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自信满满地走了过去。
几个乐队成员看热闹似的来到场外,坐在最后排的散座上。
盖因理所当然地挤到了周愉旁边,抱着狗子没话找话似地搭讪道。
“你会唱歌,我怎么不知道?”
“你们刚刚从哪里来的?”周愉不答反问。
“我家啊。”盖因不假思索地回答。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对劲。
“不,我是说……他来看房子,我只是顺路载了他一程……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呵。”周愉回他一声冷笑,“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嗯?”
周愉懒得理他了。
盖因转到另一侧问丹尼尔,“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黑人鼓手同样侧过身来,学着他的样子小小声道,“蠢货,看不出来台上那位N姓男孩对你眼神不一样吗?我敢打包票,他对你有意思。”
“你是说奈尔。”
“不然呢?这里还有谁姓N,除了“Nobody”?”丹尼尔说了个很冷的双关笑话。
盖因有些不解,不过奈尔的表演已经开始了。
男孩一开嗓,就吸引住了全场。
他的声音很清冽,带着一些鼻音,听起来很稚嫩很有青春感,就是人们常说的“初恋音”。
正适合他唱的这首歌。
“睡醒时,我想起,昨天夜里好像下雨了……”
“……花园里开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让我想起你……”
“……远方的你,看到那道彩虹了吗……”
“啊,冬天终将过去,我的春天已经来临……”
“收拾行囊,告别故乡,搭上最早一班的列车,载着梦想驶向远方……”
唱到副歌,奈尔开始频频朝这个方向看来。
“看到了吗?”丹尼尔拉住他,“这是明目张胆地在对你发-情呢,就像孔雀开屏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吗?”
盖因被他说得有点坐不住了,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周愉。
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说实话,盖因很难从他的表情看出他的情绪。
“你在生气吗?乔伊。”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为什么生气。”
“呃……因为我?”
“哦?”周愉扭过头来,“你做错什么了?”
问题来了,我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盖因想了想,回答道,“你别吃奈尔的醋,我和他没什么。”
“……”
还是欠收拾。
周愉把头转过去。
“所以你真的打算把阁楼租给他?”
“呃……不出意外的话?”
丹尼尔在盖因背后露出了不忍卒听的表情。
“但是我……”盖因还想解释几句。
“快到我了。”周愉直接从椅子上走开。
盖因露出郁闷的表情。
“我那些话白说了,兄弟。”丹尼尔在一旁插刀,“你真的很不会察言观色。”
……
一曲毕,奈尔在台上鞠了个躬,然后像是个骄傲的小公鸡一般迈着小碎步来到盖因身旁,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我唱得怎么样,偶像?”
“别叫我偶像。”盖因挠了挠脸,不好意思说自己刚刚根本就没仔细听,“你唱的挺好的……”
“你的嗓子天赋很好,音域很宽,如果多练练,可以唱很多歌。”一旁唯一一个认真在听歌的玻曼中肯地评价道,顺道替盖因解了围。
“谢谢。”
因为周愉走了之后,盖因边上空了一个位置,所以奈尔自然而然地坐上了那个位置,开始自来熟地和他们聊天。
“你们听过那位小哥哥唱歌吗?他唱的怎么样?”
“我从来没听过。”这也是盖因想知道,于是他扭头看向一旁的两人。
只剩下两张空凳子。
键盘手玻曼和鼓手丹尼尔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台上去了,一个站在键盘后面,一个坐在架子鼓后面,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什么鬼?盖因愣了下。
“他们提前排练过吗?”奈尔有些慌了。
盖因天天和这两人厮混在一起,自然知道他们是没时间和乔伊排练的,这只能是临场配合。
但问题是——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
事实上并没有,在周愉开口之后,丹尼尔和玻曼都有一些惊讶,手中准备好的伴奏也没能落下去。
周愉没有唱刚刚试唱时的脍炙人口的流行歌曲,而是清唱起了从来没有人听过的旋律。
青年站在舞台中央,抓着麦架,黑色的鸭舌帽遮挡住了他的半张脸,让人只能看到那张菱形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洁白的齿列,和一点点柔软的舌尖。
“明明是你先点的火,你怎么忍心使之熄灭……”
如ASMR般的低哑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就像是从老式电台中收到了熟悉的人发出的讯息,从记忆中的模糊慢慢变得清晰。
奈尔看到身旁原本坐姿懒散的人忽然坐直了身体,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
“你破门而去,剩我一人衣不蔽-体……”青年摘下了他头顶的帽子,盖在胸口,单手抱着麦,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令我陷入低谷,又将我卷入高-潮。”
“你把唇贴在我的脸上,把气息填进我的胸膛。”
“我的灵魂随之飘荡,伴随臆想来到天堂,然后你离我而去,哦~你离我而去~”
婉转的长音如歌如泣,即便是尾音依旧非常有力量感,真的称得上余音绕梁。
如果说奈尔是清晨新生的青葱嫩芽,那乔伊就是午夜忧郁的猩红玫瑰,他从不掩饰歌声中浓郁的感情,也不伪造充满希望的假象,他甚至不稀罕别人的欣赏,只需要自己独自陶醉就行了。
但那感情充沛的歌声太有存在感了,没有人能把他当做背景音乐听,不知何时起,酒吧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过头来看他。
也许这就是天生的主角。
“你说我不明白你心中所想,我只知道,下一次我会令你难忘。”
周愉唱完这句话,忽然松开了手,手中的帽子落在了台边上。
立马有人一哄而上,众人争抢着那一顶普通的鸭舌帽,也有人伸出手只为混水摸鱼偷偷蹭一下青年裸露的脚踝。
而周愉已经把麦从麦架上取下来,离开了那一片地方。
丹尼尔借机插进了鼓点。
“宝贝,你以为我会放手,你只是太过单纯。”
“你试图掩饰但我知道,你的心已经为我所属。”
“我让你醉生梦死,我让你宛若新生。”
“我会把脚踩在你的身上,不管你说的有多高尚。”
“忘了你心中所想,今晚的夜还很长。”
这里有一个节奏和旋律的重复,玻曼尝试着把电钢琴的音色加了进来。
厚重的鼓点和轻灵的钢琴让人声的部分一下子更有立体感了,但还少了点什么,每个停顿的后方,都少了一些铺垫和呼应,如果能将这一部分补足,这将是首完美的歌……
他知道应该怎么做,就像他在谱子里写的那样,再多加几个戛然而止的闷音……
那就是他们的第一夜。
坐在最后一排的盖因站了起来,开始旁若无人地往台上撒足狂奔。
第54章 我属狗的
盖因的行动那么明显, 站在台上的周愉不可能没看见。
他的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凹陷, 虽不明显但这一抹淡淡的笑容足以让所有人疯狂。
台下有男人把手放在嘴边大喊起来, “我爱上你了!”
是的,是个男人。
全场响起看热闹不嫌事少的起哄声和掌声。
于是奔着电吉他去的盖因多走了几步,直接夺过了周愉手中的麦克风。
“嘿, man, 你被我盯上了。”青年用两只手指弯曲反过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然后又戳向那个男人。
观众们轰然大笑。
盖因见没有人相信, 直接拉过边上的人给了他一个激-情四射的抱头舌-吻。
“Woooooooo!!!!!!!”
酒吧的屋顶都要被掀飞了。
玻曼不得不即兴发挥把这个间奏拉长了一点, 让大家可以重新浸入到歌曲的情绪中。
而盖因也终于松开了主唱, 走到一旁背上了他的樱桃红电吉他, 把效果器开到了强失真。
熟稔的推弦和滑奏的音效一出, 就好像缺失的拼图找到了最后一块,现场的气氛一下子被推向了高潮。
周愉用舌尖舔了下被吻到殷红的唇角,脑后的高马尾已经被盖因刚刚那一番举止弄散了,他干脆薅下了头上的皮筋, 指缝插进发丝间,抖开了一头乌黑的长发。
“过一会再和你算账。”他举起话筒毫不客气地说道。
丹尼尔也不得不加入了一段密集的架子鼓花式滚奏来盖过全场混乱的口哨声和善意的起哄声。
在这个漫长又充满了戏剧性和各种意外的间奏过后, 歌曲的B段终于又开始了。
这一次的情感又有一些不一样, 周愉将盖因原先的歌词做了个镜像的颠倒,歌词的意思一下子就变了,从一个幽怨伤感的失意之人的倾诉, 变成了充满掌控欲的上位者的命令。
“我会让你陷入低谷, 又将你卷入高-潮。”
“我把唇贴在你的脸上, 把气息填进你的胸膛。”
“当你的灵魂随之飘荡,伴随臆想来到天堂。
然后我离你而去,哦~我离你而去~”
“你苦苦哀嚎,祈求我原谅,但这注定是无稽之谈。”
“宝贝,你应得的。”
最后一句话是用气音说出来的,然后,周愉给了全场一个致命的wink。
盖因站在周愉身后,他没看到,但是他看得到观众们的反应,然后他就酸了。
接着后半段重复的副歌里,所有人都可以看到那个吉他手开始变着法子在场上秀存在感,不是为了吸引观众的注意力,而是围绕着主唱的。
要不是吉他上还插着一根音频连接线,盖因甚至都快站到周愉前面挡住所有人的视线了。
这还真是首应景的歌。
所有人这样想到。
周愉却没工夫这么想。
盖因在那张稿纸上只是简单的写了一小段话,也就是歌曲的第一段,至于后面唱的那些,都是他在现场即兴发挥的。
然而当你边上有个人一直在试图用花式耍酷吸引你注意力的时候,你就很难去试图搞什么即兴艺术创作出来。
但周愉没有想出令自己满意的结尾句,又不想把前面的照搬照抄重复一遍,因为这会破坏他对这首歌的理解和对叙事结构的设计。
于是,最后三十秒变成了只有吟没有唱的无字歌。
但更让人心动的是,即便是对着话筒用鼻音哼,青年声线依旧很悦耳,仿佛把现场所有听众都带回了那个暧昧的夜晚,令人莫名得心跳加速。
比初恋更诱人的,是初夜。
盖因在一旁配合着他,用扫弦和推音将人声部分包裹起来,是不是施展一点精妙的小技巧,完美地填补了空白的部分。
周愉斜睨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表现还不错”的眼神。
盖因挑了挑单边的眉毛,嘚瑟得像是第一次被幼儿园老师表扬的小朋友。
歌声最终在一个逐渐减弱的颤音中结束了。
盖因松开了握在摇把上的手,迎接酒吧中前所未有的掌声和欢呼。
这一刻他有一种前面几年的乐队白玩了的感觉。
……
比赛的结果不言而喻,不过为了严肃起见,最终还是在摩根的主持下为酒吧所有人分发了带有标记的匿名小纸片,让大家可以投到纸箱中。
统计的结果,周愉大比分领先了奈尔。
“我就说了这是白费功夫。”丹尼尔吹开嘴角的纸片。
“你的声音很动人,奈尔,但是很抱歉,我想乔伊更适合担任灰狼乐队的主唱。”作为酒吧老板兼任乐队经纪人,摩根不得不去当冤大头这个角色,“我有一些认识的朋友,我可以推荐你去他们的乐队试试。”
“不用了。”奈尔抿了抿唇,露出有些倔强的神色,“今天是我输了,但以后未必,我是不会放弃的,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的价值。”
他对着盖因躬了躬身,背着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丹尼尔对此的评价是,“还算识时务。”
“嘿,各位伙计们,外面有个人想找乔伊,说是经纪公司来的。”玻曼拨开后台的帘子,露出有一些兴奋的神色。
“经纪公司,找他一个人?”盖因重复了一下他的话。
“让他进来。”周愉道。
一个穿着紫色西装的高个儿男人走了进来,十分热情地来到周愉旁边想要拥抱他,“我看了你刚才的表演宝贝儿,你真是个尤物。”
“谁是你的宝贝?”
“不拥抱,不握手,谢谢。”
盖因和周愉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交叠地响起。
“哦……好吧,那真是可惜。”男人很遗憾地收回了手。
周愉靠在沙发上,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说吧。”
“我是XXX经纪公司的,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公司的艺人吧。”
“噢,天哪,我知道,我女神赛琳娜·特里萨!加德兰最火爆的女星!你们看过她演的《绝代佳人》吗?那可真是太香艳了。”丹尼尔忍不住跳起脚来。
“是的没错,赛琳娜就是我司的艺人,当然,经纪人不是我,她有自己的私人团队,不过……”男人从西装内袋抽出了一张名片,递过去,“我叫本·门罗,是一名金牌经纪人,我觉得你刚刚的表演很有张力,你的容貌也很出色,有没有考虑做演员呢?我保证不出一年,就可以让你在加德兰家喻户晓。”