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冲泽一哽,差点失态笑出声。
“我啊,过来是想告诉你,拿不到这个奖也没什么,你第一次入围,又只拍了两部剧,虽然都很优秀,但是拿奖这种事,你应该也清楚。”赵冲泽压低声音,瞥了眼前边几个正在交谈的人。
刘轩就在那里,跟一个女人笑着碰杯。
“刘轩的家世虽然比不上周鲸,但家里认识很多行内的人。”赵冲泽说:“你也不用太认真,这次拿不到,下次也可以。”
许净洲垂眸盯着果汁,像是不认可他的话。
颁奖典礼开始。
入围同一奖项的人选座位相近,许净洲落座后,才发现旁边坐的就是刘轩。他也没有要理会对方的意思,低头拨弄手机,在回魏准的消息。
【小洲:你要做什么菜?你想好了吗?】
【小洲:你都没问我喜欢吃什么。)】
【小洲:刚才冲泽哥跟我说让我放平心态,可是我想吃你做的菜。这个奖拿不拿倒是没什么,我反正也不缺这一个。拿不到你也给我做一桌子菜好不好?】
他这边在打字,对话框上也在不断地跳“正在输入”。
对方回给他一个捏脸的表情包。
【魏准:好。】
【魏准:不用放平心态,没有人能抢走小洲的东西。】
许净洲翻着满相册的表情包,在找先前存过的一张熊猫图。
他后知后觉发现刘轩凑了过来,
“你该不会真以为一场舆论就能把奖拿走吧?”刘轩声音很低,语气不咸不淡,“我对你没什么敌意,但你也确实该学着长眼色。”
台上刚颁发过一个奖项,
镜头给过观众席一个特写,掠过他们时略一停顿。
刘轩立即拉开距离,佯装无事,笑着鼓掌。
“接下来是最佳男演员,”女主持人卖弄关子,“大家对这个奖议论很多呀。”
掌声平息。
“就别吊大家胃口了,”旁边男主持人笑着搭话,拆开信封念颁奖词:“他是新生星,也是潜修者。温柔绅士的学长是他、勾人心魂的杀手也是他,他比所有人都能更领会人物的灵魂,他是付黎、是章逢,却唯独让人看不出,他是——”
聚光灯倏忽间投来,
无数光彩加诸于身,台上主持人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声调。许净洲在抬眸时察觉到从身边而来的无数视线,
“许净洲!”
青年从座位上站起来,不似其他人领奖时有惊喜或者激动,他平静垂眸,视线落在身上西装绣着的蓝风铃,
手机屏幕很快闪了下,上面显示出未读消息。许净洲眉稍微扬,笑起来,
【魏准:恭喜我的小洲。】
·
刘轩离开前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很没面子的走了。
许净洲拿着奖退场,走到门外时,看到沿路停着魏准的车,正在打双闪。
魏准坐在车里,看着某人抱着奖杯往这边跑来,跟只回窝的小鸟似的。
他笑着打开门,把人迎过来。
许净洲近乎扑进副驾驶,倒在他身上,“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不然呢?”魏准揉他的头,“我在这里,能听到小洲领奖时底下的鼓掌声。”
许净洲安静垂着眸,保持这个动作窝了半晌。
魏准拧开车钥匙,准备上路。
“魏准,”躺在他身上的人突然出声,“我想去做一件事,你能不能陪我?”
魏准也没追问,
他像是早就想到,神情间也没太多惊讶,只是无条件的顺从,“好。”
晚会结束时,已经将近凌晨。
稀薄的云层将月光遮掩一半,笼罩出毛绒绒的边缘,河边的土地湿而柔软,一脚踩下去,像是都要站不稳。
许净洲找到一块空地。
他从旁边捡了根木头,仔仔细细在地上挖出一个小坑,进度有些慢。身边人便在他身边蹲下,陪他一起挖。
许净洲笑了笑,“你不问我干什么?”
“我又不像你,好奇心那么重,”魏准抬眸看他,又十分捧场的问:“你干什么?”
“我之前答应过他,拿到奖都会给他看一眼,我不能说话不算话。”许净洲把洞挖好,把奖杯放进去,拍了拍手上的土。
魏准盯着他,“这样他能看到?”
“我不知道,”许净洲说:“应该能吧。”
手电筒的光引来一些小飞虫,扑棱着飞近,混杂在粒粒尘土里。
许净洲蹲了半晌,没动。
“魏准,”他突然出声:“我都分清楚了。”
魏准嗯一声,“分清什么?”
“带尾巴的纹身、蓝风铃编的花环、还有那两只小鹦鹉,和前些天那片铁丝网上的花。”青年的声音轻又低,在寂静的夜里无比清晰:“那些都是你。”
河边长着很高的野草,在阵风里乱摆,发出簌簌声响。
魏准沉默听着,没有打断。
“我喜欢你是确实的事,在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稀里糊涂的把那些心思都归在了哥哥身上,我很久都没分清。”他说:“但是韩昼是我哥哥。”
“我可以走出来,可以放下,但我不能把他忘掉,这是我的底线,跟我有没有得病没关系,”许净洲平静看向他,“你介意吗?”
他今天之所以选择和魏准一起来,而不是瞒着,也是因为这个。
有些东西需要在一切开始前就讲清楚说明白,这样才不会在日后长成畸形奇怪的形状,生出刺来扎伤彼此。
魏准突然笑起来,“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许净洲略一怔神。
“我爱你,所以也尊重你爱过的人、爱过的事。”他看了眼地上的奖杯,伸手用土覆盖,话音温柔低沉:“小洲,以后我陪你一起保护哥哥,”
魏准抬起眸,对上他的视线,询问:“好不好?”
过了凌晨十二点。隔壁高楼上的电子数字跳跃,变成四个零。
河上的桥经过几辆车,打着光鸣笛,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突兀又刺耳。
面前人在微冷的夜里勾住他的手,塞给他什么东西,
许净洲摊开手心,借着光线看清,
是个镂空的“洲”字。
曾经挂在某只小鹦鹉的爪子上,被啄来啄起,啄的伤痕累累。
“那只鹦鹉还在我那里养着,这两天学了很多混账话,但不是跟我学的,倒是跟你一样聪明。”魏准话音里带笑,偏头过来,温热的吻落上他耳廓,
“小洲,”他说:“以后魏准和他的所有,都是你的。”
第69章 电话
到家时临近一点。
桌上饭菜已经凉了,现在也不是吃菜的时间,魏准本来想哄着人改日再吃,结果扭脸功夫却看见许净洲已经溜到饭桌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拿的筷子,也不管凉不凉,夹起一块鱼就要咬。
许净洲还没吃到嘴里,就被人从身后揽住夺了筷子,
他蹙起眉,装凶质问:“你刚才还跟我说什么东西都是我的,现在连菜都不许吃?你还答应过我给我做菜,”
魏准哭笑不得,“但是现在太晚了啊,小洲,你的胃又不是铁打的。”
许净洲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铁打的。”
‘啧,“魏准把人转过来,面对面教育:“以前也没见你还有当个小杠精的潜力。好声好气给你讲道理,你不听是不是?”
许净洲盯着他,并不觉得有被威胁到。
他眨了下眼,突然从旁边摸一枚草莓塞嘴里,小狗讨好似的叼到他嘴边,还有意识的拱两下,含含糊糊哼:“张嘴。”
面前人下挪视线,看了半晌。
他偏头咬住那枚艳红草莓。
许净洲问:“好吃吗?”
魏准嚼着水果,一言不发看他。
“你要是觉得好吃,我可以一枚一枚,都这样喂给你吃。”大胆放肆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就是小孩要糖果,带着股天真纯粹的干净,
许净洲抓住他扶在腰间的手,熟稔拿捏出一个暧昧亲密的距离,小声跟他讲条件:“只要你让我尝一口这些菜,我就,”
话说半截,
他被人抱着丢到沙发上时还在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捂着肚子。
魏准抓住他手腕,挑眉,“你故意的。”
沙发上的靠枕在两人动作间被压变形,托住青年的腰。
许净洲下意识双手撑在身后,听到他这么说便止住笑,望过来的眼里透出小狐狸似的精光。他没出声,在几秒钟的注视后主动扬起脖颈,索吻。
唇齿间弥漫着草莓的香甜。
柔软沙发陷下很深的窝,绒毛布料经青年骨节分明的手紧抓又松开。一些声音原本闷在喉咙里,最后实在克制不住,便成了小兽似的哽咽央求。
肘关节磨出暧昧的红,在重复跌宕中晕开,成就水墨似的画。
许净洲越来越像只猫,这次在他手腕上咬出带血的牙印。
结束后又巴巴凑过来心疼,不知道从哪翻来的创可贴,红着眼非要给他贴,一边贴还一边认错,说下次让他往自己嘴里塞块布,这样疼起来就不会乱咬人。
“塞什么布,”魏准被他逗得笑出声,示意他手里的创可贴,“你觉得这个东西能贴上牙印吗?小洲?”
许净洲:“……”
许净洲认真道:“不能。”
“挺好看的,少见有人的牙长这么规整,”魏准欣赏几秒,夸赞他:“以后多咬两个,出门后说不定还会有人以为这是我特意去纹的纹身。”
许净洲瞥他一眼,突然把自己的手伸过去,
青年的手干净瘦长,比他的手小一些,但手指清秀白净,被亮度不高的暖色灯光照出柔软线条,让人挪不开眼。
手背上还残留刚才被人紧抓时留下的红痕,一大片。
“那你咬一个?”他声调散漫:“算是情侣款。你也要咬的好看一点。”
当晚。
门口隔壁的小广场上像是在举办什么派对,放肆笑声远远从夜里传来,年轻人拨弄着吉他唱情歌,时不时夹杂几声起哄。
屋外不加节制的狂欢,屋内不加节制的放肆。
夜里疯长的欲望从春日香嫩的泥土里破出,比任何时节的蔓草都要诱人,将所有可说或不可说的爱意溶于跌宕碰撞中,声声黏腻。
·
许净洲彻底没能起来。
他给李青打电话说明情况时,给出的借口是自己在进行某项极限运动时,不小心搞成了轻度残废,得在家修养两三天。
实际上确实如此,
虽然起因可能大相径庭,但两件事造成的结果其实并没太大差别。
“青哥,我有分寸的。”许净洲跟他解释:“《生在乱世》那边只差我一场杀青戏了,最近章导忙着拍男二和女二的镜头,也顾不上我。”
李青叹气,“我也不是催你拍戏的意思啊,小洲,你得照看好自己的身体,”他满脑子问好,“极限运动是什么鬼?你什么时候好上这个了?”
许净洲:“……”
“青哥,”他心虚转移话题:“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剧本,你和导演说了吗?”
“我跟你打电话就是这事。”李青说:“那个导演的意思,是他那里有几个人选,还是要你们去试戏。”
说到这,他又有些感慨,
但凡换个艺人,他可能就要薅着人衣领,质问到底为什么在拿了奖后、手里已经有那么多大投资大制作的资源后,非要去选一个不大起眼的冷门剧本。
但这人换成许净洲,他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不得不说,许净洲在看角色和剧本的眼光上,比他这个经纪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试戏时间定在三天后。
许净洲到约定地点时,屋里已经开始了试戏环节。
他先前大概了解过这部剧。
当时魏准人间蒸发,消失四天,他在办公室里焦躁到定不下神,平日里脑子里活灵活现的角色瞬间死成毫无生气的纸。
许净洲漫无目的的刷网页,刷到了这部剧的原着小说。
《久等》
小说是都市背景。
主角林一泽从上学时就在暗恋自己的学长,最后因为转学不告而别。他后来通过各种渠道试图打听学长的消息,却都没有结果,
这场没有目的的追求持续了将近十年。
最开始的喜欢渐渐变了味,他身边多出一个人,在不越线的地方沉默付出。
林一泽最后找到了学长,学长却已经结婚。
十年来的满腔热忱像是被泼冷水,林一泽没想到这个结果,却也没有自己意料中那么绝望,他似乎也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真正想法是什么。
小说里的林一泽像是簇火,从故事开篇烧到了结尾。
许净洲仔细想,自己好像很久没演过这种角色。他突然很喜欢这个故事,后来就一直缠着李青,让他帮忙联系相关剧本的导演。
导演姓刘,不比章导和路导在圈内名气大,是个低调踏实的导演。
“小洲,”李青从旁边跑过来,指了下门,“前面还有两三个要试镜,你现在饿吗?要不先跟我一起去吃点东西?”
许净洲摇头,“我不饿。”他话音一顿,不大好意思道:“青哥,我想给魏准打电话,你自己去吃吧,吃完回来找我就好。”
李青:“…………”
没等他再说什么,面前人一溜烟钻进旁边的安全通道,窜的比谁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