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勉强填饱肚子,坐车准备送原煦回家时,原煦道:“今天下午我陪你去公司。”
娄启拧眉:“阿煦,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在公司有别人吧?”
“当然不是。”原煦瞥他:“我是那种多疑的人吗。”
娄启牵住他的手:“那……”
原煦把手抽回来,从兜里掏出那张黑色的卡片,放在他手上:“我今天去书房找书看,无意间发现了这个。”
娄启低头看了看,瞳孔微微放大。
他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用手指捏住那张薄薄的卡片。卡片在裤兜里揣着,被体温捂得有几分温热,但落在娄启手里,仍旧是冰凉的。
“这是……埃尔顿给我的。”他避重就轻地道:“那时候他说,危险和痛苦可以让我认识到自己仍旧活着。”
“你也知道是危险和痛苦。”原煦瞪他:“老实交代,去了多少次?”
“不多。”娄启从他的反应中认识到了他的态度,连忙摇头:“也就是一年去一次。”
原煦盯着他。
娄启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六七个月……”
原煦依旧不说话,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
“压力大的时候三个月左右去一次。”娄启叹气:“去这里是要预约的,每次都要排队,所以没办法再频繁了。”
“你还挺遗憾的。”原煦轻哼一声,又拧眉:“我也理解你那时候去这种地方的原因,而且有埃尔顿诱导你,这很正常,但是……”
他停了一下,警觉地问:“你近期应该没去了吧?”
“没有。”娄启连连摇头。
他这时候哪有霸总的姿态,就像一个被训话的小学生,乖巧的不得了。
然而只是这种程度的乖巧,没办法让原煦心软,甚至还因为过于乖巧而开始怀疑,并且找到了合理的根据:“咱们分手之前,你去过一次米国,应该不是真的出差,而是去了这里吧。”
听到分手两字,娄启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甚至没听清原煦剩下的话,便急忙忙道:“不分手,我知道错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原煦:……
他凑过去,揪了一下娄启的耳垂:“你的耳朵里是只听到了分手两个字吗?”
娄启看了他两秒,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顿时放松,顺手把原煦搂进怀里,开始轻车熟路的卖惨:“那次是我刚认识到自己感情,无法接受的时候预约的,其实只在里面待了一会儿,便意识到已经不需要这种事情来刺激自己,便离开了,再也没去过。”
他收紧了抱着原煦的手臂:“阿煦对我的爱让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我无时无刻都能意识到自己是活着的,是被爱着的,不再需要用痛苦来确认这个事实。”
车里沉默了一段时间。
原煦抿了抿唇,他其实能够意识到娄启有一点卖惨的嫌疑,但是也清楚地明白对方说的都是真话,这便更让人对其产生怜惜。
“既然你不需要了,那这个卡就没收了。”原煦把卡片从他手里抽回来,揣进自己兜里,装作漫不经心地道:“你以后也不会再需要它的。”
娄启一愣,继而很明显的眼前一亮,紧紧抱住原煦:“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原煦红着脸扭头,又用恶狠狠的语气警告道:“我最讨厌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以前就算了,你若是再有下次,别怪我不理你。”
“绝对没有了。”娄启郑重地道。
他怎么可能舍得扔下原煦,一个人去进行那种危险的活动。
原煦满意地点头。
车子快到公司门口时,娄启突然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卡的作用?”
这可是会员制,以原家的势力,还不到拿到它的资格。
“上次去米国,就是娄奉凯又找事那次,那个酒吧老板给了一张,但我没用,只是给周元亮辨认了一下是什么。”原煦突然心虚。
忘了上次玩俄罗斯转盘的时候,娄启也挺生气的了,不会翻旧账吧?
幸好娄启没有翻旧账的习惯,他只是默默搂紧了原煦,在他脑袋上亲了一口。
车子到了公司门口,正好是午休时间结束,员工们都陆陆续续上班,或者从办公室出门泡咖啡,开始新的工作。
娄启牵着原煦的手走进公司大门时,前台叫住他:“老板,娄玄叶董事长在楼顶等您。”
“谁让她上去的?”娄启猛地皱眉。
“是秦助理。”前台道。
娄启的眉头没有放松,反而皱得更紧了些。
“娄玄叶从血缘关系上毕竟是你的生母,如果在公司门口闹开,不太好看。”原煦低声道:“上去看看她想说什么。”
“我知道。”娄启深吸一口气。
在经历了原家那种夫妻相爱、兄友弟恭的温暖家庭后,他越发无法接受娄玄叶,甚至羞于让原煦看到他们之间的相处。
“你要不先到对面的咖啡店等等。”娄启低声道。
“我陪你。”原煦晃了晃他们相交的手,朝他露出个笑:“别伤心,你还有我,你不是说你已经入赘了吗,我家就是你家,那些不安好心的人,丢掉就行了,他们不配让你皱眉。”
娄启的心被这句话安抚下来,他舒缓眉峰,扬起唇:“你说得对。”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人还是能隐约听见一些,前台压抑住心底想尖叫的冲动,假装在努力认真的工作。
老板居然入赘到原家了!她听到这种消息,不会被灭口吧!
第90章
电梯开启, 便能看见娄玄叶在会客室门口站着。她以往的冷静自持全都不复存在,一向打理得很好的长卷发也有几分凌乱。
“娄董。”秦河先她一步走上前,微笑道:“娄女士在等您。”
原煦用小手指挠了挠娄启的掌心, 被人捏住手指。
娄启表面淡定道:“我知道了。”
“娄启。”娄玄叶走过来, 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似乎想说什么。
“进去说。”娄启抬手制止她,冷声道:“你也不想被人看笑话。”
对他来说,娄家的存亡只能算是笑话吗?
娄玄叶攥紧了手指。
娄启牵着原煦进会客室时,她先一步走进去, 看向他们,吸了一口气:“我们之间的事,被外人听去不太好。”
“这里只有你是外人。”娄启冷声道。
这种时候吵这些没用的, 只会让娄启的心情更加糟糕,而娄家还需要对方的帮助。娄玄叶自认要强了一生,一个人将破败的娄家撑起, 没想到临到中年, 居然要向自己的孩子低头。
她深吸两口气,在娄启对面坐下。
“我知道你想谈什么。”娄启率先开口:“我不会停手的。”
“这里是娄家的所有股权。”娄玄叶把自己的文件拿出来:“我可以把它们全部转让给你。”
“娄家那些老家伙同意?”娄启嗤笑。
“他们会同意的。”娄玄叶将头发别到耳后,神色有几分沧桑:“我一个人持有娄家半数以上的股票, 只要你接受,就是最大的股东。”
“我不会接受的。”娄启看都没看那些文件:“我对那种肮脏腐朽的烂摊子没兴趣。”
他又牵住原煦的手, 神色冷漠:“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 就请离开吧, 说不定可以早做准备, 在接下来的事情中过得体面一些。”
“你一定要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吗?”娄玄叶抬高了嗓音:“娄家也是你的家, 你为什么要毁了它?!”
“娄家从来都不是我的家。”娄启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的家只有原家。”
突然被cue, 原煦懵逼地抬起头,眨巴眨巴眼,对上娄玄叶不可置信,甚至有几分怨恨的目光。
“对,我家就是娄启的家,他已经有了我,不再需要你们这些虚情假意的父母。”原煦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将娄启带来这个世界,不然我可能以后都要像你一样孤独终老了。”
娄玄叶咬牙:“你……!”
“为了娄家,你卖了自己,卖了自己的儿子,难道有人真心感谢你吗?在你失去一切后,他们会怎么对你?”原煦歪头,状作疑惑地问:“你这一生活得有什么意思?”
“我……”娄玄叶想要反驳,竟是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她是女性,小时候一直被重男轻女的父亲嫌弃,认为她只是一个用来联姻的工具。自幼要强的她自然不会屈服这种命运,以女儿身打败了众多竞争者,当上了娄家的家主。
然而娄家只是一滩即将全部腐烂的沼泽,只会越陷越深。她无法挣脱,便搭上了伯特莱斯的家族,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带走了足以让娄家苟延残喘的资源。
她是为了娄家。
但在夜深人静时,她偶尔会想起自己刚刚生下来便选择放弃的那个孩子,他会接受伯特莱斯的教导,成为一个足够优秀的人。
事实证明,娄启的确成长的十分优秀,甚至有了能让娄家起死回生的能力。只可惜……
如果她将娄启带回来,自己教导,也许对方就不会这么仇恨娄家,仇恨她。
原煦一直在关注她的面部微表情,但娄玄叶很显然没有对自己做过的事产生悔恨,她的脑海中仍旧只有娄家,只有她的权势。
“宝贝,这里好无聊,我们去办公室吧。”他不动声色地拧眉,又很快舒缓了眉峰,靠到娄启身上,微微拉长语调:“我那副画还没画完呢,再不画就要忘掉了。”
“好。”娄启毫不迟疑地道,牵着他往外走,再也没有看过一眼身后的人。
娄玄叶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她颓废地坐在沙发上,以手捂面。
若是原煦没有出现过就好了,她怔怔地想。以往的娄启虽然排斥娄家,但却不会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娄玄叶能够察觉到,他的内心深处还渴望着亲情。
只是,现在那丝渴望被其他人填满了,他不再需要自己伪装出来的母爱。
秦河在门外看了一眼,端上一杯温咖啡。
——希望娄玄叶不要在这里哭出来,喝完咖啡就离开。一杯很快就会凉掉的咖啡,大概能够提醒对方,这座公司并不欢迎她。
娄玄叶的确接收到了这个信号。
她理理凌乱的发丝,整理好衣服的褶皱,踩着高跟鞋向外走。
刚刚走出娄启的公司,便接到了妹妹的电话。
“姐,娄启会放过娄家吗?”妹妹的声音小心翼翼。
“可能性不大。”娄玄叶保持声音的平稳,尽力让自己显得如同往常一样可靠:“但我们还有挣扎的机会,娄启想让娄家破产,也没那么容易。”
那头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好的,姐,你也别太伤心,注意身体。”
妹妹的关心让娄玄叶糟糕的心情舒缓了一些,然而,挂了电话没多久,助理的电话便急匆匆打了进来,声音慌乱:“不好了,董事长,好多股东在抛售股票!”
他说的几个股东名字,都是和妹妹平时有联系的。
娄玄叶的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她这时候才突然明白原煦另一句话的含义,她这么努力在挽救娄家,但那些人对娄家毫不在意,他们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利益,就连自己的妹妹也一样。
她为了娄家奉献了自己的一切,但没有人关心她,她的亲妹妹抛弃了她,她的儿子仇视她,她所谓的丈夫只是一个毫无感情的联姻对象。放眼望去,她的世界中竟是没有一个能够交付真心的人。
原煦说的没错,孤独终老就是她的下场。
一直伪装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娄玄叶怔怔地靠在栏杆上,脊背弯折,整个人茫然又颓丧。
她活着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娄家那面兵荒马乱地抛售股票想要跑路,娄启这面却早有预料,事情早就全部交代下去,对娄家来说的灾难在他们这里只是一件小事,甚至没有多余的工作可以用来打扰董事长恋爱。
这就造成本想画画的原煦被娄启整个人抱进怀里不松手。
“你干嘛?”原煦晃一晃,没挣扎出去,瞅他:“想在办公室玩点刺激的?”
以前的娄启肯定不会接话,但这次他目光一动,竟是有几分心动:“可以吗?”
他们第一次的互帮互助是在家里的床上,第二次在公司里似乎……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想想还有点刺激!
“当然不行了!”然而原煦坚定并快速地拒绝了他,并倒打一耙:“你果然没想干好事,赶紧松手!”
“不松。”娄启难得硬气:“就抱着!”
“你幼不幼稚啊。”原煦被他逗笑了,也不着急出去,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怎么这么粘人。”
“就是突然想抱抱你。”娄启把脑袋放在他肩膀上,头靠着他轻轻蹭了蹭:“现在我抱着我的全世界。”
原煦笑他:“肉麻鬼,你看了几本书,情话都停不下来。”
“因为喜欢你,所以想把所有情话都给你说一遍。”娄启低声道,“但是又怕你不喜欢。”
“有的土味情话确实比较难以接受。”原煦认真的点点头,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大狗勾似乎伤心了,便违心加了句:“不过宝贝说的,我都喜欢啦。”
下一秒,他的耳垂被娄启亲了口。
原煦抖了一下,凶巴巴的警告:“抱着就算了,别乱动。”
娄启不但不听还更加过分:“阿煦不是很早之前就想和我在办公室里来点刺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