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千杯不倒”一起身,被脚旁的人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叶濯林:“……”
小路路没忍住,终于露出了他这些日子第一个真情实感的微笑。
其实这样的日子很不错,他真正做到了可以肆无忌惮地跟随叶濯林,虽然或多或少还是有所遗憾,但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那就,继续等吧。
…
后来的十年,小路路穿梭于不同世界,按照任务所写,将自己融入了各个世界中。
世界之间互不干扰,时间也不互通,差不多就是他从一个世界里出来的话,那这个世界的时间就会停止,没有任何联系,就像是独立出来的空间。也就是说,他度过了许多个十年。
不过小路路并不觉得如何痛苦,因为原本的世界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一个人,看着他的起居,他的一切。只要小路路自己没有羞耻心,那连洗澡都能看。
他看着叶濯林耍人,怼大臣,玩的不亦乐乎。锋止将军有赵封这么大的后台,自然处于不败之地,大臣们气得脸红的能煎鸡蛋,然而什么办法也没有。
他看着叶濯林被官员们强行拉着入青楼,幸而他的叶哥哥守身如玉,这么多年过去了,压根没有女子近过他的身。
以及,他看着叶濯林在新一轮战事里,重新拿起刀剑,立足于千军万马最前方,满目凌然,鲜衣怒马。
一如当年。
这些年来,小打小闹的战事也不是没有,偶尔闹得轰轰烈烈,在叶濯林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眼中也就是小儿科,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闹着玩似的。
然而再小的战役也是血肉的搏杀,这十年中,叶濯林坠过崖,溺过水,无数次有人觉得他这次就要栽了。不过在叶濯林近乎恐怖的生存能力下,日复一日,他从未让心怀不轨的人梦想成真过。
贺啸也长大了,个头猛窜,从一个小屁孩长成了可以帮助叶濯林分忧的一员大将,赵封则日日操劳政务,提前发福并秃头。
和他二人相比的话,这十年过去,叶濯林倒变化不大,起码五官看来是没怎么变过。风霜为他沉积出了成熟稳重的韵味,过去大大咧咧的性格也被磨平了些许,只是,满身的伤,这辈子都恢复不了。
骨折,疤痕,叶濯林三千伤痛集一身,却依旧扛着保家卫国的大任,奔波数年,风吹日晒,叶濯林的眉宇依然俊秀,但避无可避总能让人品出一丝“岁月不饶人”的意味。
又是一年春好处。
锋止将军的名声早已响彻整个南昭,而这一次的大获全胜,更是足以让叶濯林的名字载入南昭史册。
此次胜利,让南昭彻底变得一家独大,周边小国再无力抵抗,纷纷选择臣服,赵封喜笑颜开,那架势像是恨不得把锋止将军写进自己的族谱。
而这一切的功臣叶濯林,此时正坐在一座山头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路路依旧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坐在他身侧。
叶濯林将剑放在一旁,也不知哪来的兴致,端详起了自己的手,自言自语:“我这十几年可沾了不少人的血,啧,这手也是快废了。”
虎口和指腹都是茧子,手背粗糙,有不少皲裂,尤其手心,还有一道很长很明显的伤疤。哪怕这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但已经无法让人吐出“好看”二字了。
“真搞不明白,我这手心的疤到底是怎么来的。”叶濯林喃喃自语,“不记得了啊,哎,就不该淋那场雨,搞的发烧以后好多事都忘了。”
一旁的小路路浑身一颤,盯着叶濯林的手心看了许久,心中一片翻涌。片刻后,小路路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小心翼翼挪到叶濯林身侧,轻轻揽住了他的腰。
他几天前就已经再次出现一些触感了,这就说明,叶濯林又活不久了。
真挺命运多舛的,叶濯林这次绝对是自然死亡,天命注定,小路路不打算插手,也没能力再插手。
死了也好,叶濯林这一身伤,每每看到,小路路总会控制不住的心疼。若能重生,就能给叶濯林换上一副二十岁的身躯,也能活的快活些。
也就在这时,贺啸找了过来。
贺啸今年二十三岁,小憨憨已经长开了,剑眉星目,一副丰神俊朗的模样,和叶濯林相比是逊了不少,但绝对能担得起一声“帅”字。长大的小憨憨颠颠跑过来,喊道。
“叶将军,又有人来提亲了。”
“嗯。”叶濯林神色淡定一挥手,“推了。”
“这次是丞相之女,不大好推辞。”
“怕什么?又不是赵封的女儿,直接说本将军不娶。”
“什么!不举?”
“……”
于是贺啸被叶濯林挥着树枝打跑了。
小路路忍不住笑了笑,刚准备心满意足地离开,然而就在此时,叶濯林突然侧过头,视线扫过去,和小路路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小路路登时僵在原地,呆愣片刻,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叶濯林看到了他。
不过显然不是如此,因为叶濯林也就是顿了一下,便挪开了目光,自言自语了一句:“错觉么……”
小路路目光黯了黯,不过一想到二人快相见了,他又有些小激动。毕竟十年了,他以虚影状态存在十年,对叶濯林看得见摸不着,心中多多少少是不甘与不安的。
幸好,十年里,叶哥哥没有娶妻,他还有机会。
半个月后,庆功宴。
这是一场举国同庆的大宴,堪比皇帝大寿寿辰,街道上张灯结彩,灯笼挂了一片又一片,孩童嬉闹,鸡犬相鸣。锋止将军的画像卖得热火朝天,脸的底子在那,哪怕笔墨只能勾勒出十之一二的容颜那也是帅得惊天动地,惹的无数少男少女想要见一见叶濯林本人以抒相思之意。
看着这样的场景,小路路一时间竟不知是欣喜更多,还是黯然更多。
叶濯林,高高在上,那人人崇敬的锋止将军。
是他的叶哥哥。
莫名的骄傲自然是有,但更多的是“不知道能不能配得上他”的自省,那种落差感就像百斤的石头,压得他胸口发闷。
殿中很热闹,小路路本来想飘进去,但自从那一次和叶濯林碰巧对视,搞的小路路不怎么敢靠近他了,想了想,便去了怀茵谷附近的一座高山上。
反正没多久了,人将来有的机会去看,现在有这些时间,倒不如看一看这春色。
然而事态的发展总是出乎预料。
就在小路路看风景看到一半的时候,许久不见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你去绑定他吧。”
小路路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死了。”黑衣人顿了顿,“喝水喝太急,呛死的。”
小路路:“……”
???
小路路赶过去的时候,叶濯林已经咳断气了,两个虚影静静望着跪在地上哀嚎的那一圈人,如此凄凉,不禁让人泣涕涟涟。赵封呆愣在原地,贺啸跪在地上恨不得以头抢地,喜剧变悲剧,红灯笼还挂在一旁,刷个白漆都不用换了,直接丧事无缝衔接。
做了好几天心理准备生怕自己扛不住叶濯林死亡画面的小路路有些哭笑不得:“这……委实是死得让我伤心不起来。”
真他妈感谢上苍的大恩大德。
宫中从不缺多嘴多舌之人,当天,消息传出,一代大将叶濯林喝水呛死,享年三十。
一时间南昭全炸了,而小路路没去听民间讨论这件旷古奇闻的事,也没管朝廷怎么处理,他只想专心致志绑定叶濯林。
此时他正坐在叶濯林身侧,叶濯林的头枕着他的大腿,他们的周身有一层若有若无的淡黄光圈,柔和,缱绻。
这是叶濯林的魂身,是选自小路路死前接触到的身躯的模样,手上没有疤,时期大约在叶濯林二十岁生日不久同西樊还没打仗的时候。十年过渡终究漫长,突然的对比才能让人发现不同,比如现在,小路路觉得,二十岁的叶哥哥,委实是白白嫩嫩的。
小路路也长大了,变化甚至比所有人都要明显得多,因为他过了不止一个十年,时光的磨砺,心态的变化,以至于所锻造出的气质是非常人可比的。
叶濯林当初没走眼,二十七岁的小路路长成了一副面如冠玉翩翩君子的模样,放外面绝对是个手帕收割机与和平家庭的祸害,身形匀称又漂亮,以及也不知怎么做到的,小路路的个头硬生生超过了叶濯林。而多个世界的打磨,也让他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愈发有了锋止将军的风采。
小路路的内里灵魂甚至比任何一个同龄人都要成熟。
但当系统绑定成功,叶濯林微微蹙眉,有转醒迹象的时候,小路路竟产生了一丝逃跑的念头。
不行,不能跑,人还没追到。小路路这般鼓舞自己。
终于,叶濯林彻底睁开了眼,躺在一片绿草如茵里,同浮云对视起来。
绑定成功,联系建立,可以对话了。
小路路长舒一口气,收起了所有情绪,带着无尽的思念与温柔,相隔十年,跨越生死的桥梁,踏破一切阻碍,伴随着全然不同的崭新身份,以听起来再正常不过的语气,对叶濯林说了第一句话。
“哎哎,该醒了,再不醒就喂你喝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长的回忆卷到这就结束了,千辛万苦回到了第一章 的开头,我码的时候就在想如果这是结局那也不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咕了),但伏笔其实没用完,所以还得码下去嘤嘤嘤,还有三卷,两个世界,最后一卷是原世界(没错我就是喜欢与众不同的快穿),预计40w字出头完结哈
第82章 后来
叶濯林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幽幽醒来,缓缓睁眼,视线里是一片雪青,额头上有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
各种乱七八糟的记忆进入他的脑海,真实而又虚幻,叶濯林此时有些意识不清,简直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醒了?都记起来了吗?”头上传来一个声音。
叶濯林登时清醒了几分,从怀抱中挣扎起身,险些闪了个趔趄,堪堪扶住一旁的书柜,好半天后,才瞪着一双半梦半醒的眼同面前的人对视。
那人面容俊秀,眉宇温润,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时有些深沉,着一身雪青简衫,像是温和有礼并喜好诗书画卷的谦谦贵公子。明明是一眼看上去气质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可偏偏能让记忆与现实重合。
“你……”叶濯林几乎是颤着声,“你是……小路路?”
小路路……景行缓缓起身,双手不动声色地背在身后,喉结动了动,什么话也没说。
叶濯林只觉得胸口发闷:“原来真的认识了有十几年,怪不得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我的这些记忆,都是你抹的?”
半晌后,景行轻轻哼了一声,声音低的差点听不见:“嗯。”
这是现世里,叶濯林第一次看见景行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一时间,被人擅自抹去记忆的愤怒还没发作,便已经灭得差不多了。
又过了许久,正当叶濯林以为景行想要解释的时候,景行突然道:“对不起。”
尾声打着颤。
最后的不爽也没了。
他真的是拿眼前这个人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辈子怕是彻底栽在景行手里了,叶濯林在心中叹了口气,扶着依旧酸疼的腰,默默寻了个话题:“所以你是怎么做到,十年里,从一个丁点大的小可爱,变成……”叶濯林将手抬高,“变成这么一个大帅比的?”
这两人身形差距着实不大,景行只是高了一点点,看不出什么身高差,但叶濯林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委实有点像娇弱小媳妇的撒娇,莫名惹得景行心中一动。
于是,他一把拉住叶濯林的胳膊,用力一扯,叶濯林对他没有防备,直接被拉得差点转圈转成个陀螺,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那床单没洗也没换,依旧是扎眼的大红,隐隐约约还残留了昨晚的些许痕迹,叶濯林被景行压在身下,记忆再次涌现,再结合昨晚的画面,迷惘间,终于,他感受到了一丝震惊。
那么奶,那么可爱的小路路,是面前这个人?
那个天天和他互怼的系统?
那个道貌岸然经常耍流氓且时不时臭不要脸的景行?
小路路……不对,景行!到底经历了什么!
就因为他曾经说过,可以有君子的外貌,但最好有一颗流氓的心吗?
景行估计是昨晚嗨得挺满足,右手在叶濯林的脸上轻轻碰了一下,便没再做什么,徒留叶濯林一个人躺在床上痴呆,连腰疼都顾不上了:“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啊?”景行没懂。
“你这脸多好看啊。”叶濯林艰难伸手,碰了碰景行那细皮嫩肉的脸蛋,内心痛楚万分,“当个如玉君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当个衣冠禽兽呢?”
景行:“……”
叶濯林满眼不加掩盖的不可置信,景行无奈,解释道:“我真正活过的日子已经好几十年了,不同的世界要面对不同的人,所以我悟出来了许多道理。”
叶濯林洗耳恭听。
景行接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遇到厚脸皮的人的办法是给自己锻造更厚的脸皮,遇到道德绑架的人可以丢弃自己的道德,让他找不到地方绑架。”
“……”
只要我没有道德,你就没法对我道德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