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准喊了一句,没得应。
他皱起眉,觉得这送外卖的有些奇怪,“你好,东西给我一下?”
面前人方才低着头转身,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递给他。
魏准接过塑料袋,侧身。
“那个,”对方突然出声,动作间似乎要拦住他的去向。魏准停在原地,盯着这个人从身后绕到身前,看起来很焦急。
“你不能上去。魏准,你能不能醒醒,你这样是在浪费时间。”
周鲸开口的时候,便笃定魏准一定能认出他。
他从不怀疑两人之间的心有灵犀,以前就一直是这样,魏准比任何人都懂他。
直到面前人冷声开口:“你谁?”
陌生疏离的语气,在一瞬间将他自以为的亲近距离拉出十万八千里。
“我,我本来是想去公司找你,但是正好看到你上车,就只能跟着一起过来。”周鲸有点委屈,“阿准,我有急事要找你,我没想跟踪你。”
“……”
阿准?
魏准重新盯向他,这才认出面前人是谁。
“我知道以前的事是我不对,但你不要因为以前的事这么折磨自己。”反正都已经狼狈丢脸到这地步,周鲸索性破罐子破摔,“又出钱又出资源,还护着他,许净洲他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你不要被他骗了。”
一口气说完这大段,他屏息凝神,等待面前人的反应。
几秒后。
魏准突然低笑出声,似乎这是一件多么荒谬好玩的事。
周鲸以为他是不信自己,就从手机里找出许净洲回他的消息。他特意把上面的照片截掉,只留下许净洲那几句话。
又害怕魏准会觉得他有心机,周鲸厚着脸皮解释:“王承铭觉得许净洲有猫腻,就拿照片试探他,然后他是这么回的。”
魏准垂眼去看。
“他说跟你不熟,还撇清你跟他的关系,他根本没把你放心上。你,”周鲸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也觉出自己似乎情绪过于激动。
他深吸口气,“阿准,你别被骗了。”
屏幕上的消息字字清晰。
魏准看过两行,抬起眸子冷冷瞥他。
“被骗?”他笑了笑,“谁还能有你周大少爷骗人的手法高明?”
周鲸被这话刺得心口发痛。
雪停后,空气中弥漫着雪水消融的气息,冰且发苦。
周鲸在原地愣了很久,眼睛酸胀得难受,
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面前人早已离开,面前的楼道门禁被解开,大敞的门宛如野兽巨口,似要将所有人情冷暖全部吞噬。
周鲸忍了半晌,还是没憋住泪。
他现在几乎能想象得到,魏准跟那个许净洲在床上缠绵做爱的场景,许净洲顶着跟他几分相像的脸,从魏准那边骗取爱意和宠溺。
王承铭剥了个橘子,塞进口中一瓣。
他隔几秒看一眼手机,仿佛早有预料似的,在吞完最后一瓣橘子的同时擦了擦手,恰巧这时候电话响起。
王承铭挑起眉,接通电话。
“我见到魏准了,魏准他,去找许净洲。”音孔那边的人哭得泣不成声,“他不听我的,我都说了许净洲是骗他。”
“你说他能信?”
王承铭丢了橘子皮,“你得让许净洲做出点什么,魏准他才能信。”
·
魏准进屋的时候,没在床上看到人。
许净洲披了件衬衫,就这么倚在落地窗边探头往外看。他看得很专注,整个人都和窗外漫天漫地的雪景融为一体。
魏准故意用力碰门,闹出声响。
许净洲也没回头。
“药和套都买回来了,你看是先做,还是先涂。”魏准坐会床边,盯着他的背影,“许净洲,你光着站在那里不嫌冷?”
他这么说,那人才算有了反应。
许净洲转过身,也没看他。
满身刚做完的痕迹触目惊心。魏准以前是故意,现在是完全收不住力,总是会在做的时候留下许多伤。
他倒也从不介意。
魏准盯着这个人坐回椅子上,撕开药品包装。
“许净洲,”他滚了下喉结,“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这人涂抹药膏时很坦然,似乎不觉得现在这个动作有多么羞耻,也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面红耳赤,总要避着他。
许净洲不像从前那么娇气。
魏准看得出他大抵很疼,但也只是稍稍蹙起眉,唇角抿成条线。
“我看到又怎样,跟我有关系?”面前人涂好药膏,随手把包装丢到桌上,淡着眸光回头瞥他,“魏总,既然你要住在这里,我们就要事先说好。”
魏准还没从他前句话里缓过情绪。
他有些不悦,觉得许净洲多少应该吃醋,怎么会丁点反应都没有。但转念一想,又记起刚才周鲸给他看的消息。
大抵是醋吃过头了,气得厉害。
他舒开眉心,“说好什么?”
“这里有两间卧房,我现在住侧卧,你住主卧。平时用餐都在公共区域,你那间卧房有一个独立卫生间。”许净洲说:“我平时很少在家吃饭。”
“所以,”他穿好衣服,“除了有做|爱需求的情况下,你可以进入我的私人领域,剩余情况,我们应该和彼此保持距离。”
魏准闻言抬眸,盯着许净洲走向客厅。
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清这个人。
明明刚才在床上时又哭又闹,恨不得黏在他身上,被搞得呼吸不上也都不忘凑到他耳边喊哥哥,像是除了这两个字就不会说别的。
许净洲这时候才从收纳盒里找到了那半瓶药。
他盯着小药盒看了半晌,最后垂敛眉眼,把那半瓶药随手丢进垃圾桶。
“非要跟我闹脾气,是么?”魏准站起来,觉得这人幼稚到好笑,“行,那我就陪你闹到底,我看你能闹到什么时候。”
许净洲没理他。
这人显然不准备再跟他纠缠这些,自顾自拿着剧本去餐厅练戏。
魏准闲得无聊,开始打量许净洲的这个小房间。
起初只是随便看看,心里琢磨这人为什么要住在这么破的地方,明明开个口求一句,自己就能再给他找个好上成百倍的住处。
魏准视线扫过一圈,注意到旁边衣柜的门没有关好。
他走过去,想帮着把门关上,但几次没能关严实,里面明显有什么东西卡住。魏准啧了一声,只能把衣柜门拉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式衣柜,拉门时会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异声响。
魏准抬起目光,在里面看到一套版型很正的纯黑西装。看款式是经人手工订做,西装细节处镶嵌许多银丝,袖口处吊着具体尺码。
明显不是许净洲的尺码。
魏准不自觉问:“嗯?这是谁的?”
他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摘下来看,突然听到从客厅里冒出一声咣当巨响!
某人像是不小心把什么东西撞翻,又急忙跑过来,脚步声慌且乱,连推门进来时都像是用肩膀撞开的。
魏准转个身的功夫,就被人拽着踉跄后退。
“你干什么?”许净洲挡在衣柜面前,像是炸了毛的猫似的,红着眼看他,“你为什么要动我的东西?我有说过让你动吗?”
魏准:“……”
他觉得不可理喻,“不就是件西装?”
“我不插手你的事,你也不要插手我的事!”这人看似镇定,但发颤的声线和抖个不停的呼吸,都暴露他脆弱到极致的情绪。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许净洲死死盯向门,“你现在应该离开我的房间。”
·
魏准被赶出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面前的门被某人毫不留情摔上,整个客厅便只剩下他一个人。魏准在那扇门前站了几秒,最后反应过来,被气得发笑。
许净洲居然敢这么跟他甩脸。
就因为一套破西装,把他赶出来,还装出一副凶到不行的模样威胁他?
前几个小时刚睡过,现在就又闹这么僵。
正憋着生闷气时,受气包宋淋十分自觉的打来了电话。
“怎么样?”宋淋在电话那边阴阳怪气笑,“现在是不是已经把人哄回来了?”
魏准回以冷笑,“差不多吧。”
宋淋:?
宋淋:“你这?哄回来就是哄回来了,差不多是几个意思??”
“让我在这里住,但不许我碰他东西,还说什么,要跟我划清界限。”魏准每说一句,都觉得自己胸口气出来的淤血重上一分。
“他刚才还因为一套西装把我赶出来了?”魏准深吸口气,勉强压下快要炸开的脾气,“我可真够给他面子。”
宋淋:“……”
他听着都觉得荒唐,“因为一套西装?西装是他的吗?”
“不是,他穿不了那么大尺寸。”魏准阴沉沉道。
宋淋闻言,扑哧一下笑出声。
他实在佩服这位魏总的脑子,怎么在情情爱爱上就这么不开窍,叹了口气,“那这套西装肯定是要送人的啊,还能是送给谁的?”
魏准盯向面前那扇门,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八成原本准备给你的惊喜,结果被你发现。”宋淋说出口后,又觉得不大对劲,“可是也不该反应这么大啊,而且被发现,直接送给你不就成了?”
魏准十分愉悦的接受了这个解释,挑眉,“谁知道呢。”
“哦对了,还有件事。”宋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索性放弃,把话题引到另一个方向,“我跟你说过我特喜欢一个导演吧?那个导演要拍新片了!”
魏准:”哦。”
魏准:“所以?”
“……”宋淋接着解释:“那部电影今天公布演员名单,许净洲就在里面,还演一个特别,”可能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宋淋最后只吐出一个字:
“涩?”
魏准:“…………”
“对,就是一个很涩的角色。”宋淋干咳两声,“我就是给你说声,你要是想关注就去看看,不想关注就不用理。”
“反正他是个演员,演戏是他本职工作,演个角色而已,这些都没什么,你,”
宋淋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电话那边猝不及防出现的忙音给打断。
魏准挂了他的电话。
那个导演的名气不小,刚出演员名单,电影名便跟着话题一起上了热搜。魏准连搜索框都不用打,一眼看见话题位置。
他点进去,又很快找到许净洲的名字。
却不是在演员名单里找到的。
魏准盯着获赞数最高的热评,想起发布会上时,某人跟对方亲昵耳语,笑得眉眼弯起,就跟以前对他笑的时候一模一样。
呼吸渐渐变重。
【卧槽!赵宇峰和许净洲!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我磕的宇洲西皮拍吻戏吗!!】
【何止吻戏!里面好像还有床戏啊啊啊啊啊啊!】
第27章 示好
深夜十点。
许净洲缩在被子里发呆,又突然埋着脑袋在被褥里乱蹭一通,稀缺空气带来的窒息感让他得以短暂回神,这才从床上爬了下来。
他盯着面前衣柜,觉得自己应该给这个柜子上把锁。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他穿着衬衫单裤,在零下十几度的雪天里跑了出去,找到几百米外的一家超市,买了把相当劣质的环状锁。
出来的时候,那个人好像不在。
许净洲也没在意,一路小跑回去把锁安上后,这才重新开始犯困。
次日五点就要起。
李青来接人的时候,看见许净洲上车的时候半垂着眼,困到差点撞上车门。
他忙不迭伸手把人额头护住,没好气道:“不是跟你说了今天剧组开拍吗?让你不要再熬通宵看剧本,你是不是又没听话?”
“我没有,”许净洲偷偷反驳他,“昨晚是有别的事。”
李青笑出了声,“你还能有别的事?说说,什么事能让你许净洲熬个通宵?”
躁热的风从车前座扑来,吹得人皮肤发痒。
许净洲在这句话后睁开了眼,往窗外看,清早的雪在日光下亮的扎眼,构造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他怔忪片刻,啊了一声,
“昨晚跟哥哥打电话了,”他弯起眉眼,笑得格外甜蜜,“我就说他熬不过三天不见我,就算见不到我,也肯定要听到我的声音。”
李青正在避车,听他这么说也没多想,“魏总跟你打电话?”
“魏总跟我打什么电话,”许净洲去看后视镜,怪异眼神盯着他,“青哥你好奇怪,为什么总在我提起哥哥的时候突然说魏总。”
前面十字路口出了车祸,交通堵塞。
李青看到这种情况就烦得厉害,把车转到一段空道上停下,听许净洲这么说,便不过脑子的回:“你不一直管魏总叫哥哥?难不成你交了新男朋友?”
车刚停下。
许净洲没有再回他,整个人彻底安静下来。
李青一开始没觉得不对,后来才隐约意识到身后人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他抬起视线,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许净洲。
青年愣神发呆,方才还跟只兴奋小雏鸟似的,满眼生动活泼,这一瞬仿佛突然被抽了魂,近乎固执的盯着角落。
李青:“……”
李青有些犹豫:“小洲,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嗯。”许净洲揪着外套一角,垂眸咕哝:“青哥是说错了,不过小洲可以原谅青哥。以后青哥多注意就好,不要再说这种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