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浩拿过剧本一看，便露出了一副不怀好意的微笑。
　　他笑着问：“黎哥，你这是假公济私吗？需要我帮你多NG几次吗？”
　　黎山挑出来的是一场吻戏，原本他们是准备后面再来，所以尽管场景相同，但是排班的时候却压到了最后面。
　　“这倒不用，”黎山轻指一旁坐着的顾飞轩，“到时候管好他就行。”
　　耿浩随着黎山指的方向一看，便看到了今早籍星宇带来的人。
　　这人他也听过，毕竟也算是当红流量，还和他现在项目里的黎山和牧安怡演过戏，只是耿浩不明白为什么黎山会这么说。
　　牧安怡下午的时候才收到临时加戏的通知，他拿到手，几乎瞬间表情便凝固在了脸上。
　　一到现场，牧安怡便急冲冲地找到了黎山，质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加戏？”
　　黎山此时开始装无辜，“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导演觉得就那么一点，到时候还得赶回来铺设道具组织人员太费功夫，所以表示干脆先试试把这场拍了，实在不行再后移。”
　　既然是导演说的，牧安怡也没了话，黎山乘机补充一句，“要不我去找导演说说，就是加钱的事情。”
　　那股浓浓的资本主义的味道便流露了出来。
　　牧安怡并不想为这一两幕戏就去要特权，他只能叹口气，“没事儿，确实合在一起比较方便，没必要为我一个人开特权。”
　　化妆师得知了牧安怡过来，便赶过来给牧安怡上妆。
　　耿导虽然表现得不怕NG，但是毕竟这插入的戏在原本的排班之前，为了尽量减少时间上的损失，他还是赶了过来给牧安怡说戏。
　　牧安怡记台词快，他扫了几遍便将所有的台词动作给记住了。
　　耿导主要给讲的便是心理活动。
　　“这幕戏其实不难，就是贺鸿熙带你故地重游，然后向你坦白了你已经知道的事情。”
　　“你想将他一切都当成胡话，不当真，但是你心里又觉得没办法因此而原谅他。最终你决定两人一刀两断，但是你又有点不甘心。这么久以来，想要将一切当做不存在太难了。”
　　“于是你抓着他吻了上去，想要为从不存在的感情，留下那一点点的痕迹。”
　　牧安怡越听越脸红，最终只能胡乱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
　　牧安怡来的时候太过风风火火，导致没看到顾飞轩，此时他画完了妆，穿好了衣服，出了化妆室，才看到顾飞轩走了过来。
　　牧安怡知道顾飞轩拍戏忙，所以压根没料到他居然会过来探班。
　　顾飞轩见到牧安怡时，全身的寒意才收了起来。
　　他走向牧安怡，笑道：“牧哥，刚才什么事情这么急，我本来想和你打招呼都没来得及。”
　　牧安怡看到顾飞轩的时候，眼睛都发直了，“轩轩，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我？”顾飞轩指了指自己，“我早上就过来了，今天杰森导演给全剧组都放了假，我索性过来学习一下。”
　　牧安怡拍了拍顾飞轩的肩膀，“轩轩你先在这里坐着，我有点事情，待会儿再找你聊。”
　　顾飞轩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便又看到牧安怡风风火火地走到了导演耿浩的旁边。
　　如果看到顾飞轩还不明白，牧安怡觉得自己那双眼睛就算是白长了。
　　牧安怡知道耿浩肯定不会供出黎山的名字，但是时间上知道了是早上临时安排的，而顾飞轩也正巧是今早来剧组的。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牧安怡就不明白了。
　　他以为自己和黎山应该是处于暧昧的状态，结果转而看到顾飞轩就想把自己当炮灰，故意气顾飞轩？
　　如果不是看在这么多工作人员和演员还在等的份上，牧安怡真的就想当场走了算了。
　　让这对狗男男爱怎么狗血怎么弄。
　　牧安怡此时的心态和松泽高度重合，都处于那种憋屈以及不甘心的状态之中。
　　耿浩原本还在紧张，一看到牧安怡的状态，就知道这场戏说不定能过。
　　黎山看到牧安怡的状态，就知道自己玩过火，被牧安怡发现了。
　　只是现在在拍摄，黎山也不太好安慰人，只能捏捏牧安怡的掌心，示意他别那么生气。
　　只是牧安怡一抬头，那目光里含着的恼意，眼尾略红，倒像是猫爪一般挠在黎山的身上。
　　耿浩一看就感觉他们不太对，赶紧拿个大喇叭提醒道：“准备要开始了啊，你们收收心。”
　　见人差不多了之后，场记才上场。
　　牧安怡一抬眸子，那股怒意瞬间往回收着了点。
　　*
　　贺鸿熙往前走，松泽便在后面跟着，走到了一个门前，贺鸿熙果断打开了那扇门。
　　是放着女娲机器的屋子。
　　贺鸿熙一板一眼地说：“你还记得这里吗？你躲在了女娲的里面，然后即将被意外带到现实世界的时候，被我给拦了下来。”
　　屋子里很明亮，贺鸿熙却是背着光，摄像机拍的时候只能看到贺鸿熙身上的轮廓，然后再慢慢转动角度，从上到下，从他的眼睛一路下落到指尖。
　　贺鸿熙是诉说者，松泽是倾听者，同时贺鸿熙是施压者，松泽是承受者。
　　贺鸿熙想要尽快将心里的石头给移开，却不料又压在了松泽的身上。
　　最后贺鸿熙低着头道歉:“抱歉。”
　　松泽看着他，漆黑的瞳中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风雨，最后他三步做两步地走上前，一把抓住了贺鸿熙的衣领，带着几分狠劲，吻上了贺鸿熙。
　　*
　　牧安怡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乱跳了起来，但是与此同时，就像是旁边有着另外一个自己，正站在旁边，冷眼旁边着，此时因戏而疯狂宣泄情感的自己。
　　黎山想要借此让顾飞轩吃醋，那自己便帮他达成这样的目的吧！
　　这场戏拍完时，旁边的顾飞轩主动站起身，率先鼓掌。
　　牧安怡站在原地，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顾飞轩问道：“牧哥，你接下来还有戏吗？”
　　“待会儿还有两场，”牧安怡有些胆怯地往后退了半步，“你不想和黎山聊聊吗？”
　　顾飞轩冷冷扫了一眼黎山，“我和他没什么话要说的。”
　　只是黎山显然不这么认为，他朝前走了两步，挡在了牧安怡的身前，“我觉得，我们倒是有挺多的话聊得，不是吗？”
　　顾飞轩话语带刺，“有什么话？是你怎么把我事情告诉星宇哥的，还是你怎么告发你亲生父亲的？”
　　黎山轻笑不语。
　　两人之间全是□□味，只差一点火花便可以一触即炸。
　　为防止伤及无辜的自己，牧安怡悄悄后退。
　　见牧安怡不在了之后，黎山才缓缓开口。
　　“第一件事情是我做的，”他抬眸看着顾飞轩，眼中带着一丝玩味，“至于第二件事，我建议你可以去查查，结果你肯定很感兴趣。”
　　黎山说完了话，正准备转身离开，末的像是想起了什么，指尖微微扫过了唇，澄澈的湛蓝色眸中的温柔笑意愈发浓重，“相信你也看到了，牧安怡喜欢的是我。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无济于事。”
　　“不过是被糖粉包裹的谎言罢了，”顾飞轩丝毫没有因为黎山的话而退缩，“你觉得当所有事情都被摊开在阳光下之时，你还有几分胜算？”
　　顾飞轩离去，只留下黎山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
　　为了准备接下来的夜场戏，牧安怡在化妆室等着化妆室上妆。
　　夜场戏的妆容会比白天稍稍重一点，牧安怡正闭着眼睛，没过多久变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牧安怡抬眼，看到黎山进来了。
　　这个化妆室是黎山和牧安怡共用，一般除了化妆师和助理，几乎没什么人会来。
　　牧安怡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黎山坐在了牧安怡的旁边，“他走了啊，然后我就回来了。”
　　牧安怡却不明白，为什么黎山还在这里，“你不去追吗？”
　　黎山问：“追什么？”
　　“追顾飞轩啊，”牧安怡撇过头，有些自暴自弃地说：“你把这场戏提前，不就是为了让顾飞轩看到，然后让他吃醋吗？”
　　黎山一愣，然后笑了，“你是怎么想的？”
　　牧安怡深吸一口气，“我是希望你们能够和好。”
　　黎山轻啄一下牧安怡的嘴角，“小骗子，你明明是喜欢我的。”

　　☆、第 90 章

　　牧安怡全身都僵住了，明明现在已经拍戏结束了，黎山现在的这个动作又是什么意思？
　　低沉的轻笑声在牧安怡的耳边扩散开来，“我确实存了坏心眼，想让顾飞轩看到这幕戏。”
　　“但，那并不是因为顾飞轩，而是因为你。”
　　此时的牧安怡就像是多年忘记上油的机器人，他缓慢地转头看向黎山，轻舔着下唇，却又不敢向其寻求答案。
　　黎山笑了，他耐心地引导着眼前这位，迟迟不开窍的笨学生，“你想猜一猜原因吗？”
　　牧安怡被逼急了，他猛地推开了黎山，全身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
　　这场景是黎山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伸出手想要将牧安怡拉起来。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就像是隔在他们前面的透明城墙，被困在墙另一面的黎山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牧安怡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脸，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无奈地坦白，“是，我是喜欢你。”
　　“但是我的喜欢，不是你去追求顾飞轩的道具。”
　　黎山的逼迫，终于撬开了一点牧安怡紧闭着的蚌壳，却疼得牧安怡难以自抑。
　　“我不是这样想的。”
　　黎山叹了一口气，他曾想要将计就计，切断那本书对于牧安怡的影响，却不料因此弄巧成拙。
　　“这次看到顾飞轩过来，我想要更改增加拍摄，是因为想让他死心。”
　　“我喜欢的人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别人。”
　　黎山的话在牧安怡的耳边嗡鸣，他因此而在此后缩了半步。
　　黎山失笑，“你怎么了，感觉你反而更怕我了怎么回事？”
　　不轻不重的玩笑话传入牧安怡的耳朵里，这才让牧安怡稍稍恢复了点理智。
　　黎山有些无奈，“我说平日里我发火生气的时候你不怕，这时候怎么反倒视我为豺狼虎豹一样。”
　　“我，”牧安怡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说话，只能叹口气，“黎山你以后别开我玩笑了。”
　　黎山不再逼迫牧安怡，他几乎像是哄着牧安怡，“你为什么不信？”
　　牧安怡问：“你难道不是因为住在我家里，所以才想要哄我的吗？”
　　黎山轻笑：“没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哄你？”
　　是啊，为什么？
　　牧安怡一直想要回避这个问题，但是既然黎山摊开，他觉得也没办法再装作缩头乌龟。
　　用谎言来构建出了美好，终究有一天会崩塌。
　　牧安怡问：“如果说，你一直是喜欢我，那么你是因为什么而被迫出让的阮鸿娱乐？”
　　原主的记忆不断在牧安怡脑海里浮现。
　　失落的，悲伤的，而后又振作的，手握一根易断的希望，这种无望的追逐从未有过尽头。
　　黎山这时才恍然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谎言。
　　“抱歉，”牧安怡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心之所向》拍完之后，你便回去收拾东西吧！”
　　牧安怡走到门口，手正好放在门锁上时，黎山猛然将他往回拉，顺手将门反锁。
　　两人的心脏都在剧烈地跳动着，牧安怡缓缓抬起头，看到的近乎乌黑一般的蓝色双眼，如同深海一般，即将将人吞噬。
　　“我爱你。”
　　黎山将牧安怡紧紧牵制在他的双臂之间，浓密的眸子下垂，明明是站在上位的主导，却仿佛想要跪在这个人的面前，祈求着他收回成命。
　　黎山的话中带着恐慌，“牧安怡，我爱你，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牧安怡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我们，现在这样子，是什么意思？”
　　“同事？炮友？包养？还是不过因为寂寞而互相取暖的人？”
　　无论是怎么样的词语，都概括不了他们现在的关系。
　　《错爱》中，顾飞轩与黎山之间相隔的是一条人命。而现在他们之间相隔得是什么？
　　牧安怡对于任何事情，向来喜欢理得条条顺顺。现在该怎么做？下一步是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才会达最终的终点？
　　但是唯独对于黎山的事情，牧安怡始终没办法拿出一个方向与计划。
　　他可以撮合黎山和顾飞轩，他知道他们是怎么相爱的，也知道他们是怎么错过的。他也可以想象黎山和籍星宇在一起，因为他知道这两人之间本身便有默契。
　　但是牧安怡无法想象，自己应该如何同黎山在一起。
　　因为中间的一切都是乱的，真实与谎言相互掺杂，他早便不知道应该拿出哪一块来拼凑出未来的路。
　　牧安怡也无法做到，将曾经混乱的一切弃之不顾，因为那是他走到今天的所有的证据。
　　“你要，把我关起来吗？”
　　牧安怡微微仰起头，同黎山对视，他想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没有人能够知道暴风雨的到来，究竟是因为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亦或是因为哪条鲸鱼跃出海面呼吸，谎言堆积而成的风暴，处于旋涡中心的人，无人能够幸免于难。
　　黎山低着头，他看着牧安怡雪白脆弱的脖颈，他想直接倾身，死死咬住他的血管，让其能够收回自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