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进行事务的交接还是来得及的。
无论是风格的拍摄和资金流动量预算,只要能够给一段磨合期,《楠桦》也不至于到最后会连上映都成问题。
牧安怡的话显然是戳到了郭导的点,忽然间,病房变得很静,安静的像是能够听到死亡来临的脚步声。
打破沉默的是郭导的一声叹息,“我知道我现在应该养病,听说过两天会有什么专家过来,但是我还是放不下《楠桦》。”
牧安怡这一次寸步不让,“如果时间来不及,《楠桦》会烂尾,你准备那时候谁来仓促地接你的手?”
“还是说,你想要《楠桦》为你陪葬?”
郭导还是第一次被人处处踩到痛脚。
他梗着嗓子想要开口,却又不得不承认牧安怡说的是实话。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地步,除非是真的为《楠桦》设身处地地着想。
郭导僵硬地站在原地,他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那双眼睛给看透了。
忽然他释怀了,“我去年就知道,我身体不行了。”
“人在被下定倒计时的时候,真的特别的恐慌。我当时也想过手术,只是当时偶然间看到术后的那些人的模样,又觉得自己肯定熬不住。”
“我只是想啊,人如果要死,总得死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
牧安怡看着那样的郭导,眼眶都跟着红了。谁都经不住那样的煽情,更何况这位还是被下了死亡通知书的老人?
郭导异常期待地看着牧安怡,而牧安怡也不负众望的心软了。
他哽咽着开口,“所以,你是真的准备拿《楠桦》的所有人的时间,来为你的死亡陪葬吗?”
郭导嘴角抽动了下,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牧安怡这时候倒是弄明白了,为什么书里郭导去世后才发现《楠桦》剧组有着巨额的资金空洞。
人都不想活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郭导此时也明白了,牧安怡这人看起来好捏,实际上就跟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行了,我知道了,”郭导黑着脸站起身,“我会重新选演员,你就好好养病。”
说白了大家都是打工人,你饼画得再大再圆再苦情,东西吃不到嘴里,你让所有人为你用爱发电呢?
这坑,谁爱跳谁跳,反正自己不跳。
牧安怡在医院舒舒服服地躺了两天,接着听到了郭导准备重新选角的事情。不过这声响,再过两天就没了。
《异度餐厅》带火了牧安怡,关沈雅那边也收到了不少的邀约……可惜时运不济,牧安怡的手还没有恢复。
牧安怡算着在医院躺了这么多天了,自己的小粉丝顾飞轩居然一次都没来看过自己!
他打开手机,发现聊天都还停留在他出事前。
不过片场也没出什么主角失踪的消息,牧安怡估摸着也就是谈恋爱忘了偶像而已。
龙蔓语最近从剧组搬到了医院,给牧安怡搭把手削皮喂点东西什么,顺便还得偷偷出去帮牧安怡买吃的打牙祭。
有件事情挺巧的,就是龙蔓语出医院的时候,偶尔能碰上顾飞轩。
才开始龙蔓语还以为他是来看牧安怡,还准备把他带过去,却没想到顾飞轩只是摆摆手,“我就在这里坐会儿,你忙你的。”
龙蔓语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感觉顾飞轩又不太像是只在医院住院部坐坐。
她想了想,正要开口,又接到了牧安怡的电话。
“蔓语,那个麻辣鸭脖一整根不要切,我想了想鸭架一只手拿不过来,到时候就帮我换成鸭舌啥的。Cake家的千层蛋糕那么贵,你千万不要不好意思,端出你要把整个店铺买下来的架势,让他们切小块。上次蛋糕你喂我的时候没看到护士的表情,我觉得她想骂我劈腿男……”
噼里啪啦说完了一大堆的话,在龙蔓语复述确认之后,牧安怡那边终于美滋滋地挂掉了。
龙蔓语还在本子上记着东西,顾飞轩却突然开口,“是要买东西吗?”
“啊对,”龙蔓语点点头,“今天听说沈雅姐有事情,牧哥让我赶紧帮他买点吃的。”
顾飞轩目光流转,最终站起身,“我陪你一起去。刚才看你本子上写了不少,一个女孩子拿这些有点困难吧?”
龙蔓语正要摆手,却又看到顾飞轩往电梯门口走。
她小跑两步跟了上去,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顾飞轩,“顾老师,您要不先去陪陪顾哥?牧哥前两天还在问你最近的情况,肯定还是想让你去看看他的。”
顾飞轩心头一股酸楚涌了上来,他轻抿下唇,双手又有些止不住地颤抖。
“不了,”他想了想,“我就是碰巧散步到这里,想在顺便坐坐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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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龙蔓语把吃的带回来时,牧安怡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她一个人,手提了两个大袋子,还有一个最大的纸盒子,上面有着金光闪闪的Cake。
“蔓,蔓语,”牧安怡有些怂,“我,我是说,你用要买下整个店的气势,没让你真的把整个店都给买下来。”
龙蔓语将东西放到一边,没来得及回他,又匆匆出去,再次提了两包零食放在一边。
这么来回两三趟,才把东西给搬完。
“这,这,”牧安怡指着那几大堆的零食,一边吞着口水,一边心里打鼓,“要是沈雅姐回来了,我可要说这都是你吃的。”
龙蔓语缓了一口气,“安怡哥,我就算是想买也没这么多的钱。”
“那谁买的?”
龙蔓语皱着一张小脸,“他不让说。”
牧安怡幸灾乐祸,“但我看你还是想说。”
要是真不想说,就不会这么讲了。
他坏笑着,“说吧,我不告诉他不就行了。”
龙蔓语犹豫了一下,而后凑到牧安怡的耳边悄悄开口:“是顾飞轩顾老师,他不让我说他来过。”
牧安怡一挑眉,“你没让他进来么?”
龙蔓语从里面找出卤菜的袋子打开,帮着牧安怡戴手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在车上劝了两次他都没答应,我没词,就算了。”
牧安怡抓着鸭脖啃了一口,心里嘀咕着奇了怪了。
该不会是黎山片场软禁顾飞轩吧?
然后顾飞轩想要朝自己求救,但是又怕连累自己。
牧安怡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干脆让龙蔓语再去跑个腿,问问医生可不可以出院。
来的医生就是上次给牧安怡做手术的那个白发医生。
他来的时候笑脸盈盈,看了看牧安怡的手之后说:“这个嘛,首先要看你手的愈合情况。你呢,也先暂时别着急。”
“我觉得愈合得差不多了吧?”牧安怡抬起自己的手,“我记得昨天就没开始换药了,来换药的护士都说可以打石膏了。”
牧安怡好说歹说,总算是约上了第二天的石膏,打完石膏之后牧安怡赶紧又去找了医生。
医生见牧安怡这么坚持,此时才面露难色,“黎总过来的时候就交代过,得把你的手伤养好,绝对不能留下后遗症。你这病人不配合治疗,我这边也不好交差啊!”
熟悉的不好交差格式,牧安怡也不太好为难,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给黎山发了条信息。
【牧安怡:黎总,这边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但是需要你这边同意。】
【黎山:是无聊了吗?我刚好有空过来。】
牧安怡隐隐觉得自己猜测成真,顾飞轩现在真的有点危险。
不然说不通啊,为什么都快好了却迟迟不让自己出院。
嫌钱太多到塞到医院烧着玩吗?
那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啊!
牧安怡自知不能硬碰,他一上手就先把黎山一通夸,然后再义正言辞地表示,自己非常想到戏场看看他表演的样子。
【黎山:你忘了吗?我的戏份已经杀青了。】
当时出事的时候就是黎山的杀青戏,黎山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牧安怡苦思冥想,突然想到了前几天到自己这里卖惨的郭导。
【牧安怡:听说郭导现在还在片场拍摄,我想去看看郭导的情况。】
这一次黎山并没有及时回复,直到牧安怡心灰意冷准备直接闯出医院的时候,手机才叮铃响了一声。
【黎山:行,我让郭导抽个空。】
牧安怡急了,他一通电话打了过去,正言辞地说:“黎总,我问过了其他医生,我这边手上伤口愈合完好,打了石膏之后就可以出院。”
“其他医生不了解你的情况,张医生怎么说?”
张医生就是给牧安怡做手术的医生,此时他也看着牧安怡。
牧安怡心下一横,“张医生也这么说。”
“你把电话给他。”
短短几句话,黎山便能够猜测出现在的情况。牧安怡能这么快向自己提出院的事情,必然是刚才在张医生那里吃了个闭门羹。
果然,下一秒,牧安怡便犹豫了。
电话里黎山的声音放轻了,像是在哄着不听话的小孩,“你的手是因为我受的伤。我给张医生交代过,一定要保证你的手完好,之后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的后遗症。”
信你就怪了。
黎山的演技可是经过权威认证,出场就是能拿影帝的大BOSS。
离间亲友这件事情他可不是第一次做。
顾飞轩被囚禁的时候,籍星宇被黎山用国外大IP的资源引导,迟迟赶不回来。
而他!
作为看完了整本书的最强王者,怎么可能会被黎山那精湛的演技所骗?
“黎总,我已经详细地看过了CT全景图和拍出来的片子,听过了医生的耐心讲解。目前骨头位置完全没有问题,伤口愈合完好,已经不再需要上药。而且后遗症这种事情,无论是哪位医生都不可能百分之百地保证。您这样给张医生施加压力,是不合理且不科学的。”
他们之间的联系纤细又脆弱,有时候甚至还比不上同牧安怡只相处了一个星期的穆武。
黎山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着楼下如蚂蚁一般的人群,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如果你只是想要去剧组,我明天可以带你过去,但是你同时要向我保证,回来之后就得在医院好好治疗。”
这已经是黎山最大的退步,牧安怡想了想,最终答应了下来。
……
第二天一早,黎山如约而至。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脸上略带着一丝冷意,难得在看到牧安怡时,居然没有戴上他的微笑面具。
这反倒让牧安怡感到了一丝丝的安全感。
如果黎山想要隐瞒什么,必定会让人先卸下防备,而不是像现在,自己倒先竖起了壁垒。
到了片场,此时正好是在拍顾飞轩的戏。
竹林之中,数名黑衣人将顾飞轩团团围住,风吹竹林沙沙作响,顾飞轩身着草色古装,动作行云流水,将来人一一击退。
牧安怡悄悄地来到郭导身边,便看到他像是正在教一名副导演。
“对于顾飞轩,有能力的时候一定要拍到他的手,他玩剑的手势非常优雅,而后的重点便是他的脸。一个人的动作表情是气氛的重要组成部分。”
摄像机位还在不断移动,等到导演叫停之后,顾飞轩拿着剑,微微地喘着气。
顾飞轩抬起头,便看到牧安怡站在导演身后给他鼓掌,那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只是在下一秒,顾飞轩又移开了眼睛,显得颇为局促不安。
平时顾飞轩早就走过来求表扬,今日他却只是站在原地,像是没有看到牧安怡一般,闭着眼睛让化妆师补妆。
郭导一看到牧安怡就想到上次吃的闭门羹,没好气地开口,“是什么风把牧大爷您给吹过来了?”
牧安怡早预料到了,开口亲热地叫着,“这风可是我对郭导和《楠桦》的不舍啊!郭导你要是不高兴,就当我是个空气怎么样?”
郭导没好气地转个身,背对着牧安怡,“你要是觉得是自己是个空气就别来,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他觉得晾得牧安怡差不多了,又端着架子开口,“魔教教主那个位置,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我现在把那些戏压到了最后,你要是觉得可以,也还是你来演。这也算我度量大,以德报怨。”
等了半天,郭导没见回应,他转头一看,刚才还站在那里的牧安怡不知去了哪儿。
副导演好心地给他指了指,“牧安怡到顾飞轩那去了。”
郭导顺着副导演指着的手一看,果然看到了牧安怡站在正在补妆的顾飞轩的旁边。
牧安怡没将医院龙蔓语给自己说的事情说出口,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顾飞轩,“刚才怎么了?明明看到了我都不打个招呼。”
顾飞轩抬手示意化妆师停一下,然后同牧安怡擦肩而过,走到了休息区的棚子里坐下来。
视若罔闻,像是端足了大牌的架势。
他的手此时他的手此时笼罩在宽大的袖袍里,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比起欣喜和开心,不安与愧疚占据了大多数。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脸来面对,被自己亲手伤害的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