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祁宴......”宋柒无助地揪紧了他的衣角,哑声道,“你不要有事......我不准你有事......”
祁宴忍着疼,声音却越来越小:“别怕我......宋柒......别不要我......”
——
“医生......病、病人怎么样啊?”宋柒眼巴巴地等在急救室门口,一看见医生从里面出来,就一脸急切地迎上去,如此循环四五遍,就连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的医生都被他的执着给感动了,摆摆手道,“肩胛骨骨折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哪知道这家属病人听完后脸色更白了,后退两步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落下伤心泪来。
严屿风听闻了消息匆匆赶到,看见默默然流泪的宋柒,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感慨道:“我说你们俩......既然心里都还有对方,在这儿瞎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宋柒低下头抹了把泪,不理他。
幸好严屿风脸皮生得够厚,自顾自往下说:“祁宴从小缺失母爱,父亲又对他严加管教、期望颇高,我们经常骂他是禁欲主义者,像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感情与欲望。”
“可是在他遇见了你之后,我发现我错了,他并非是没有感情,他只是一直没有找到那个合适的用来承载他无边无尽感情的容器,而一旦找到了,他就拼尽一切地想要将容器填满,也不管容器能不能承载这样沉重的负荷。”
“宋柒,你知道吗......”严屿风稍稍侧过头来,看着宋柒的眼睛道,“你就是那个容器,他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才会变得那样极端,敏感到不容许你哪怕是一丁点的背叛,极端到轻易被谗言所惑,认为你是因为不喜欢他所以才会这样狠心地背叛他。”
“把你赶出公司、提出和你离婚后,他也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烟灰缸里的烟头堆积如山,却并非是为了所谓的公事,而是为了放任自己去想你。”
“我是他的好兄弟,你当然可以认为我是在帮他说好话......但我想说的是,既然彼此之间还有在乎,那就不应该轻易错过,你们很幸运,能够遇见彼此、爱上彼此,但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就像月球和地球之间的距离,是注定了可望而不可求的。”
说到这里,严屿风稍稍垂下眸子,掩去了眸中的失落。
“病人家属在吗?过来签一下确认书!”
宋柒和严屿风闻言同时站起身来。
“哎呦喂,”严屿风又一屁股坐了回去,“你签吧你签吧,我这没名没份的,可比不上你们正房。”
宋柒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咬着唇在右下角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严屿风或许说得没错,他心里确乎是还有祁宴的。
看他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宋柒只恨不得自己能以身替死,替他受了这些罪。
祁宴爱他护他,又疑他伤他,他们之间兜兜转转这些日子,爱过也恨过,分开过也温存过,回忆里满满的都是对方,早已分不清谁欠谁的更多一些了。
“宝宝,”宋柒摸了摸已经开始微微显胎的小腹,轻声道,“你说......爸爸要不要原谅祁宴那个混蛋呢?你踢我一下就是不原谅他,踢我两下就是原谅他,决定权在你手里。”
肚子里的小宝贝似有所觉,踢了踢他的肚子。
宋柒等了良久也没等来宝宝的第二下,看来确实是只轻轻踢了一下。
那就是不原谅喽?
宋柒抿了抿唇,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小声道:“这次不算,咱们重来。”
于是他又接连让宝宝踢了好几次,直到后来宝宝都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意,支着小脚丫连续晃了两下,宋柒才算勉强满意。
“好,”宋柒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爸爸知道你的意思了。”
第86章 终局【完】
祁宴那手明明没多大问题,却偏偏在医院里赖了一个星期,每次医生过来复诊,看见宋柒挺着个半大肚子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瞧,难免有些于心不忍,刚想把事实告诉他,却听得祁宴掩着唇几声轻咳。
医生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很快就明白了是怎样一回事。
敢情是婚姻出现危机,在这儿装可怜挽回老婆呢......
“柒柒,我想睡觉......”
宋柒削苹果的手一顿,嗔怒地瞪他一眼:“你要睡觉就自己躺下睡呗,叫我做什么?”
“我一个人睡不着,”祁宴拉开被子,拍拍身侧,放轻声音祈求道,“你陪我睡好不好?”
“不好。”宋柒果断拒绝,继续削手里的苹果,“床太小了,睡不下。”
“可以睡下的,”祁宴侧了下身子,把自己压缩成一张薄饼,向宋柒保证,“不会挤到你和宝宝的,我发誓。”
宋柒拗不过他,近来的祁宴像是摔坏了脑子,一改以往高冷的霸总形象,幼稚得像个小朋友,动不动就要撒娇讨好。
把手里的苹果放进瓷盘里,宋柒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爬上床。
还没等他调整好姿势,祁宴就跟条大型金毛犬一样从背后蹭上来搂住他的腰,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满足表情。
“我......”祁宴将下巴轻轻搁在宋柒的颈窝上,用呈勺状的保护姿势将他抱在怀里,他温热的呼吸扫过宋柒的耳际,犹豫了一下道,“我可以摸摸宝宝吗?”
宋柒的身子明显一僵,没答应也没拒绝。
祁宴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抬起,从腰侧缓缓往下滑去。
如今怀胎还不到一月,宋柒的肚子就已经比普通女子怀胎大了一倍,鼓鼓囊囊的,像是个圆滚滚的小球,看上去可爱得不行。
“医生说男子怀胎只要五个月,”祁宴将掌心置于腹部顶端,静静感受着里头小生命的存在,“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了。”
像是听得懂他说的话一般,肚子里的小东西欢喜地扑腾了两下,疼得宋柒脸色蓦地一白。
“他踢我了!”祁宴感受到掌心下的异动,惊喜地在宋柒耳边道,“难不成他知道我是他爹爹?”
那当然。
宋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宝宝的魂魄在玉佩中寄居时已经开了神识,虽然肉身还在腹中未长成,却已经是一个有意识的生命体了,当然认得出谁是谁。
“我真希望......他能长得像你......”祁宴一边抚摸着宋柒的肚子,一边轻声道,“像你一样可爱,也像你一样招人喜欢。”
后面的话祁宴没有说出来,宋柒却是懂了一半。
——而不是像我一样……偏执、极端、无可救药。
“痒......”宋柒挣了挣,耳根处爬上一层薄红。
“那不摸了。”祁宴闷闷低笑一声,“就这样抱着你,我就很满足了。”
“谢谢你,宋柒。”他充满怜惜地亲了亲宋柒的耳朵。
“嗯?”宋柒迷迷糊糊快要睡着,“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愿意原谅我......”祁宴将手扣进他的指缝,十指交缠一起搭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也谢谢你......愿意继续喜欢我。”
“我爱你,宋柒。”
—
周三的法院庭审以公开摄像并直播发表到多媒体平台的形式进行,祁宴这下是半分情面也没给宋闵留,直接让他在全国人面前丢了脸。
宋闵豆|腐渣工程出事,融资失败后竟然想到以这样的方式骗取资金,已经形成了十分严重的商业诈骗行为,判有期徒刑十五年,附加没收所有财产;而袁祎,虽然不是主谋,但作为帮手之一协助诈骗进行,加之串通其他公司做出了对本公司造成损害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泄露商业机密的罪行,判有期徒刑八年。
在庭审结束后,宋闵没忍住破口大骂道:“祁宴!你算什么东西!我把我弟弟嫁给你,你就是这么对宋家的?”
他的目的无非是借此事来破坏旁人对祁宴的观感,恨不得人人都和他一起骂上一句“狼心狗肺”。
果然,此话一出,观众席上一片哗然。
宋闵有些得意,挑衅地看向祁宴。
他就算是坐牢,也要把祁宴和宋柒这两个贱人拖进泥沼里!
没想到祁宴根本不在乎,反而勾了勾唇角,云淡风轻道:“既然你提到了这个......那你对你弟弟做过些什么缺德事,需要我一一说出来吗?”
宋闵脸色蓦地一白:“你......你怎么知道.....”
他此话一出,就已经输了一半。
“你根本不配当他的哥哥,我对你,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
“另外,谢谢你提前帮我公布了婚讯,”祁宴优雅转身,面向各媒体的长枪短炮,微笑颔首,“关于我和我夫人的婚事,今晚将在媒体平台上进行公示,请大家多多关注。”
姿态简直高调得找抽。
丝毫不在意这个重磅消息会碎了多少豆蔻少女的豪门梦。
宋柒窝在家里,一边抱着手机看直播,一边美美地嗑瓜子。
祁宴虽然不讲理的时候很讨厌,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其余时候,简直是帅得人神共愤。
不愧是他老公。
“是吧宝宝?”宋柒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肚子。
宝宝:......
这届老爸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太聪明的亚子。
—
晚上八点,祁氏的官方微博正式放出了一条公示消息。
据消息解释,祁宋两家早已在三个月前联姻,不过因为双方感情尚不牢固,所以一直处于隐婚状态。而如今两人早已深陷爱河、情比金坚,祁夫人也已怀有一月身孕,所以双方决定在半年后,也就是在宝宝出生后公开补办婚礼,婚礼即将邀请各界人士前往参与,共沐福泽。
薛可淡淡瞥了一眼消息推送,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摇摇晃晃地拎起桌上的酒瓶朝同行的人举杯:“来!喝!”
“薛少......”阿梨跟同行的几人面面相觑,忍不住劝道,“这都第几瓶了啊,咱要不歇一歇,去场子里蹦一蹦?”
“蹦个屁!”薛可抬起头瞪她一眼,不依不饶地给身边的人倒酒,“来啊!喝啊!都愣着干什么!”
然而没有人动。
“薛少,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都他妈什么意思!”薛可倏地站起身来,把酒瓶往地上狠狠一惯,“我失恋了你们就这样对我?酒都不陪老子喝个尽兴?”
没人敢接话,也没人敢去拿酒瓶子,眼看着气氛就要陷入僵局,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从薛可面前明目张胆地捞了一瓶酒过去。
“来来来,我陪薛少喝!”严屿风勾住他的脖子,爽快利落地仰头干了一杯下去,水渍顺着他的嘴角流进敞开的花衬衫里,显得别有一番风情。
平日里这人总是穿着白大褂,虽然脸上带着笑,却还是给人以禁欲之感,今天倒是显得有些格外不一样,就连薛可都忍不住愣了愣神。
“你来做什么?”
“陪你喝酒啊!”严屿风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陪......陪我喝酒?”薛可摇了摇头,脑子开始有些晕,只觉得有无数个严屿风在眼前转来转去。
“可不是陪你喝酒吗?”严屿风拉着他坐下来,“哎呀呀,薛少,失恋有多大个事儿啊,照你这么说,我不知道都失恋多少回了。”
“唬我吧你。”薛可嗤笑一声,和他碰了碰杯。
严屿风这人生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一看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真没唬你......”严屿风苦笑一声,“只是那个人一直都不知道我喜欢他罢了。”
薛可闻言皱了皱眉:“暗恋啊,怂逼。”
“哈哈哈......”严屿风笑了两声,又突然停下来,转了转手里的酒杯,小声道,“你也觉得我很怂吗?”
“其实,我只是怕人家记不得我了。”
“说说看。”
失恋的薛可对人家的八卦格外感兴趣,特别是这种互相比惨的时刻,尤其能给他受伤的心灵一点安慰。
“嗯......这得从很早以前说起......”
严屿风小时候和父亲一同去参加宴会,大人们的交谈对于小孩子们来说总是显得过于无趣,趁着父亲不注意,他悄悄溜去了花园,没想到那里居然有一个和他一样耐不住寂寞的小朋友。
小朋友看上去比他还皮,三两下爬到足足有两人高的小树上冲他招手:“嘿!上来一起看星星啊!”
严屿风那时候身体不好,他有先天性哮喘,做不了太激烈的运动,没爬两下就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我有哮喘......我上不来......”
“把手给我,我拉你!”那人朝他伸出手,漆黑的漂亮眼睛里像是藏着星星。
从小到大,那些得知他病症的人,无一不是处处护着他,生怕他摔着磕着。
但没人知道,其实严屿风想要的并不是一味的保护,他也在心里幻想自己能够成为一只自由飞翔的鸟。
所以小男孩冲他伸出手的时候,严屿风没能拒绝。
那天,他们俩在花园里肩并肩看了一晚上的星空,直到宴席散尽,大人来找,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薛可!赶紧走,在外头瞎磨蹭什么呢!”
“这就来!”男孩走之前捏了捏严屿风的掌心,轻声道,“相信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把自己的好运分你一点。”
直到那人身影远去,严屿风才愣愣地捏紧了仿佛仍有余温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