柯松连夜喊来医生,温辞也放下工作的事,立刻来秦宁这里。
秦宁虚弱的躺在卧床上,整个人都烧得很迷糊,双颊通红,却满额冷汗,看上去特别脆弱。
医生是国外特意聘请的专家,对心脏病颇有研究,他诊断后,给秦宁开了退烧药,又嘱咐一番话,回去自己的住所。
医生走后,温辞在床边坐下,把秦宁搂在怀里,动作细致地给秦宁喂药,忙完后,他没走,一直观察秦宁退烧情况。
柯松见秦宁愈发瘦弱,不忍道:“先生,放过秦先生吧。”
温辞俯下身,温柔地亲吻着他的额头,继而站起身,看向柯松。
“柯松,你话多了。”
不等柯松回应,他又问:“钻石公主号的监控清了么?”
柯松抿紧唇,点了下头。
“下船当天就清空了,不留一丝痕迹,先生可以放心。”
温辞说:“你做事,我一向放心。”
他说着,回身给秦宁擦拭额头的汗珠,动作温情。
柯松说:“先生,恩怨不能牵扯到秦先生身上,他根本不知情,这对他来说,非常不公平,况且你也不能关他一辈子,还像那样对他……”
最后那几个字,他没法说出口。
其实这番话,他想说很久了,但一直碍于身份情面没有说,现在秦宁被他长久关在这里,迟早会成为笼中枯萎的玫瑰。
温辞听他说完,没有立刻回答。
柯松仍旧想说什么,却被温辞抬手制止。
温辞目光冷淡的看着他,“我说过,你话多了。”
“不该你干涉的事,不要干涉,明白么?明白的话,就出去。”
“先生……”
“出去。”
柯松咬紧牙关,看着温辞为秦宁擦手擦脸,动作完全超过该有的界限,像在对待深爱的情人。
他按耐不住心底的话,攥紧拳头,深深吸了几口气,艰难又晦涩的说了一句话。
“你不能那样对秦先生,不能对他有那种心思,你们明明是……亲兄弟。”
第87章
卧室内静默无声。
空调扇叶在轻轻送风, 轻微的活动声在静怡中响着。
房间里的两个人对视数秒,均没有再开口。
柯松望着壁灯下那张清隽又熟悉的脸庞,轻屏呼吸, 默然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温辞慢慢放开秦宁的手, 目光冷淡的看向柯松。
“柯松,你非要插·手?”
柯松抿了抿唇, 继续硬着头皮说:“先生, 我不知道你对秦先生究竟是什么心思,但如果你想通过欺骗的方式, 折磨他,我想, 我暂时没办法再替你做事。”
“我不能认同这种折辱的方式,他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倘若你们因此产生罅隙, 那不是……”
柯松没有说下去, 目光灼然的注视温辞,表明自己的决心。
温辞神色淡然的回视,丝毫没有情绪波动。
“折磨?”
温辞轻轻扬起唇角,“我从来没想过要那样对他,正如你所说, 他跟我是亲兄弟, 我们血脉相连,有最亲密的关系,他们又算什么。”
“季应闲,贺凌寒,陆修, 沈见溪,他们不过是跳梁小丑,阿宁他最终的选择,只能是我,谁也不能抢走他。”
“包括你。”
温辞看着柯松,眸底渐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柯松清朗面容微变,“先生,我没有。”
温辞却不反驳,横手指向门口。
“出去。”
柯松却没动,只道:“先生,你不能对秦先生怀有那种心思,你们是亲兄弟,秦先生一旦知道,他会怎么想,他能接受么?”
“秦先生身体孱弱,又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他,真的是为他好么?”
温辞惯来平和的面色略沉,宛如酝酿着可怕的狂风骤雨,他压低声,沉音道:“柯松,你确定要说下去?”
柯松迎着温辞冰冷的眼神,袖缘下的手紧握成拳,“你心怀仇恨的接近他,装盲装病,工于心计的算计他,谋划毁掉双秦,把一切归咎于秦家,可秦家纵然有错,逝者已矣,又关秦宁什么事。”
“他或许连自己有弟弟都不知道,更别说秦家当年关于秦延和你母亲的事,先生,别再这样错下去,放手吧,秦宁是无辜的,错的是秦延,是秦正书,不是他。”
柯松毫不停顿的说完这番话,胸膛微微起伏,慢慢平复着呼吸。
温辞弯下腰,替秦宁提了提掀开的被角,挡住露出来的雪白脚尖,他对柯松说的话,置若罔闻。
柯松上前半步,“先生。”
温辞淡淡道:“立刻出去,你打扰他休息了。”
柯松眉心下压,拧成一团。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温辞根本没有回头看他,反而眉目温柔地坐在床边,借着壁灯翻开一本书,认真阅览。
柯松跟他相处了有十年,算了解温辞的脾气,他表面清心看书,实际是生气的前兆。
见温辞拿起那本近乎泛黄的旧书,柯松本能避让,转身离开卧室,临出门时,回头看了眼秦宁,在察觉到锐利视线,他推门离开。
须臾,温辞放下那本旧书,探手去测秦宁额头的温度。
*
吉隆坡。
某知名医院。
刘助理接了杯温水,慢慢放在病床边柜,他转眸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季应闲,对方双目紧闭,肩头缠满绷带,脸色苍白。
几天过去,季总一直没醒。
他伤得不轻,从轮船摔下海,断了一根肋骨,肩骨被子·弹击伤,短时间无法抬手,因落水缺氧,肺部吸入海水,导致了身体出现大大小小不少问题。
刘助理现在很犹豫,到底通不通知董事长,董事长两天前打过一次电话,被他扯谎圆过去。
纠结的原因在,季总四天前清醒过一次,吩咐他立刻找秦宁,并且暂时对家里隐瞒受伤的消息。
刘助理应下并照做,季应闲再次晕厥,截止今天昏迷已有四天,中间没有醒过。
这让他非常担心,他也开始犹豫是否告知季老爷子。
等季老爷子再次打电话过来时,刘助理回头看了眼病床,最终依照自家季总吩咐,又借口圆过去。
可这次,季老爷子没上次那么好糊弄,他狐疑的问:“季应闲那小子不在国内情有可原,但秦宁怎么也不在医院?我给他打电话,手机显示关机,难道他们俩同时消失去国外?”
刘助理擦了一下汗,迟疑的说:“秦先生……”
忽然,他想到一个完美说辞。
“秦先生跟季总来马来西亚度假,过些时间,就回去。”
季老爷子沉吟不语。
刘助理怕他不信,也不敢随便开腔。
许久,季老爷子留下一句“让他们带些特产回来”,便挂断通话。
刘助理长吁一口气。
而远在滨城季家。
季老爷子把手机交给保姆周姨,抬头看对面的陆修,笑道:“你也听到了,他俩去马来西亚约会,恐怕得过段时间再回来,你找他们有事?”
陆修习惯性撩卷发,但摸空后,手指微微一顿,不着痕迹的放下。
他冲季老爷子笑了笑,“没关系,他们不在,我找您也一样。”
季老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脸洞悉他的表情,说:“你这小子没事能找我?”
陆修桃花眼含笑,道:“老爷子,我专程带来你最爱的碧海潮生,当然是看你,难道我过来非得有事么?”
他三言两语,轻飘飘的把话推回去。
季老爷子看他长大,知道陆修从小嘴甜会来事儿,笑眯眯收下他的礼物,拉着他下围棋。
陆修当真开始下棋。
他们这边悠闲的下着围棋,而季应闲所在的病房,围满医生。
不怪刘助理大惊小怪,实在是季总醒来得太突然,他刚挂断通话,一回头,就对上季应闲那双灰蓝的异色眼眸。
季应闲皱眉看他,长时间没说话,他嗓音很沙哑。
“秦宁哪?”
这是他醒来问的第一句话。
问完这句,他又闭上眼,吓得刘助理连忙出门找医生,以至于演变成现下这情况。
几名医生围绕着季应闲又讨论又检查,几番动作下来,得出季应闲恢复良好的结论。
他们嘱咐季应闲好好休息,又告知刘助理该注意哪几点,便纷纷离开。
刘助理从门外走进病房,见季应闲正动作别扭的穿衣服,输液针已经被他自己拔落,他手背有一线血丝。
刘助理赶紧阻拦,忙问:“季总,你刚醒,这是做什么?”
季应闲横手推开刘助理,“让开。”
他套上黑衬衣,迈步走向病床,脸色苍白又难看。
刘助理疾步走去,拦住季应闲道:“季总,我已经安排人去找秦先生,这几天应该就能查出具体位置,现在动身只会打草惊蛇。”
“温先生几次扰乱寻找的方向,如果他发现你出院找去,一定会转移秦先生,只怕更加难找,他曾在这里学习当地乐器,呆过两年,在这里比我们更熟悉。”
季应闲脸色阴沉,垂眸看他,“秦宁在哪里?”
刘助理说:“目前查出秦先生在某个小岛,具体位置正在查,钻石公主号停靠的地点,在另一座城市,想必应该不会距离太远。”
季应闲抬手揉捏眉心,刚把手伸起,忽见手背一条细细的血线,他表情一僵。
然后刘助理就看到刚醒的季总,砰地再次晕厥。
刘助理:“……”
你晕血就别拔针啊!
*
秦宁这次发烧,历经几天才彻底恢复。
他醒来后,更不搭理温辞。
温辞怕他无聊,让人送来阵列姆比拉琴,秦宁顺手弹过一次,但却听见室外的钢琴合奏,他就没有再弹。
自从发烧后,秦宁再也没见过柯松,送餐食的人换成一名马来西亚籍的年轻女孩,她不会说中文,被秦宁忽悠过一次,带他离开房间。
秦宁没跑出两百米,被抓回来,但这次回到房间,他被温辞戴上一条细长轻便的金属脚镣。
秦宁彻底被他折腾的没了脾气,逃也逃不了,干脆开始提要求,通常由那位送餐的女孩给两人传小纸条。
除了无视秦宁要求使用手机的要求,其他要求,温辞均满足秦宁,一一送来。
秦宁开始在卧室画油画,画卡通画。
温辞来见他时,秦宁正在画一幅卡通画创作,与其说是创作,不如说是梦境再现。
他曾经做过一个连续剧般的奇怪噩梦,梦里他给关在房间里的小家伙画画,画了一张卡通画。
依照模糊的记忆,秦宁把这幅画临了下来。
温辞进来,见他正在勾线,默无声息地走到他背后,静然看他画画。
秦宁早知道他过来,也没出声。
他很久没和温辞说过话。
温辞声线一如既往的清越明朗,如同钢琴黑白键弹奏出的清脆音节,悦耳动听。
“阿宁,帮我画一幅吧。”
秦宁没看他,也没回答,继续画自己的。
温辞慢慢在独人沙发落座,望向落地窗,思绪似乎飘的很远。
接着,他转头看秦宁。
“画一家人。”
闻言,秦宁握笔的手轻顿,但只有短短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